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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沙漫天。
官道上,一輛馬車不緊不慢的朝著東方前行,在它身後,則跟隨者一箇中年男子。
從楊盼兒口中,沈玉也知道後面發生的故事。
將沈玉一刀打飛之後,那位女子刀仙卻並沒有在出手。
後來蘇陌下山,在斷刃山以誅天劍斷了她的刀,卻並沒有殺了她。
之後,斷刃山有弟子心生不滿,於是在千柳城有扶持了幾個世家,而楊老爺性子強硬,那狐妖又擔心身份洩露,楊家很快敗落。
一開始,楊盼兒想要上道宗找姐姐楊柳,卻被楊老爺止住,他知道以楊柳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是斷刃山弟子的對手。
而且那兩位天子驕子更是不可能出面。
所以,迫不得已,楊老爺便選擇帶著楊盼兒遠離東祖洲,回到西洲他出生的地方。
在風鈴鎮,狐妖的境界很高,楊老爺便佔據了那處靈氣稀薄的仙山,創立了一個叫千山宗的小宗門。
畢竟他經商多年,有這樣一個宗門為掩護,也可以維持。
可這些年,血海生靈突然出現,楊老爺在一次外出的時候被血海的妖物殺死。
楊盼兒勉強維持了一陣子,但後來血海妖物越來越多,狐妖便想著重新回到中洲。
在風鈴鎮,楊盼兒便想著僱傭一些散修,結對穿越西洲,這樣遇到血海妖物的時候,也能多一份安全。
楊盼兒說的時候很平靜,不過從她的臉龐中,還是看出了許多不易。
從一位世家小姐,到現在的散修,而且這些年她根本沒有系統性的去修行某種功法。
如今已經雙十年齡,卻連入道境都沒有。
而此時的楊柳,早已經神遊,是世間年輕一輩極為厲害的強者。
楊盼兒的修行天賦並不高,而且開始修行的時間太晚,這些年來更是東躲西藏,原本活潑的性子如今變得有些沉悶。
在說完這些之後,她便懷抱雙膝,默默的看著車廂外的風沙。
一路無話。
在路過一座叫舍城的小城時,沈玉選擇了短暫的休憩,一來楊盼兒最近的情緒不太好,二來,這裡離西關還有好遠的路途,那幾匹行山馬也需要恢復體力。
剛找了一間客棧住下,沈玉就聽到了一陣嘈雜聲響。
沈玉的神識探去,就發現原來這裡同樣住了一群來自流波山的修行者。
那些人性子高傲,一路都騎著珍禽異獸,正吩咐店家要好生伺候那些靈獸。
“喂,小二,這是哪家的馬匹,去取一匹普通的馬也配與我流波山的尋仙鶴同住一起,就它這種凡馬,也配?”
一位流波山的年輕弟子心生不滿,怒罵起來。
楊盼兒聽到這話,柳眉倒豎,插著腰說道:“都是獸,你的怎麼就高貴了。”
那流波山弟子見是一位美貌女子,神識感應到她的境界不高,便戲謔說道:“你看看,那一頭,是尋仙鶴,還有前面那一隻,是照玉獅,哪一隻靈獸的境界也比你高,識相點就快把那匹馬拉走,不然被我家靈獸咬死了,我可不管。”
幾名流波山弟子同樣大聲笑了起來。
沈玉隨意看了一眼,走了出來。
他走到那流波山年輕弟子身前,伸手抓住那年輕人的肩膀,一臉淡漠的走到了靈獸所在的地方。
當沈玉到此後,所有的仙獸靈禽皆是瑟瑟發抖,匍匐的跪倒在地,尤其是那頭尋仙鶴,通體雪白,如仙鶴一般大小,本是道門崑崙山上的仙種之後,性情高傲,從不會低頭看一眼凡人。
但當那頭仙鶴之種見到沈玉之後,比起其他靈獸顯得更加的狼狽不堪,那雙修長的鶴腿不住顫抖,雪白的雙翅不住的蜷縮起來。
沈玉鬆開了那年輕人的肩頭,那人揉了揉肩膀,下意識罵道:“哪裡來的野…”但很快目光碰觸到對方後,那人慌忙閉嘴,不敢在罵。
因為只從對方的目光之中,他便感受一股極為恐懼的氣息,這種強大氣場,他只在自己的祖師身上見過。
而祖師,早已經是上三境的大修行者。
想到這裡,他立馬換了個表情,諂媚笑道:“這位先生,失禮了,方才多半是我家那鳥兒脾氣不好,衝撞了您的馬,我這就帶著它離開,給您的愛馬挪個位置。”
沈玉神情平靜,視線望想楊盼兒。
沈玉瞥了一眼女子,這本是她與這人的因果,自然由她來了解。
世間許多人,總以為自己很強大,便行事囂張撥扈,當年的千柳城,那燕家父子是這樣,青城的魏伯陽是這樣。
楊盼兒惹到了斷刃山,她選擇了躲避,然後家室沒落。
這說不出是一種好的結果還是壞的結果。
因為這本就是每個人自身的選擇,就如沈玉當年自南河城出世,書院認定他是殺死父母的兇手,沈玉同樣沒有選擇妥協。
沈玉看著前方女子,平靜問道:“作何選擇?”
楊盼兒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沈玉會讓自己來做抉擇,原本她只是想著將那馬牽走,換一個地方便可以瞭解。
可現在又多了一種選擇,楊盼兒神情思索。
“他是聖地流波山弟子,已經是金丹境修為,以你的境界,此生都沒有可能追上他。”
沈玉突然開口。
楊盼兒臉色微變。
沈玉面無表情,繼續說道:“尋常來說,流波山弟子性子暴躁,而且極為護短,你打了他,他背後的師叔,師傅便會一個接著一個出來,比起那位斷刃山的刀仙,都要強上許多。你若是惹上了他,恐怕很難善了。”
流波山的弟子確實如此,不說席九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就是其他幾位年輕弟子,向來都是橫行慣了,不然也不會連一匹馬都容不下。
楊盼兒眼神閃過一絲猶豫。
那流波山弟子見此,不自覺的昂著頭顱,雖然打不過那個青衫男子,但區區一個入道境的女子,又哪裡有膽子敢惹流波山。
況且這些時日,流波山自東而來,殺了許多血海的妖物,整個西洲都對此大為讚賞,許多人見了流波山的弟子,都是極為恭敬。
沈玉不在說話。
場間陷入了沉默。
楊盼兒眼神中流過幾道複雜情緒,到最後握緊了拳頭。
“就是天王老爺,本姑娘也要打了再說。”
楊盼兒話語落下,便拳頭打出,一拳打在了那流波山年輕弟子的臉上。
隨後那弟子一翻白眼,暈倒在地。
沈玉靜靜站在場間,神情淡然。
其他幾名流波山弟子見狀,紛紛想要出手,卻被沈玉一拳撂倒一個。
到最後,場間只剩下那罵人的弟子還喘著粗氣,未曾被打暈。
大概是楊盼兒力氣較小。
沈玉腳步向前,來到那流波山弟子身前,那人滿臉驚駭,不住的向後退。
這些年,他極少對一個比自身境界差的人出手,甚至連同境界都極少交手。
更不用說眼前這個才剛剛踏入金丹境的年輕弟子。
不過不出手,不代表沈玉不會在意。
因為這樣的情景,沈玉可以想象楊盼兒這些年遇到過許多,而每一次都是選擇了忍讓,任由人欺凌。
她的境界之所以停滯在練氣境,便是因為心境出了問題。
原本以楊盼兒的活潑性子,只要練劍,便是極好的苗子。
而這一切,因為沈玉的出現,變成了另外一個結果。
沈玉抬手,一巴掌將那年輕修士打暈了溝渠。
沈玉轉過頭,看著那個神情恍惚的女子,認真問道:“逆來順受,是你的本意嗎?”
楊盼兒神情呆滯。
從千柳城一路到西洲。
偌大的家產被許多人奪去,有斷刃山的,有其他幾座聖地的,這些人無一不是世間極為強大的勢力。
爹爹不想連累姐姐,所以每一次都選擇了忍讓,給人下跪,給人賠笑,將靈玉丹藥雙手奉上。
好不容易來到西洲,來到風鈴鎮,卻被那些佛門的僧人逼迫,每個月都要按時的上交供奉。
這一樁一件件,如過往雲煙在她的腦中浮現。
逆來順受。
她楊盼兒從出生開始便不會這般,她的腰什麼時候彎過。
憑什麼。
微風襲來,吹起女子額前長髮,露出了那雙有些消沉的雙眸。
當初的少女心性率直,天真浪漫,連沈玉這般出現的天才人物,都要問一聲你敢不敢動。
那種無畏的心境,如今被歲月遮掩。
狐妖望著眼前的一幕,蒼老的面龐破天荒的露出一絲驚喜神色。
二小姐,回來了。
狐妖忍不住喜極而泣,老爺,二小姐終於又變回來了。
感受著周圍心境的變化,沈玉嘴角微翹,臉上掛起了一絲溫和笑意。
楊盼兒猛地臉色一紅,走到沈玉身邊,朝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一下,然後一臉若無其事。
狐妖眼觀鼻鼻觀心,彷彿什麼都沒有看見。
客棧外,幾名流波山弟子慌不擇路的離開。
楊盼兒坐在沈玉面前,眨了眨眼睛,俏皮問道:“我要學劍,你教不教?”
沈玉閉起眼睛,臉上露出一絲古怪意味。
許久,才站起身,呢喃說道:“好似我遇到的女子,都想向我學劍,繡花難道就沒人願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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