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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賓樓在開封城的西面,也算是開封城比較大的一個酒樓了,方進石獨自一人來到會賓樓,施全早已經在樓上訂了雅間,他看時間還早,就到一樓大堂裡坐下,要了杯清茶,慢慢品嚐。
此時的客人不多,偌大的廳中只有兩三桌有人,在通向後廚的過道上,一箇中年漢子背靠著牆壁,眯著眼睛打瞌睡,一隻黑狗臥在他的腳邊,這漢子其實並沒有睡著,因為方進石注意到他的足尖在輕輕搖動,讓方進石更注意到的是,這人右手食指上一個銀戒,一個雄鷹展翅欲飛的銀戒。
這人愜意的躺在過道上睡覺,店傢伙計若是走過他的身邊,都輕手輕腳的,似乎唯恐打擾了他的好夢。
方進石自然也不願意去打攪他,他喝了整整一壺的清茶,起身到後面的茅廁方便,回來時,這會賓樓裡又多了一個客人,這個客人方進石也見過,是之前在金滿樓中捱打的個胖道士郭三。
這道士今日不曾喝酒,他就坐在方進石旁邊的一張桌子,他坐定以後把腿放在板凳上,斜眼睛打量著這酒樓,夥計上前招呼道:“這位道爺,請問你吃點什麼?”
郭三道:“你隨意給上幾個拿手好菜即可。”這夥計陪笑道:“好叻,道爺,廚下大師傅正在油炸灌湯丸子,這是素食,給你來一份嚐嚐如何?”
郭三把臉一板道:“難不成葷菜道爺我不可以吃麼?”他說完這個話,話鋒一轉卻又道:“先上一份也可。”夥計聽了,趕忙回廚下準備去了,這郭三看夥計走開,掀起桌面上放的茶壺蓋子看了看,從衣袖中不知拿了一個什麼小物事放進壺中,然後快速的蓋好蓋子。
從方進石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這郭三的動作,只是看不到他放的什麼,方進石不由好奇,也不知道這道士搞什麼把戲,於是留心觀看。
夥計從廚房拿了一盤炸好的灌湯丸子端了上來,客氣道:“道爺慢用。”郭三嗯了一聲指了茶壺道:“夥計,這水涼了,續一些熱的來。”
夥計答應著提了熱水壺出來,伸手拿開桌面上的茶壺蓋子,一隻小鳥從茶壺裡快速飛出,穿過窗戶不見了。
店夥計吃了一驚道:“這裡面怎會有隻麻雀?”方進石也看的清楚,從茶壺裡飛出的就是一隻平常的灰麻雀,郭三站了起來,在桌面上猛拍一記,大聲呵斥道:“好你個店小二,怎得把道爺的五彩靈鳥放跑了!”
店夥計看這胖道士一臉兇狠,結結巴巴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郭三大聲道:“一句不是故意就算了麼?這五彩靈鳥是本道爺在伏羲八卦臺苦守三年,千辛萬苦方捉到的,全靠它來召喚六丁六甲逐路神人,你今日放跑了它,快些賠錢來!”
店夥計一臉苦相,道:“道爺說笑了,剛剛飛走的就是隻麻雀而已,那裡是什麼靈鳥。”他話剛說完,郭三上前一把抓了他胸襟衣服,把他拉到眼前罵道:“我說是五彩靈鳥這鳥就是,趕快賠錢來。”
方進石看這惡道人偷偷把一隻麻雀放進茶壺中,讓這店小二上去掀開壺蓋,設局來勒索店家,不由上前道:“方才我也看到了,明明就是一隻麻雀而已,是你故意放進去的。”
郭三破口罵道:“哪裡來的鄉下土瓜,也敢管道爺的閒事,不想活了是嗎?”
方進石也惹起火來,剛想上前去和這惡道士鬥上一鬥,只見從裡面大步走出一人大喝道:“郭京你這狗廝,也不看看會賓樓是何所在,敢在這裡撒野!”方進石看走出之人是一箇中年掌櫃裝扮,想來是這店中主人。
郭三用手推開店夥計,斜眼望了這掌櫃一眼道:“姓李的,你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道爺今日既然敢來,就不會怕你!”這李姓掌櫃剛要上前反唇相譏,那戴銀戒的漢子走了過來道:“這道士說的沒錯,李掌櫃店中夥計放走了他的靈鳥,賠他一隻也就是了,何必大動肝火呢?”
這漢子一直在過道那裡打瞌睡,被這大號叫郭京的道人驚醒,他雙手負在後面,走路步子邁的很大,那隻黑狗緊緊跟著,方進石離他不遠,看了這人一眼,感覺這人有一種逼人的氣度,又彷彿你有什麼心思都瞞不過此人的眼睛。
方進石忽然感到有些異常的恐慌,這種感覺他從來也不曾有過,讓他不自禁的後退了一兩步,以離此人遠一點。
郭京想不到居然有人替他說話,欣喜道:“還是這位客官說話公道,快些陪我的五彩靈鳥來!”李掌櫃狠狠的望了他一眼,轉過身來向那人拱了拱手道:“王大官人所言甚是,只是這鳥兒在下如何賠的出來?”
郭京道:“賠不出來就賠錢出來,趕快去拿銀錢。”王大官人用手一指廊下道:“那不是麼?”他又向店小二道:“去把那個取下來賠給這道士。”
眾人一齊回頭看走廊,那裡掛了一個鳥籠,是這會賓樓養的一隻畫眉鳥,店小二過去摘下鳥籠送了過來,王大官人示意他過去交給郭京。
郭京看著店小二遞過來的畫眉鳥,氣的一掌把鳥籠打落在地,大聲道:“道爺的是五彩靈鳥,怎是這凡物可比?”
王大官人走上前一步,握緊了右拳在自己眼前看了一看,然後轉頭對郭京道:“如果你的拳頭夠狠,凡物靈鳥都是你說了算,你敢不敢試一試?”
他就隨隨便便的站在郭京面前,似乎一點都不把郭京瞧在眼裡,郭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自小橫行鄉里,平日裡都是別人怕他,他何嘗怕過別人,就是一些有些權勢的他也不怕,今日竟然讓這一個外鄉人耍了,郭京惱羞成怒大喝一聲,惡狠狠的揮拳猛撲了過來。
王大官人的拳頭迎著他的拳頭而來,雙拳相交,以硬碰硬,郭京大叫一聲退回一步,疼的他直抖手臂,王大官人搶前一步,第二拳“呯”的一聲正中郭京的額頭,郭京一拳被打的眼冒金星暈頭轉向,王大官人跟著第三拳又到,重重的打在郭京的小腹,郭京痛苦的抱著肚子想要蹲下,王大官人欺到他身後,抓住他後腰衣帶,單臂較力,低喝一聲“起”,硬生生的把郭京肥大的身軀高高舉過頭頂。
郭京在空中無處著力手腳亂抓,王大官人哈哈大笑道:“你服是不服?”
郭京雖是個潑皮道人,嘴巴卻是極硬氣,他在空中怒罵道:“狗娘賊,娼妓養的死土狗!”邊罵邊探手去抓這王大官人的面門,王大官人單臂下沉,重重的把郭京慣在地上,這一下摔的極重,連旁邊桌面的茶杯都震的跳了一跳。
郭京這一下被摔的全身都極疼痛,覺得骨頭都要斷了,再也罵不出來,好在他肥胖肉厚,多年來橫行鄉里,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已經鍛煉出捱打的經驗來了,他此時雖頭昏腦漲,但本能的躺在地上雙手抱頭護住頭面,雙腿蜷縮,一副隨便任你踢打的架勢。
王大官人看他這樣,也不再去打他了,輕蔑的道:“這廝嘴巴雖硬氣,卻這麼不經打。”那隻黑狗圍著他轉了一圈,低吠了一聲,王大官人坐到邊上凳上,只顧摸了狗頭逗狗玩,再也不看郭京一眼。
會賓樓本有些客人,一看郭京進來尋事,起了爭端要動手,就走了幾人,不過汴梁城的百姓見多識廣,打架鬧事稀鬆平常,也無人報官,新來的客人無視地上躺著的郭京,自去吃飯喝酒。
方進石看著不遠處逗狗的王大官人,心想:“也不知道這人是什麼來頭,端的如此驍勇。”
郭京在地上躺了一會兒,緩過神來,他偷偷看了一下王大官人,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想悄悄的溜掉。
王大官人在他身後道:“你就這樣走了,豈非太便宜了?”他說話也不看著郭京,只顧和那黑狗玩,郭京轉過身道:“你還想如何?”他這個話說的雖兇狠,但是已經色厲內荏,強充硬氣罷了。
王大官人這才站起,淡淡的道:“道長是到這會賓樓吃飯來的,自然要吃過再走。”他向店小二道:“道長的這盤灌湯丸子已經涼了,換個熱的來,嗯,連油鍋一起端來。”
郭京聽他說的客氣,已經心驚不已,又聽得要端油鍋,冷汗都流了下來,很快的,店小二端了熱油鍋出來放在桌面上,裡面的兩個丸子還在被炸的輕微作響,王大官人道:“你若用手把這兩個丸子撈起吃了,我便饒過你。”
這熱油鍋雖已經離了灶火,但油溫還是極高的,更別說丸子裡的湯水被熱油炸過,平時都要涼上半天才能入口。
郭京雖平日兇悍,此時也是望著油鍋發怵,王大官人道:“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巴有多硬,,也罷,你跪下來給我的狗拜上三拜,叫聲爺爺,我也饒過你了。”
郭京看看油鍋,又看看那隻黑狗,再望望酒樓中圍觀的客人,有些人已經在暗地裡竊笑不已,他平日橫行霸道,早有人看不慣了,若此時向在黑狗跪拜,以後再也無法在這汴梁城立足,他雖是潑皮無賴,卻有自己無賴的底線。郭京把心一橫,快步撲到桌邊,伸二個指頭從油鍋裡夾出一個丸子,快速的塞進嘴裡。
熱油炸的他的手波波作響,滾燙的湯水燙的他臉都變形了,他大口快速吞嚥,汁水淋漓,吃的滿嘴都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兩個丸子,飛也似得衝出會賓樓,頭也不回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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