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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翠容道:“是啊,其實我找人專門查過你,不過好像你是從天上忽然掉下來的,怎麼都查不到你的任何來源訊息,即不是官軍又不是強盜,也不是秀王一方的,可是你又帶兵去捉遼國人,又猜不到什麼目的,哎,原來你真只是一個綢緞莊的夥計。”

方進石不由有點好笑,道:“那我只是一個夥計,你也肯跟著我麼?”梁翠容正色道:“出嫁從夫,從昨日起,無論你是做什麼的,都是我的丈夫,一切都已由不得我了。”

方進石道:“那我說的話你是要聽的,是吧。”梁翠容道:“那是自然,你要我做什麼?”

方進石想了一想道:“我也不想讓你做什麼,只是你這樣為景王做事,總是不好,可是你又知道他們太多秘密,稍有不慎就可能招致大禍,所以怎麼想個辦法膠脫了景王爺掌握才行。”

梁翠容道:“你怕我連累你了麼?”方進石道:“我既然和你拜堂成親做了你的丈夫,便要承擔做男人的責任,保護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怕你連累,只是我不想連累了施大哥。”

梁翠容低了頭想了一想才道:“這個我要好好的想上一想了,我告訴這些事,細想想卻是害了你。”

方進石道:“說這個幹什麼,哎……景王已經是一個王爺了,卻還想著權力不夠大,還想著做天子,卻不知幾年以後……”他本想說幾年以後東京淪陷,天子蒙塵,忽然想到,若是景王爺當真謀反成功做了大宋官家,那靖康之恥也不知還會不會有了,想到這裡便沒說下去。

梁翠容聽他忽然住口,問道:“幾年以後怎麼了?”

方進石忙的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不知幾年才能成功,縱然秀王反過來支援他,好像也不太容易。”

梁翠容點點頭道:“景王爺也反覆思慮,覺得也極難成功,所以他遲遲未動,若不是秀王此次要將這些兵器鎧甲送於遼國,我想也許幾年過去依然沒有機會後,景王也就不再考慮著謀劃問鼎了。”

方進石道:“那龍床當真好坐嗎?過上幾年只怕景王可能都會暗自慶幸當初自己沒坐上那龍床呢。”

梁翠容自然聽不明白他這話裡深藏的意思,她嗯了一聲道:“其實景王想要起兵,並不是他自己想當大宋官家,而是他想讓秀王做。”

方進石大吃了一驚,道:“這這怎麼可能,難道他拼命的和秀王作對,卻是逼秀王和他一起謀反,幫秀王奪位?”

梁翠容認真的點了點頭道:“事實正是如此,他甚至對秀王說,若是有機會可能成功,他甘願讓秀王置身事外,若是敗了他一力承擔,若成功便推秀王黃袍加身,榮登大寶。他這麼做,只是因為他們同為太祖子孫,只求帝位重回太祖一脈,景王爺曾說若是秀王爺做了官家,必是一位非常有作為的好官家,便是大宋之福,百姓之福,天下之福,那時便不會有花石綱、蘇杭應奉局這樣禍害百姓的東西,他想要謀反卻並非完全為了自己的貪心。”

方進石愣了一下道:“你等等……什麼太祖一脈?”

梁翠容道:“你可聽說過‘金匱之盟’麼?”

方進石道:“那是什麼東西?”

梁翠容道:“是我朝太祖皇帝的一個誓書,建隆三年,我朝太祖時的杜老太后臨終事危,召太祖與丞相趙普入宮,太后對太祖說道:‘你知道如何得天下的嗎?’太祖回答:‘我所以得天下者,皆祖先及太后之積慶。’太后說道:‘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兒統治天下耳。假如周氏有長君,天下豈你擁有?你死後當傳位於你三弟光義,光義再傳四弟廷美,廷美再傳你兒,四海至廣,能立長君,國家之福也。’太祖依命,趙普於床前寫成誓書,藏在金匱。”

方進石恍然道:“怪不得我一直想著如何太祖傳位於弟不傳子呢。”

梁翠容道:“太祖傳位於太宗,太宗帝卻將四弟廷美一貶再貶,他駕崩以後又不立太祖的兒子,所以景王和秀王之父作為太祖子孫,雖已過百年,卻依舊心中不服,才想要謀反,重奪大寶。”

方進石暗歎一聲,道:“這是他們帝王家的家事,老太后既然這樣安排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了,至於後面太宗官家如何,更非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可以明白想象的。”

梁翠容道:“這金匱之盟到底有沒有是真是假誰也不知,更有據傳太祖是被太宗用鎮紙親手襲擊而死,太祖一脈子孫早就有人心中不服,只是不敢出聲而已,景王自己無子,太祖一系和景王血緣最親的就是秀王了,所以他才有這個想法,只是秀王卻不領他的情。”

方進石道:“安命侯趙子平不是他的兒子麼?”

梁翠容搖頭道:“趙子平是他數年以前抱養的,是魏王廷美一脈的趙姓子孫。”

方進石這才聽明白秀王和景王之間的關係,他想了一想道:“那麼說其實秀王無論怎麼樣,景王也不會拿他如何,只是要阻止他將這些兵器鎧甲送給遼人,他當真送了,景王也無可奈何。”

梁翠容點頭道:“正是這樣,我前來之時,景王爺對我說:‘莫要陷秀王於不義。’他連秀王的名聲都不捨得損害,更別說要傷害他了,景王截殺遼國人,只是希望能將秀王的東西留在大宋,卻並不想拿到手中,他要那封信只是為了震懾秀王不要這樣做,事實上秀王近幾年總是躲著景王,甚至躲到遼國去,景王無奈,起事之心已淡了許多。”

方進石越聽越覺得複雜,想不到景王如此大動干戈,卻只是想嚇唬一下秀王,他心中頓時有一些輕鬆,於是道:“那麼說你就是沒有完成任務,景王也不會怪罪你的。”

梁翠容道:“自那封信毀了以後,我們其實已經沒什麼事情可做了,景王讓秀王有壓力而罷手,便只能做足了幌子,這樣真正拿到那封信後秀王才會考慮景王是真還是假的,這些除了我之外,包括安命侯爺趙子平都不知道景王的真正意圖,只是這樣卻害了施大哥。”

方進石想起施全傷勢,不僅有點感到悲哀,他抬頭看看天空,兩人在這裡說了半天的話,此時已近半晌午,那孫棕西卻依舊沒有來,方進石道:“你不是請了那孫郎中過來麼?他什麼時候到?”

梁翠容看看天色道:“我昨夜便讓人去請了,應該要到了吧。”方進石道:“那黃姑娘說他治傷的本事並不高明,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幫我照顧一下施大哥好麼,我出去一趟。”

梁翠容奇道:“你要去哪裡?”

方進石道:“這孫大郎中只怕有些靠不住,我想去找找李木番,希望他還沒有走吧。”梁翠容道:“你知道李木番現在在哪裡?”

方進石道:“我知道張宗鄂的師父住在那裡,黃姑娘不是說他為張大哥的師父看病麼,我想去碰碰運氣。”

梁翠容微微一沉吟,道:“那你先等我一下,我出去找個人來照顧施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方進石想想點了點頭,他自知此時無論找人還是請人,梁翠容都比他有辦法的多,那李木番就算是找到,也未必肯來,只怕那樣的名醫請的動要不少的錢吧,難道人家會因為他僅有的二三十貫錢從綏德跑到這洛交縣麼。

梁翠容走向門口,卻停了一下,回過頭來想說什麼,卻只張了張嘴巴沒有出聲,方進石道:“怎麼了?”

梁翠容低聲道:“沒什麼,我很快回來。”說完她低了頭走了出去。

方進石望著她的背影,又回頭看看施全所住的房子,心中暗想:“若是當真施大哥的腿好不了,那以後施大哥看到翠容,會怎麼想,他一定會表面當什麼事都沒有一樣,只是因我們是兄弟,可是心裡卻總是會有恨意心中會有刺,我要是講義氣便應該她離開遠遠的免得讓施大哥看到她,可是,她現在是我的女人……”

他又想起翠容軟語溫柔,想起她為他去擦臉上的泥水,想起一路從綏德而來洛交縣,她的溫熱的唇和軟軟的肌膚,卻又覺得當真難以捨得。

他又如何知道梁翠容臨走之時也是想問他,若是施大哥當真治不好了,他會趕她走麼?

方進石轉回施全的房間,施全正躺著發呆,他看到方進石進來道:“兄弟,我今日要到縣衙簽押那事如何了?”方進石故作輕鬆的道:“方才秀王爺不是說了麼,他會讓縣衙的人來這一次,他一個王爺,這點事還辦不成麼?”

施全不好意思的道:“當然不是,我只是怕你忘記了。”方進石坐到他床道:“大哥的事我怎麼會忘記呢,等一下我馬上去問問那位黃姑娘。”

他忽然想到,施全的腿就算是請到名醫治傷,只怕也不是短期可以行路的,那麼他就算是期限到了也不能馬上趕回汴梁。

施全道:“兄弟還是現在去問問,我心裡可是總掛著這件事呢。”

方進石道:“好好,我這就去,施大哥,等一下我再出去找個有名的郎中回來,一定能把施大哥的腿治的和原來一樣。”他和施全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走出房門去找黃金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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