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海棠要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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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樂點點頭:“有的,殿下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
“行,一會我去庫房找找,送到殿下房間。”
聲音漸漸遠去,在下游河邊飲水的小鹿,忽地歪了歪頭,前蹄扒開河邊的草葉。
草葉扒開,一抹紅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小鹿好奇地咬了咬,隨即甩甩腦袋嫌棄地鬆開口,蹦跳著消失在林間。
入夜。
群星閃爍,清冷的月光灑落天地間,給碧綠活潑的山林,鍍上一層銀白的光輝。
崖底安靜了下來,偶有蟬鳴聲。
石崖旁的屋簷,視窗依稀亮著微弱而昏黃的燭火。
身姿俊逸的男子,坐在窗邊,修長手指捏著他用過最粗糙的毛筆,沾著最廉價,散發著墨臭的墨汁,在毛躁的紙面上,一筆一劃寫著經文。
他神色虔誠,落筆是極為工整的小楷。
整整一夜,燭火滅了又明,明瞭又滅。
他手邊的紙張,已經堆起厚厚一摞。
明明紙張上都是能凝神靜氣的佛經,他卻越寫越快,字跡也越來越潦草。
最終,由工整的小楷,變成龍飛鳳舞的草書。
忽地,在天際第一縷光亮出現時,他骨節分明的長指驀地用力,手背泛起青筋,一字一句寫下——
【若世間真有神明,請護吾妻平安。】
收筆時,恰好燭火最後一絲光亮熄滅。
微風從窗戶吹來,墨跡未乾的紙張,飄飄忽忽落在地上。
墨瑢晏愣愣看著落在地上的紙張,神色恍惚。
許久之後,他喉間溢位苦笑,沙啞的音色如墜落在地,碎成數片的寒玉,“你......真的不願原諒我嗎?”
紙張被風吹著,飄動了兩下。
好似在回應他一般。
任樂端著藥,推開門迎面撲來的便是濃濃的墨汁味。
本就不大的屋內,放滿了寫著佛經的紙張。
他下意識撿起一張,看清了那工整而力透紙背的兩句話,以及上面染著的紅色血跡,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殿下,你一夜沒睡?”
沒有了墨汁,墨瑢晏就沾著手上的鮮血,繼續寫。
他嗓音愈加沙啞,答非所問,“還有墨嗎?”
他那玉雕般的手,此時傷口寸寸崩開,雙手鮮血淋淋。
他手中的毛筆,以及紙張,都沾染上了鮮紅。
他卻好似並未察覺到。
任樂小心地將紙張放在桌上,皺眉道:“殿下,不能再寫了,再寫你手就廢了!”
墨瑢晏筆畫不停,眉心蹙起,“林間河流通向哪裡?”
任樂把藥碗放在他手邊,猶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下游處它從山洞流向外面。”
經過山洞?
墨瑢晏手中毛筆一頓。
三皇子妃身子那麼弱,即使墜入河中,僥倖留得性命。
但山洞內沒空氣,她那麼嬌弱......
想到這,墨瑢晏覺得心臟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著,看著紙張上不小心劃到的一筆,嗓音極低極輕,“可以帶我去看看那山洞嗎?”
任樂擔憂地勸道:“殿下,你一身傷,不能再走了。”
“我和爺爺找遍了崖底,都沒發現三皇子妃,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沒事!”
“你是東啟戰神,東啟那麼多子民,還需要你去守護呢!”
墨瑢晏從窗外,望向遙遠的天際。
伴隨著鳥鳴聲,任樂清晰地聽到他近乎涼薄的話音:
“我不欲做戰神,亦無仁愛之心。”
男人的嗓音,清寒薄涼。
彷彿芸芸眾生,在他眼中,輕如煙霧。
皆不如那名女子。
任樂心底瞬間湧起莫名的酸脹。
他吸了吸鼻子:“殿下喝了藥,一會爺爺再給殿下施一次針,我就帶殿下去。”
墨瑢晏垂眸,視線重新落在紙張上,緩緩落下最後一筆。
......
崖底常年無人,只有任樂爺孫兩居住在這,顯得清冷幽寂。
墨瑢晏踩著溼滑的草葉,不緊不慢走在河邊。
他黑白的衣襬,滑過茂密的草葉。
死寂的黑白,與朝氣的碧綠,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眉眼均是衿貴自持,恍若徐徐走來的謫仙。
看似不急不緩的步伐,速度卻極快。
任樂氣喘吁吁地追在他後面:“殿下,你慢點......”
忽地,前方的謫仙停下腳步。
緊接著,他一貫清冷自持的神色一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撥開河邊草叢。
“咦,這是什麼?”任樂彎腰,看著草叢上的一抹紅色,“斷裂的髮簪?”
卻見衿貴淡雅的男人,修長手指顫抖著拿起那斷裂的髮簪。
只見男人手中玉質絕佳的髮簪,從簪頭榕樹頂部斷裂開。
墨瑢晏帶著血跡的指尖,緩緩落在簪頭榕樹斷裂處。
他深邃的眸底,劇烈的漣漪盪漾開。
下一刻,他猛地握緊掌心。
不顧斷簪深深刺入皮肉。
男人氣息驟然冷滯,眼底壓抑的情愫逐漸蔓延。
片刻後,他踉蹌起身,喉間溢位自嘲的低笑,“小海棠,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
連發簪上的海棠,也要脫離榕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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