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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只是一頭驢啊,我把它帶回來是給你當坐騎的,”方源震聲問道,“你把它當什麼了?”
“……”
不等師妹答話,方源又頭疼地擺了擺手:“這肯定行不通,玄天宗不許魔族入內的。”
薛宴驚心虛,她這位魔尊都在宗門裡待了大半年了,竟不知還有這等規矩。
“這樣吧,你先回宗門,我把他送回魔界,”方源提議,“不能讓他繼續流落在凡間,凡人畏懼他的形貌,早晚會起衝突,待他傷了人,一切都遲了。”
薛宴驚蹙眉:“師兄你前往魔界會不會有危險?”
“問題不大,”方源解釋,“現在的魔界沒你想象得那麼可怕,一般不會和修士主動起衝突,我遠遠地把人送過去,只要不越界,就不會有事的。”
“那我和你一道去吧,”薛宴驚提出,“說不定看到熟悉的景物,我還能想起些什麼。”
“也好,”方源笑了笑,“我們廚修,最愛和飯桶一道出行。”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那黑漆漆的魔族扯著薛宴驚的衣袖嘰裡咕嚕地說了一串方源聽不懂的話,她仔細聽了,半晌嘆了口氣,對師兄道:“他說,他在魔界也是被欺凌的弱小魔族,不想回去。”
方源反問:“你流落凡間多久了?”
那魔族雖不會說人話,但耳濡目染多年,至少能聽得懂,聞言便比劃了一個數字。
“一百五十年?”方源點了點頭,安撫道,“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歸一魔尊其人,自他上位後,魔族內部平和得很,大家各司其職,安居樂業,不會再出這種事了。”
那魔族忽然熱淚盈眶,連連點頭,薛宴驚聽他說了什麼,眉眼微彎地對師兄道:“他說他有過耳聞,只是不敢相信。”
“別怕,”方源勸慰道,“你回去一見便知,若是我說得不對,你隨時也可以再逃出來嘛。”
哪有你這麼安慰人的?薛宴驚頓了頓,忽地想起什麼,連忙問師兄道:“可是……要是歸一已經不在魔界了呢?我聽紅鸞聖女說起過他失蹤了。”
“不必過慮,”方源道,“他那種人,必有後手。”
我有什麼後手啊?薛宴驚簡直要為師兄的信任而淚流滿面,畢竟連她自己都沒有這份信心。
看到師妹古怪的表情,方源以為她仍在擔憂,便繼續道:“想想看,拼死打下的偌大基業,搏命平定的太平江山,他怎會輕易棄之不顧?雖然外界都說他狂妄恣肆、為所欲為,但他並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傢伙。”
“如果他也是身不由己呢?”
“那他在身不由己之前,也一定留了後路。”
薛宴驚只能嘆了口氣:“借你吉言吧。”
二人向元狩村眾村民提出告辭,薛宴驚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張宣紙,她給霧隱鎮的李家小姐整理中州各修仙門派招收時間時,又多謄抄了幾份,此時遞到了元母面前:“你要是不要?”
元母怔了怔,待意識到那是何物之後,神色遲疑,顯見心下正經歷著很激烈的掙扎,半晌後,才咬牙接下:“要!我家豔秋將來若真能像你們一樣,啥都不怕,那多好。”
薛宴驚笑了笑,給她留下十個上品靈石,不多,但充作求仙的路費足矣。
師兄妹二人正要告辭,又被熱情的村民多留了一日在此吃喜酒,席間因他們拯救了全村人的睡眠問題而連連稱謝。薛宴驚終於吃到了那鍋燉羊肉,方源想起二人關於燉盤子的討論,頗促狹地看她一眼。
用了酒席,兩人終於帶著那魔族離開了元狩村,方源覺得總是以“那個魔族”代稱不大方便,也不甚禮貌,便問起他的姓名,對方嘰裡咕嚕了一大串,方源遂根據前兩個音將其簡稱為“嘟嚕”。
他身上沒有邪氣,用帷帽將面孔一遮便完成了偽裝,倒是方便得很。
方源給三師姐去了封信,便帶著小師妹啟程。嘟嚕的確是個很弱小的魔族,連飛行都要他帶著。連著飛了整整一日,方源也有些疲累,拉著師妹在一處專供修真者休憩的“空中樓閣”打尖。
空中樓閣,顧名思義,便是飄在空中的一處食肆,無根無基,只做修士的生意,有固定的飄浮線路,熟悉於此的修者很容易就能在雲層上找到一間。
二人一魔飛身而入,空中樓閣的老闆起身招待他們:“半個時辰後樓閣路過火焰山,若想看風景,就挑窗邊的位置。”
薛宴驚點頭,依言在窗邊落座,嘟嚕一直在儘量躲避凡人,又被困在山洞下很久,此時張大了眼,透過冪籬略有些貪婪地看著這萬里江山勝景。
恰好窗外鑾鈴響起,他們舉目望去,見一華麗豪奢的車駕在空中馳過,鄰座的修士見了,竟嗤笑一聲:“赤霄宮還在大張旗鼓地尋找他們那勞什子的鳳凰神女。”
薛宴驚聞言也怔了一怔:“還沒找到呢?”
她十幾歲時,這赤霄宮就在興師動眾地找尋鳳凰神女轉世,不想百年已過,她當了個魔尊又失了個憶,他們還在尋尋覓覓。於諸多變幻中窺見一種未曾更改的執著,一時竟讓薛宴驚覺得有些親切。
“沒呢
,”接話的人一副等著看熱鬧的語氣,“這鳳凰血脈哪兒那麼好找?”
薛宴驚不太理解:“活在今世,是誰的轉生又有什麼要緊?”
方源笑了笑:“他們堅信鳳凰血脈是最強大的,而鳳凰神女必將帶領他們走向輝煌。”
薛宴驚挑了挑眉,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和鄰桌的修士隨口搭話:“幾位道友,最近修界可還有什麼旁的新鮮事嗎?”
她本意是想探聽一下魔界那邊有無異動,被問到的修士想了想:“也沒什麼新鮮的,還是老一套,什麼白虹派的仙尊和弟子結為道侶,什麼火雲堂首徒為了魔女叛出師門,什麼歸一魔尊有穿女裝的怪癖……”
“等等,”薛宴驚打斷了他,“歸一魔尊有穿女裝的怪癖?”
“傳言而已,沒人當真,”說話的修士搖搖頭,磕了一口花生,“估計又是他的
哪個手下敗將氣不過,造謠汙衊於他吧?”
薛宴驚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上雪灰色的輕羅紗裙,心情複雜。
他們用了膳,靜待空中樓閣飄至火焰山,兩人一魔靜靜地靠在窗邊,看了一場火山噴發。
濃煙滾滾而起,岩漿順著山體流淌而下,將大地變成一片火海,好在這附近並無凡人居住。火山口的岩石迸濺開很高很遠,眼看要擊中空中飛過的一隻小鳥,被薛宴驚隨手射出一道靈力化為齏粉。
鄰桌的修士紛紛跳了下去,他們本就是衝著這火焰山來的,火山噴發之後,山體裡會凝練出一種火山石,是絕佳的煉器材料。
薛宴驚和方源都不懂煉器,也不想節外生枝,待過了火山處,才在一座城池上空一躍而下。
本想直接御劍衝著魔界方向而行,卻不想薛宴驚眼尖,一眼便看到地面上有百姓在對著空中樓閣的方向跪拜。
她和師兄對視一眼,還是決定暫落雲頭,問問這些人是否需要幫助。
百姓看到他們飛身而下,激動地叩首,嘴裡一口一個仙師地叫著。
薛宴驚率先落地,扶起跪拜於地的一位婆婆:“此地發生何事?”
“仙師,求您救救我孫兒!”那婦人老淚縱橫。
方源連忙追問了幾句,方知是這婦人的孫兒中了邪,他們已去信求助當地的修仙門派,但這信一來一往總會耽擱些時日,眼看孫兒撐不住了,他們便想了個主意,來跪這每隔三日都會經過上空的空中樓閣,求路過的修真者垂憐。
“諸位請起,”方源應承道,“帶路吧,我們這就去看看。”
兩人一魔很快趕到那婦人家中,一路被引進臥房,看到床上躺著個臉色蒼白的五六歲孩子,薛宴驚和方源每人搭了一隻手腕,各查驗各的。
站在床邊一臉焦急的男子大概是孩子的父親,見到二人大喜:“娘,您請到仙師了?”
“是,幾位仙師看到我們跪拜就落下雲頭,你待會兒可得好好謝謝人家,”婦人急急道,“修兒如何了?”
“剛剛醫館的大夫又來看過一回,還是說他們治不了,得等仙師來看,只給開了副安神的湯藥。”男子一邊說一邊焦慮地望著薛宴驚二人的臉色,妄圖從中推斷出接下來的訊息是好是壞。
薛宴驚探視過內腑,先得出結論:“他最近和鬼物直接接觸過。”
方源在那孩子床邊燃了只探查符:“接觸不算深。”
“嗯,”薛宴驚打了個比方,“大概就是鬼物從他身體中穿胸而過,並未停留的程度。”
方源看她一眼,好奇她如何會知道得這般清楚,但這一屋子人已經足夠焦躁,他不便當著他們的面問出口,只是附和道:“只是這孩子本就體弱,才會看起來比較嚴重,不過凡界的大夫確實沒法治。”
每個人體質不同,像霧隱鎮的李夫人,薛宴驚就完全看不出她和鬼物有過什麼來往,眼前這孩子體質極差,又曾被鬼物直接入體,才被她察覺。
一旁眾人聽了鬼物二字,頓覺驚恐,又聽接觸不算深,才燃起了希望,連連叩首:“仙師可有仙藥賜下?”
“丹藥是有,”方源蹙眉,“但修真界的丹藥對凡人來說藥性太猛,壯年人還勉強好說,但其中幾味藥材這孩子定然承受不得。”
師兄妹二人對視一眼,這孩子顯見已是要撐不住了,去別處求藥也未必來得及,何況當地門派也未必會專門備著這種針對凡間體弱孩童的丹藥,薛宴驚只能提議道:“現練可以嗎?”
“你懂煉丹?”
“略懂,你有材料嗎?”
“材料倒是有,”很多靈草也可以拿來做菜,方源一直備著,“但是我沒有煉丹爐。”
“有鍋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
“生火,給我一口鍋,一把菜鏟。”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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