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望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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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最後在府中一處有假山有水池的小院住下。

這座規模宏大的府邸人數不多，在荒山野嶺中更顯得有些孤寂。

開始那位老僕對這位外來客人保持著警惕自信，不時便會過來到此觀察幾番。

可是數日之後，發現這個年輕男子除了每日在池畔四周晃悠之外，便沒有任何其他動作，久而久之，也就放下了大半警惕之心。

一日，清晨。

“吱呀”

屋門被緩緩開啟，沈玉靠在屋外的長凳上。

桌上茶香瀠繞。

春風徐來，拂起沈玉額前長髮，露出了那雙漠然的黑色眼眸。

當初楊柳請求他前來幫忙看看家裡，也沒有多說什麼，甚至沒有要求沈玉表明道宗身份。

所以沈玉此行也沒有說多餘的話，看看自然就只是看看，若是有麻煩，順手的話就幫一把。

一個梳著雙髻的腦袋突然從月門上悄悄露了出來。

沈玉說道：“看了那麼多天，還要看啊？”

一個靈秀少女從月門後方跳了過來，氣哼哼道：“本小姐是來警告你的，上次的事情不準給別人說，不然我要你好看。”

沈玉哦了一聲。

少女天性活潑，話語說完就跑到了一旁開始溜溜轉轉起來。

結果平靜了一會，她蹲在水池旁百般無聊，又隔空問道：“哎，你這幾天到底在看什麼啊？動不動就盯著池中望好幾個時辰。”

少女眨了眨眼睛，俏皮道：“難不成是我家的水池裡有什麼寶貝？”

沈玉淡淡說道：“看世界。”

少女愣了愣，不解道：“看世界？”

沈玉說道：‘你從小住這裡，那知道這池中養了多少鯉魚？’

少女認真想了想，然後搖頭。

“一共是三百六十五條。”

沈玉說道：“若是在加上一隻老鱉，兩隻靈蛙，就是三百六十七條生靈。”

“...”

少女臉色古怪，問道：“你是不是在看魚的世界？平常你也是這麼...無聊嗎？”

“西洲有佛陀曾言：一沙一世界，一樹一菩提。”

沈玉閉起眼睛，平靜道：“這樣算是修行，你要是什麼時候能夠自己數清楚，劍法便會很厲害。”

楊盼兒聽起劍頓時眉飛色舞，說道：“我不數也很厲害呀！我姐姐可是在道宗修行，不過我不喜歡修道，我喜歡學劍，以後我要去劍仙城，成為可厲害的大劍仙。”

沈玉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現在要不要跟我出去逛逛。”

楊盼兒不知為何對眼前這人順眼起來，開心道：“本小姐可以帶你去旁邊的望潮山去玩哦，那裡風景可好了。”

沈玉想了想，搖頭道：“走路太麻煩。”

少女一把拉住沈玉衣袖就跑，喊道：“我們騎馬。”

...

望潮山。

位於千柳城三十里外的山脈之上，地勢險峻。

一條狹小的木棧通道攀附而上，如同長蛇蜿蜒崎嶇。

正午，兩騎來到了山腳。

楊盼兒似乎極少出來，所以一路上玩的不亦樂乎，耽誤了不少時間。

“那些修行者都說這幾天會有百年難遇的獸潮，可厲害了。”

少女開心道：“這座山傳聞便是觀潮的最佳地方，就是不知道具體是哪天才有。”

沈玉聞言抬起頭，眯起眼掃視天空四周，神情頗有些凝重。

凡俗間有蝗蟲水火之災，而獸潮便是修行界中的天災i，每過百年必將現世。

沿著一條特定的路線，由無數靈獸展開奔騰之勢衝鋒，所過之處必將生靈塗炭，寸草不生。

千萬年來，獸潮已經成為了靈荒特有的標誌，或許會晚到，但從來不會缺席。

不過獸潮危害雖大，但由書院無數聖賢和其他幾大聖地的先賢推演，已經大致摸清了每次獸潮出現前的路線。

所以現在，更多從小鐘鳴鼎食的年輕公子則是將獸潮當成一次天下奇觀來看。

沈玉突然閉起眼，似乎是在感受些什麼。

半晌後他猛然睜眼，說道：“走。”

兩人開始沿著最右邊的木棧向山上走去。

山頂罡風猛烈，如海水倒灌洶湧而下。

楊盼兒開始走的很是吃力，半響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溜煙跑到了沈玉身後，一下子覺得所有的壓力蕩然無存。

她望著身前那個傢伙的背影，不是很高大，但彷彿能夠抵抗所有，並且很輕鬆寫意。

少女忍不住心讚自己真是冰雪聰明啊。

但是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這條山路實在是.....太長了。

到了後來，少女幾乎整個身子都要趴到沈玉的肩上，惱火道：“不走了不走了，咱們下山行不行？”

沈玉的腳步平緩，說道：“行百里半九十，既然已經走了這麼遠，那就不差現在這一會。”

少女悶聲道：“什麼意思？”

沈玉負手而行，緩緩道：“走一百步，你已經看了九十九步的風景，但有時候，這最後一步，或許會有別樣的風景。”

楊盼兒不以為然，撇嘴道：“就你道理多，你肯定是個讀書人。”

沈玉說道：“聽起來你很討厭讀書人？”

少女沒有絲毫心機城府，誠實道：“對啊，因為我認識的那些酸秀才仗著自己多讀了幾年書，就各種看不起人，實際呢，除了會作幾首酸詩，連只雞都殺不了呢。”

少女做了個鬼臉，繼續說道：“他們還經常跑到我家找我爹借錢，說什麼要趕赴大唐考取功名，結果剛出門就跑去青樓喝花酒，我呸！根本就是一群草包。”

沈玉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楊盼兒眨了眨眼睛，問道：“我說錯啦？”

沈玉遠望翻滾的雲海，搖頭說道：“或許吧。”

沈玉突然停住腳步。

正在碎碎唸的少女一頭撞到了前者的肩膀，踮起腳然後湊出小腦袋一望。

原來是真的已經來到了山頂的一個平臺。

幾座簡單的石凳涼亭立在上面。

邊緣的石攔周圍已經站了很多人，有仙風道骨的白鬍子老人，有拿著摺扇的俊朗年輕人，還有風韻猶存的美貌婦人。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望著天邊某處。

場間仙氣飄然。

兩人剛剛踏入平臺，突然就有尖銳又刻薄的嗓音響起。

“誰讓你們上來的！快滾下去，打擾了仙人們的雅緻，你們有九個腦袋都不夠用的。”

一個正在對那位仙風道骨的老者點頭哈腰的男人立刻小跑過來，對著沈玉兩人大聲呵斥了起來。

聲音尖酸，少女嚇了一跳，立馬躲在沈玉身後。

雖然貴為凡塵頗有名望的楊家次女，但是感受到平臺上無數修行者散發出的各種氣勢，依然顯得有些畏懼。

沈玉掃視了四周一眼，然後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下一刻，那個酸秀才模樣的男人瞬間攔在了沈玉身前，右手指著沈玉鼻子罵道：“你他孃的耳朵聾了啊？快給老子滾，這裡是仙師們待的地方！你們知道千柳城清虛派的掌教是我什麼人嗎？”

有不少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望了過來，更多人則是視若無睹。

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神色漠然，看都沒看一眼。

至於前方那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神情平靜，心中卻是有些得意。

凡塵間什麼事情自然都不能親力親為，否則就會掉身份，而像這種時候，有一條機靈的狗，則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會咬人，聽話，眼前那個出自千柳城城中清虛派的小傢伙就很不錯。

只是下一刻。

三人幾乎是同時變了臉色，轉過頭來。

只聽得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然後那個狗仗人勢的刻薄傢伙瞬間化成一道弧線從山頂之上飛了出去，眨眼便跌落到了谷底雲海之中。

楊盼兒張大了紅潤小嘴。

無數視線瞬間匯聚到了那個一言不發便動手的男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