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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采薇離開了。

西海恢復了原本的平靜。

沈玉並沒有離開,而是在岸邊的一處屋子住了下來,原本的主人或許因為意識到危險而離開。

這件不大的院落收拾的很乾淨,幾株桃樹錯落的種在角落。

清晨,大日升起,桃葉將陽光分成很多大大小小的光斑,整個院子顯得很寧靜。

這個地方,的確是一個等人的好地方。

隨著九陰大陣被破,原本陰深寒意的院子徹底的鮮活了起來。

青玄劍斜插在地面。

沈玉此時已經看了這把劍許久,也沉默了很長的時間。

世界之外的‘仙’。

這個結論對沈玉來說,或許是一個最完美的答案。

他這些年來的尋找,若是用‘仙’來解釋,很多地方都能夠說得通。

若是太玄在三千年前,知道這個‘仙’的存在,或許他不會選擇飛昇,而會有另一種選擇。

而羅睺,無名老人,他們沒有選擇破界,而是選擇與這方世界融合,那個‘仙’便不會對他們有任何動作。

超脫這個世界的存在,即使是面對如道祖,佛祖那般強大的修行者,也沒有任何動靜。

那他們的境界,又會高到哪一種地步。

沈玉微微皺眉。

可為何這些‘仙’要將所有試圖飛昇的靈荒強者殺死?

沈玉想了許久,包括太玄的記憶,都沒有關於這件事情的答案。

很多時候,他甚至懷疑那所謂的‘仙’到底是否存在。

而這一切,是三教祖師所為。

因為靈荒的靈氣正在消散,如他們一般的強大存在同樣會面臨著修為倒退的困境。

想要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

要麼是離開靈荒。

要麼是和魔道修行者那般,將天下有數的強者盡數殺死,從而減緩天地靈氣的消散。

前者無人能夠做到。

而後者,三千年前,甚至更早之前的血雨,已經能夠解釋。

天道,或者三教祖師在這樣做。

人心本就是沒有止境。

在修行之後,那漫長的生命突然有一天變得有數,他們又如何肯與凡人那般坦然接受。

越來越多的謎團,將原本有些清晰的脈絡都遮掩掉。

原本沈玉想來,找回青玄劍,便能夠知曉自己的來歷。

可到現在,殘存的劍身依舊沒有任何答案。

沈玉依然可以從歲月長河之中找到太玄的影子,然後利用他的劍意,將這個世界的許多強大修行者殺死。

但這樣並不能解開沈玉的疑惑。

而劍靈消散,即使有張虛靜的劍意,也只不過讓劍身有些微的修復。

與劍靈卻沒有半分作用。

靈荒太大,一把仙劍的劍靈能夠隱藏的地方很多。

經過了三千年前的那一戰,沈玉不認為青玄能夠在那三件靈寶的攻擊下存活。

斑駁的陽光穿過桃葉,在青玄劍上映照出一些細微的光點,如夢如幻,然而沈玉卻看不出他的任何靈動。

沈玉的情緒很平靜。

已經尋找了這麼多年,有些事他已經清楚,剩下的事,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便不會永遠沒有答案。

沈玉緩緩伸出右手,那些光點便離開了劍身,在天空中游弋起來。

有微風拂起,他的青衫飄搖。

青玄劍散發出一陣陣淡青色的光暈。

每一道光暈都似乎蘊含著不同的劍意,只是這些劍意本事虛幻,在光暈破滅的時候,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若是有劍修在此,定然能夠看出其中的不凡。

只不過,這些劍意於沈玉來說,不過是很多他之前隨意的一些理解而已。

道,劍。

本是靈荒兩種迥然不同的修行之路。

太玄由道悟劍,將這兩種修行都走到了極致。

這一世,沈玉來到道宗,即使因為某些原因,成為了那位道衍真人的弟子,但沈玉從未學過道衍的任何道法。

因為這本就是三千年前,太玄傳授給張虛靜的功法。

道宗的任何功法在沈玉看來,只不過是重新看一遍之前走的道路。

哪怕現在境界太低,對於他來說,都是後輩弟子的法子。

沈玉靜靜看著前方的青玄。

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的所作所為,若是很多人知曉了沈玉的來歷,定然會稱他為活了數千年的老怪物,甚至那些與他親近的人都會下意識的以後輩弟子的身份對他恭敬有加。

擁有三千年的記憶,這本就是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

那代表著道心的堅定,歷經無數事情的磨礪。

沈玉永遠不可能有年輕一輩的朝氣,如黎一那般成天尋人打架,如萬劍一那般到處降妖除魔,或者說像道宗那幾個年輕一輩那樣按部就班的修行。

他的身體只不過是只有二十出頭,可心裡的年齡,早已經超越整個靈荒的所有人。

這是一種很孤獨的感覺。

世間許多了不起的大事,在沈玉眼裡,不過是米粒般大的事情。

那些年輕一輩歷經千辛萬苦而得來的功法,法寶,丹藥,於沈玉來說,不過是千年前都不屑一顧的尋常東西。

就如同眼前的青玄劍。

若是放在劍仙城,甚至連道宗這般聖地,都會成為每一個人拼命都想要得到的靈器。

天地間,有一種莫名孤寂。

就連那些沐浴在清晨陽光下的桃葉,也似乎被這種情緒感染。

青玄劍自行的往外散發著蓬勃的天地靈氣,與那道青衫身影交相呼應。

一人一劍。

獨立於天地之間。

沈玉的修行本就與常人不同,那些困惑的屏障,修行的境界對於他來說並不存在。

所以他從不像別人那般去感悟境界,去閉關修煉。

正如他之前所說,吃飯是修行,睡覺是修行,甚至如今天這般想到了某些事情,也是修行。

沈玉的修行是一個積累靈氣的過程。

他只需要將前世那些龐大的天地靈氣重新積累,直到心湖都填滿。

那自然而然可以破境。

青玄劍似乎也能夠感知到這一點。

所以,劍身之上的淡青色光芒愈發的濃郁,劍尖的位置已經有一滴滴晶瑩水珠開始凝聚。

靈氣化珠。

沈玉的感知在一瞬間就被青玄劍所牽引。

他就像又一次回到了三千年前,那時候的他,與青玄劍初次相見的情景。

院落中。

沈玉的身外懸浮著許多透明的長劍,每一柄都與青玄劍類似。

這些長劍一動不動,但是卻開始變得無限的漫長,那條漫長劍陣所指的方向,是一片永恆的虛空。

三千年前,太玄橫空出世。

青玄劍則傲視長空。

兩者在永恆的星空相見,然後太玄以身御劍,將青玄劍折服。

在之後是無數年裡,一人一劍,斬盡了靈山萬佛。

也斬了那位妖帝入主中洲的野心。

還有,將那位魔祖羅候困在了萬流城。

但卻最終在與天地相爭,破碎飛昇的時候,被‘仙’鎮壓了。

太玄死了。

青玄劍碎了。

沈玉感知著那三千年前的歲月,然後緩緩抬起頭。

他望著眼前的桃葉,用一種跨越了千年的悲傷聲音自言自語。

“吾心安處,是何處?”

修行終究是修心的過程,除了對身體奧秘的探索,還有對天地的不斷尋求,而到了如沈玉這般的上三境,更多的是則是修心。

修本心。

那些所謂的修行功法,道決,更多是的只是提出某種方法。

就如同周身無數天地靈氣運轉的經脈路線,只要按部就班,日積月累之下,便可以跨越到下一個階段。

但是到了上三境,許多人花費了一生的時間,都是在領悟本心。

天心,即使我心。

那道緊鎖的心門,有人靠著外力,有人依靠著本身。

但最終,都是需要推開那扇門。

而沈玉的本心,是確定。

他與太玄之間,他與青玄之間。

有太多的不確定。

甚至沈玉有時候會認為,自己只不過是太玄製造出來的一個幻象,用來體驗另一種大道的分身之類。

等到他修行到了這個世界的巔峰後,太玄便會出現。

然後將沈玉所有的東西統統奪走。

或者說,他是青玄劍靈,當成長到某個階段,便會被抹去全部意識,再次成為這把仙劍的劍靈。

所以,沈玉一直都在尋找自己的命運。

但是命運總是不可測的。

沈玉深深的撥出一口氣,他的目光從孤寂然後再度變得平靜。

他將青玄劍緩緩收起,放置在一個包裹之中。

那瀰漫在天地間的劍意瞬間消散。

沈玉鬢角上一直飄舞著的髮絲開始垂落,然而就在此時。

那幾株已經謝了桃樹開始散發出陣陣花香。

天地靈氣開始流動起來。

念天地之悠悠。

西海之畔,有桃樹開。

沈玉在這一天,觀劍悟道。

沒有人知道他悟出的是何種大道,也沒有人看見他的內心。

三日後。

有一道浩然氣從西關而來。

沈玉緩緩睜眼,看著眼前的儒雅男子,嘴角微翹,笑道:“顏夫子,別來無恙。”

被稱作顏夫子的中年書生大笑一聲,指了指天,說道:“凌雲榜第一,恐怕這個天下,我是第一個知道的。”

沈玉笑而不語。

顏師古淡然的站在院中。

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落在了那株桃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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