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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拿你怎麼辦呢?”薛宴驚輕輕掂了掂手裡的蛋,活物不能裝進儲物戒,她只能一直抱在懷裡。

略作思索,她並指引靈氣在空中繪了一個圖案,待那圖案逸散開淡淡金光,她才將這繪製成功的漂浮靈符輕柔地引向蛇蛋,片刻後,蛋殼上通體泛起金芒,在空中飄浮了起來。薛宴驚走在前面,它就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飄。

每每繞過拐角處,薛宴驚都不放心地回頭看它一眼,發現它跟得很緊,才滿意地摸了摸蛋殼。

再度前行了約半個時辰,薛宴驚又在一柄利劍前駐足,一旁的石壁上刻著它的名字“切玉”——既成形而若水,遂切玉以如泥。

正欣賞時,密室洞開,有人從裡面踏了出來,一襲白衣,腰佩彎刀,竟是月前剛剛與她退婚的平沙落雁樓少主沈滄流。

他手裡光芒一閃,似是給什麼人發了個訊號,抬眼與薛宴驚打了個照面,微微一怔:“薛師妹?你……也來尋劍?”

“是。”

他面現遲疑:“你……莫非也看中了這柄切玉劍?”

薛宴驚只是隨意看看,倒也沒有非此劍不可的意思,正要搖頭,聽到一陣略顯急躁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沈師兄,你出來了!有沒有受傷?”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幾位修士很快出現在石室門口,其中青衣的那一位女修正看向沈滄流,滿眼的關切,見到此間還有一個薛宴驚,才面色微紅,低下頭去。

“我沒事,不必掛心。”沈滄流笑著應道。

薛宴驚注意到他看向這青衣女子的眼神,倒是真心實意,立時便猜出了女修的身份。

沈滄流此時也開口給兩方介紹:“這幾位是瓊華山莊的李師妹、趙師妹、王師弟,這位是玄天宗的薛姑娘。”

兩方各自見了禮,原本那幾位修士大概是沒反應過來薛宴驚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盯著她身後飄浮的巨蛋,那趙姓姑娘還上前一步問了一句:“可以摸嗎?”被青衣女修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回去。

但抵不過沈滄流用歉意又愧疚的眼神注視著她,又抱拳道:“對不住了,薛師妹,我知我欠你,只是……獨這切玉劍不能讓給你。”

“啊!”薛宴驚聽到姓趙的姑娘恍然大悟地輕呼一聲,還扯了扯青衣女子的衣袖。

“無妨,”薛宴驚提出告辭,“我本也不是衝著切玉劍來的。”

“我明白。”沈滄流又用退婚那日那種瞭然的眼神看她,那是一種明知你在嘴硬但是我很大度不予拆穿的神態。

薛宴驚實在不明白他又在腦海裡給她補充了什麼奇怪的心路歷程,只覺得這廝的眼神著實有些欠揍。

“薛師妹,”她轉身要離開,沈滄流卻又叫住她,“除了切玉,你看中劍冢中哪一柄劍,我都可以幫忙。”

那姓王的男修撇了撇嘴:“沈師兄,當著我師姐的面,你這樣合適嗎?有這工夫,不如幫我尋一柄好劍吧。”

趙姓姑娘嗤他一聲:“李師姐是受傷了,沈師兄才幫忙取劍的,你好手好腳的,也要人幫,丟不丟人?”

被暗諷的薛宴驚尚未如何,倒是青衣姑娘看起來十分不好意思,急得連連搖頭擺手,示意兩人趕快閉嘴。

“不必,”薛宴驚笑了笑,“我自己可以。”

“薛師妹,你其實……不必逞強,”沈滄流眼神歉疚,“退婚那日,我本就承諾過要……”

薛宴驚實在不想聽沈滄流翻這些舊賬,唰地一聲,長劍出鞘,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我決定了,我就要切玉劍,你出手吧。”

對劍修而言,似乎什麼事都可以用手中劍來解決。

何況她正想試試自己的實力,與沈滄流這個化神期對戰實在是個好機會。

以防他又囉裡囉嗦提些什麼歉疚什麼過往,薛宴驚一劍刺出,讓他不得不動手去擋。

到底是化神期,比之前的仙武門少主強上許多,彎刀與長劍一觸即分,沈滄流立刻看出了門道:“你突破了?”

薛宴驚頷首。

“好!”沈滄流認真了些,“那我就與你戰一場。”

他先示意瓊華山莊的幾位退後些,又在石室門口布了一道透明結界。

薛宴驚開口:“沈師兄,我……”

沈滄流回頭,對上薛宴驚的眼神,恍然大悟,不知是否誤以為她在拈酸吃醋,連忙解釋:“李師妹她之前獨對尸鳩時受了傷,我擔心打起來波及到她,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如此。”

薛宴驚笑了笑,她不記得自己有愛過什麼人,不過看著別人的愛情也覺得挺美好的,雖然這並不影響沈滄流仍然欠揍的事實:“我是想問,能否把我帶來的這顆蛋也送到結界外?”

不知仙武門的人做了什麼,蛇蛋上已有裂紋,薛宴驚難免有些不放心。

沈滄流會錯了意,訕訕點頭:“……當然。”

將蛇蛋暫時安置好,薛宴驚輕彈劍刃:“請。”

“請。”

薛宴驚長劍平推,沈滄流兩柄圓月彎刀在手中挽了個刀花,於半空中架住她的劍。

這個時候還有空挽刀花擺姿勢,薛宴驚心下好笑,知道他是擺給那觀戰的青衣姑娘看的,再次攻上,刀劍相撞,發出一聲錚鳴。

平沙落雁樓祖傳的刀法其實是極剛猛的招式,大開大合,但沈滄流做了些改進,兩柄彎刀繞在身側,很有些瀟灑飄逸之感,少了兩分殺意,倒是極具觀賞性,也難怪這些年在修界闖出了個“如玉郎”的名號,取“君子溫如玉”之意。還曾有些好事者搞了個“三界美男榜”,沈滄流正列前十。

不過榜首乃是歸一魔尊的事實,令一些修者大為不服,喊著我修界無數英俊瀟灑的大好兒郎,竟被一個魔頭奪了魁首,實在丟臉,甚至還有人叫嚷著要榜上眾美男與歸一魔尊來一場決鬥,憑實力分出個高下。

不過這種言論普遍被大家認為是不懷好意,純屬是在慫恿榜上眾少俠去送死。

薛宴驚不知這些奇聞軼事,過了幾招後,只覺得沈滄流還是如十幾歲時一般,非常注重動作瀟不瀟灑、招式俊不俊逸。

不過他自然比仙武門少主要強得多,至少他確實是有些實力。此時側身避過薛宴驚的進攻,又是一招自創的“東籬把酒”向她當胸刺了過去。

這並不是殺招,他是打算及時收手逼她認輸便罷的。

連薛宴驚都不得不承認這一招確實好看,但一種招式的觀賞性實在不該多於實用性,她躲得輕鬆,轉身又是一劍上挑,要挑飛他手中彎刀。

她越戰越進入狀態,磅礴劍意傾瀉而出。

單劍對雙刀,似是有些吃虧,但她未持劍的左手捏著法決不斷,也給沈滄流造成了不小的阻礙。他不再輕敵,神色也逐漸凝重起來。

一時間石洞內劍影刀光,不斷響起刺耳的刀劍撞擊聲。

“沈師兄,我有一個問題。”戰至正酣時,薛宴驚突然開口。

沈滄流怔了怔,眼神有些躲閃:“對不住,我現在只愛李師妹一人。”

“……我不是要問這個,”薛宴驚無奈,“你也知道,我失去了百年的記憶,敢問,這百年間,平沙落雁樓是否仍豪富如昔?”

當著幾個姑娘的面,沈滄流謙虛道:“只是略有些祖產罷了,薛師妹你問這個做什麼?”

薛宴驚自然聽出他只是謙虛,平沙落雁樓仍是一方鉅富,心下由衷地為他感到開心,手上動作不停,嘴上改為傳音:“你要輸了。”

“什麼?不可能!”

薛宴驚有些驚訝,過了第三十招時,她已經判斷對方要輸,而沈滄流卻看不出來,是她判斷有誤,還是他眼光太差?

她繼續傳音道:“一萬兩上品靈石,我們停戰,切玉劍讓給你;三萬上品靈石,我配合你做戲,敗在你刀下,保證滴水不漏,教三位瓊華山莊的道友絲毫看不出端倪。”

薛宴驚當初敲詐宋明,不過是幾千中品靈石,如今換成了上品,一是切玉劍確實值這個價,餘下的是沈滄流面子的附加價值,二是這筆靈石對平沙落雁樓少主而言不算傷筋動骨,他隨身就可以拿得出來。

但他只是哼了一聲:“不需要!”

“我的提議隨時有效。”

薛宴驚縱身躍起躲他的彎刀,順勢還在他肩上踩了一腳借力,又於半空中一劍劈了下來。

沈滄流仰首,只見一片雪亮光寒劈頭蓋臉而來,本想抬雙刀去抵禦,那一瞬間心下卻莫名生了懼意,沒有正面去擋那直貫下來的力道,而是選擇一個翻滾躲開了攻擊範圍。

薛宴驚心下滿意,果然是要和強大一些的對手對敵,才能找得到狀態,剛剛殺仙武門二人,實在是連熱身都算不上。

石洞中幽光微微,映著碧色,劍氣凝了霜,又由她一劍散去了霜雪。

她用的不過是玄天宗最基本的劍法,不但玄天宗每個弟子都練過,連沈滄流都對這套劍法頗有了解,但不知為何有些招式他就是躲不開,越打下去越生出一種無力感,直至鬢邊一縷髮絲被削斷後,他的神色變了又變。

他情知是對方留了手,不然這一劍劃的就不只是頭髮。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薛宴驚展顏一笑,“沈師兄的確很有天分,可惜少了幾分苦練之功,這些年可是仍然在各大試法會上出盡風頭?”

她甚至看出了對方的問題所在,沈滄流生在豪富人家,父母將他保護得很好,試法會這種站在臺上打給旁人圍觀的事情,對戰雙方其實多多少少都有點表演的意味在,會比較在意風度,會點到為止,實戰經驗上他遠比不過薛宴驚——她雖不記得自己的魔界生活,但想來是沒有那麼平和。

“我只是……沒用殺招。”沈滄流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還是嘴硬了一句。對於這種天才而言,承認自己的不足大概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我也一樣,”薛宴驚畢竟不恨沈滄流,他囉囉嗦嗦要幫她取劍的樣子煩是煩了點,但始終算不得壞人,她自認又不是什麼殺人如麻的魔頭,“選一萬的還是三萬的?”

沈滄流手下彎刀仍然在舞動,但人已經出了神,半晌才傳音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你的境界……”

“別忘了世上不止你一個天才,”薛宴驚笑了笑,看向洞口的方向,“在我面前認輸不要緊,只是……”

“也對,是我看輕你了,你畢竟……”沈滄流看向瓊華山莊三人,沒有說下去,半晌嘆了口氣,“如果此處無人,我定要和你戰至最後。”

薛宴驚不語,比起和他戰至最後,她還是更想要那萬兩靈石。

“選一萬的,停手吧,”沈滄流畢竟還是要些臉面,幹不出讓她配合認輸這種事,“不過,我也並非不會苦練,來日我們再戰!”

“行。”薛宴驚收劍還鞘,挽了個比他還要漂亮的劍花。

“……”

瓊華山莊三人好奇地看過來,青衣女修去關心沈滄流,姓趙的姑娘對著薛宴驚心直口快:“怎麼停了,你看起來沒落下風啊?”

她搖了搖頭:“累了,不打了。”

沈滄流低著頭不說話,大概是很挫敗。他不大會掩飾,瓊華山莊三人看著就猜到了什麼,那王姓男修和趙姑娘都有些驚異地看向薛宴驚,原本沈師兄說要幫她取劍,兩人都以為她實力很差呢,結果這……兩人一個望天一個看地,不敢再出聲,生怕沈滄流尷尬。

只有青衣女修湊到沈滄流身邊說了什麼,逗得他輕笑了起來,兩人視線黏在一起,薛宴驚旁觀,覺得他看這姑娘的眼神和當年看自己完全不同,他當初大概也沒有愛過她,只是喜歡和她一起闖蕩秘境,誤以為那是愛意罷了。

薛宴驚想了想,給他傳音:“我再說一遍,你不欠我任何東西,過去的已經過去,就不要再提了,你我兩清……哦,對了,除了那一萬靈石,出去後記得付賬。告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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