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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李孝忠,方進石再也睡不著了,他躺著一直到天光大亮,最後得出來一個結論,那就是汴梁城真的呆不下去了,無論趙楷那裡結果如何,至少要把自己家施家遷到江南去。
他早早起床來,洗漱完畢,準備再去找一下趙楷,秦檜勢大,他也只能找趙楷向秦檜施加壓力,讓他們不敢亂來,他牽了馬出來,準備前去鄆王府。
如今他身心施全,顧不得之前不張揚的想法了,出入都騎馬而行。
剛剛走過家門前的石橋,就聽到身後有人高喊道:“方公子,方公子慢行,方公子慢行……”
方進石聞聲回頭一望,只見遠處兩人一邊奔跑著向他而來,一邊還喊著,生怕他快馬一鞭跑的遠了追不上,方進石細看之下,原來是城中做錦雞買賣的店鋪劉錦記的大掌櫃劉統,後面跟著的是他的夥伴。
方進石停了下來,等著劉統帶著他的夥計趕了上來,因為梁翠容的關係,方進石當然認識這位劉大掌櫃,劉統趕上來扶著橋欄杆大口喘著粗氣,半天說不出話來,方進石笑問:“劉大掌櫃,你找我何事?”
劉統停了一下才喘著氣道:“景王爺找少夫人議事,讓我前來請她過去一趟。”
方進石有段時間沒見過景王趙駭了,梁翠容自跟了他後,再不參與景王的事,趙駭也是同意了的,如今忽然派了劉統來找,方進石有些意外,他看看劉統道:“她此時不在汴梁城中,景王的事要緊麼?若是一定要她前去,我找她回來,明天可到。”
劉統聽說梁翠容不在汴梁城裡,低頭想了一下道:“景王爺召集部下,商議如何協助禁軍抗擊金兵的事,少夫人如果不在,你們是夫妻,由你前去應該也是一樣,回頭你再告訴她也就是了。”
方進石道:“這可代替不了她,你們的規矩我也不懂。”
劉統道:“景王爺本來想請的就是你們夫妻倆個,你還是去一趟吧,要不然王爺面前我也不好交待。”
方進石看他誠心相請,想楊景王爺趙駭把那麼漂亮的一個丫頭交給他當大老婆,還送上好的酒給他,對他確實不薄,去一趟也行,反正趙楷那裡晚一些去也可以,他打定主意,轉回去把馬放回家中,跟著劉統一起前去見景王趙駭。
此次景王召見下屬,沒有在那棟二屋的小樓上,而是放在他那個背街九里桃花醇的後院,劉統帶著方進石一進後院的屋中,只見裡面已經坐了五六個人,正三三兩兩高談闊論,方進石一跨進門來,就在門口坐著的一個壯漢馬上站了起來,向他拱了拱手道:“方校尉,好久不見。”
許久都沒有人這樣稱呼方進石了,他定睛一看,這壯漢竟然是在陝西認識的勇將,曾經是雲東山強盜頭子的秦敢開,他後來帶領著屬下受朝廷招安,全是方進石的功勞,方進石怎麼也沒想到,能在此處見到他,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秦敢開然後道:“秦頭領,你也好久不見,精神不錯,一切還好吧。”
秦敢開道:“在塗高芝那般小肚雞腸的統制手下當兵,好的了麼?我們在陝西永興軍洪水營那幫人,如今走的走,調離的調離,能走的了的,哪個願意還呆在洪水營中受他的鳥氣?我也乾脆解甲歸田了,塗高芝正好瞅我不順眼,正好順了他的心意。”
方進石道:“哎,也是,若是委曲也難以求全,不如一走了之。”
秦敢開馬上道:“可不是麼,會盟山上的來的弟兄大半調到鳳翔軍去了,我們這些招安的人馬在軍中總是低人一等,什麼好處沒撈到,還處處遭人白眼,索性回家種田去,包括趙良田興他們幾個洪水營的老部下,閒談之時,也都十分懷念由方校尉統領著那段日子呢。”
方進石道:“要找個機會去到永興軍一趟,和哥幾個好好喝幾杯,想來想去,還是那段日子更快活一些。”
秦敢開道:“可不是麼,聽說你棄了軍職做起了買賣,許多人都在惋惜呢,說你是個帥才,能打仗又讓人心服口服。”
方進石笑了道:“兄弟們感情雖好,可也不用這麼抬舉我。”
他話音剛落,身後一人道:“他們可真不是故意抬舉你,你不在軍中,確實令人十分惋惜的。”方進石回頭一看,竟然是金統大,他的身後左面是傅選,右面跟著王度先,這都是他的老部下了,方進石道:“金老大真是會說話,再誇我就飛上天去了。”
金統大笑道:“若不是你沒點真本事,銀蛇會看上你?王爺更不會捨得的。”他們這些人和梁翠容一向都是一臉嚴肅,但是和方進石說話,卻是一番孃家人對著女婿的模樣說著笑話,那自然是因為方進石為人很會來事,而且金統大這些人,和趙子平薛正那夥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方進石和金統大幾人打了招呼,過不大一會兒,外面有人道:“王爺來了。”
門口處,景王趙駭被兩三個僕人連椅子帶人一起抬了進來,他的部下們一起起身向他見禮,方進石見趙駭多日不見,彷彿又蒼老了不少,他本有殘疾,又加上諸事不順,秀王趙子偁又不順著他的意,養子趙子平又暗地裡興風作浪,最後落的個慘死異鄉,心力交瘁之下,自然顯得更衰老了。
更讓方進石沒有想到的是,跟著他一起進來的,是朝中的禮部少宰張邦昌,他是景王一手提拔推上去的,方進石一看到他,不由心裡一動,想到其實施全的事,也可以麻煩一下他的。
如今趙子平一夥已死,景王雄心已去,竟然也不再隱瞞著他的身份了。
眾人與景王趙駭見禮已畢,趙駭看著方進石道:“我聽劉統回報,說銀丫頭不在汴梁?”
方進石道:“她到永安縣去了,王爺需要她回來做事,我讓她馬上回來就是。”
趙駭道:“有你在也是一樣,非是我不通情理,嫁出去這麼久了還指望著她能回來主持大局。”他轉向眾人,振振有聲道:“實是如今情勢極其嚴峻,女真番子都已經打到京師來了,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堂堂大宋的威嚴何在,百姓們的安危何在,你們坐的住麼,閒的下麼?”
金統大身為首領,自然挺身上前道:“老主人放心,我們這些人雖然兵的兵,匪的匪,農的農,商的商,但一旦番狼入室,必同仇敵愾,共驅虎狼。”
趙駭道:“說的好,金兵雖如狼似虎勇不可擋,沿路各軍兵敗如山,我們便怕了麼?女真番狗雖到了京師,也然不過成了強弩之末,你們好好想想,如何協助禁軍守城,如何探聽金兵訊息,又如何斷其糧草。”
他這麼一說,手下人等便你一言我一語商議起來,有人提議把民團組織起來,騷擾金軍運糧隊,有人建議想辦法搗毀運送金兵過黃河的船隻,還有人說派刺客殺手潛入金國,前去刺殺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景王聽了有的點頭,有的皺眉,但無論如何,張邦昌卻一言不發,他身為朝中大員,這種場合下和金統大之流商討,確實有失身份。
方進石聽了金統大這些人群情激奮的言論,忽然之間感覺到,這才是汴梁城此時應有的場景,如果說汴梁城此時有什麼詭異的地方,就是大家都太不把金軍渡河這種嚴重的情況當回事,依舊該做什麼還做什麼,因為他們迷信於東京汴梁幾十萬的禁軍,畢竟汴梁城的百姓已經遠離戰爭一百多年了。
景王趙駭和他的屬下們商議了一個上午,制訂出了多種能做的實事,刺探訊息情報自不必說,這本是景王一系擅長的,臨近午時,趙駭讓他的屬下們分頭行事,然後他對方進石道:“你讓銀丫頭回來,替我主持幾天大局,撐過這開始的一些時日如何?”他竟然開口相求了,方進石知景王素來高傲,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實屬不易了,他當即答應下來,趙駭微微笑了點了點頭,向眾人道:“就這樣了吧,你們各自安排下去。”
金統大等人自去安排,方進石看張邦昌也準備要走,就上前去道:“張少宰,請留步。”
張邦昌停了下來,方進石先向景王道:“王爺,在下還有些私事,還想請張少宰相助一二,若此事不得解決,我們夫婦兩個也無法脫的開身。”
景王趙駭向張邦昌道:“聽聽他是什麼私事,若是不太為難,就替他辦了吧。”
方進石忙道:“不為難,不為難。”他等所有的人都走了,才把施全的事給張邦昌說了,張邦昌聽了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你既然找了鄆王爺請蔡相公過問,秦會之自當掂量。”
方進石道:“在下也知道,只是蔡相公事情繁多,日理萬機的,只怕時間久了,我那個兄長要吃不少苦頭。”
張邦昌想了一下道:“也好,我向蔡相公討個書信,你帶到洛陽府去,相信有用。”
方進石大喜,自然感謝再三,張邦昌動身離開,方進石一直等到傍晚,一封出自蔡攸的紙條子才拿到他的手中,雖然蔡攸不會說什麼明白話,但對於一個小小的州府衙門,已經有足夠的力道了,有了當朝權相的授意,即便是死的是秦中丞的公子,那也容易脫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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