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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距離西關城越來越遠,漸漸看不見那些殘垣斷壁。
烽火塞外。
長河落日。
楊盼兒掀開車簾,回望西洲,眼神裡多了一些道不明的惆悵。
她在西洲生活了快六年。
儘管每日的生活總是提心吊膽,但卻並沒有太多劫難。
相較於和沈玉一起,楊盼兒認為以前的日子簡直天下太平。
因為三人只是行了不到千里,就遇到了劍佛,遇到了什麼魔域的魔主,還有幾位書院賢人。
這種天一般高的大人物,楊盼兒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
最可怕的是,眼前這個看似隨和的男人,一劍便將不可一世的魔主殺了。
顏師古死在那璀璨劍下的時候,楊盼兒可是看得很清楚。
就是沈玉借給自己的那把劍。
青玄。
望著手中森然場間,楊盼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另一旁的趙姬,則緊抱著雙膝,沉默不語。
她的身份特殊,是狐妖化形,儘管在西關城從始至終都未曾現身。
但只是周遭無數讀書人身上的浩然氣就逼迫得她險些維持不住人身。
要不是沈玉打了一道靈力護住車廂,趙姬難以想象被眾人發現之後,自己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多年來,跟隨者楊元昊,她沒有修煉的資源,也不敢吃人,境界修為一直停滯不前。
妖族修行本就需要時間,如今依舊只修煉出四條狐尾。
對於沈玉,趙姬從心底的懼怕。
這個看似平靜的男人,有著能夠看穿一切的深邃眼眸。
不過好在她知道只要自己安分,那麼一切都不重要。
就這樣,三人沉默的走過了荒原,在一處不大的渡口停下。
這條河很寬,沒有任何一座橋,只有一條船來往擺渡。
沈玉沒有停留,徑直將馬車趕上了船。
河岸邊,有兩名身穿黑袍的男子站在碼頭,冷冷的望著渡船。
兩人渾身都籠罩在黑袍之中,陰冷的氣息將周圍的空氣都降低了許多溫度。
其中一人看似疲憊,眼神昏睡,但握劍的手去極為有力。
看到沈玉幾人的馬車上了渡船,他的目光不自覺的微微一挑。
也就在此時,另一位身材修長的男子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轉頭望去。
修長男子負手而立,整個人有著某種尊貴的氣質。
只看一眼,便將目光從渡船之上移開。
那傢伙不似常人,天生對周遭環境敏感,要不然當年在荒原,早就可以殺了他。
只是當時等來的,卻是天下第一。
李青蓮的目光之中有著難以掩飾的讚賞意味。
無論沈玉那傢伙是靠著道衍真人才最終得以逃脫,都不能否認他對這個世界的敏銳發現。
提早的發現了蛛絲馬跡。
讓他們六人的圍殺失敗。
這一次,或許,他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那位天下第一,如今面對青帝宋怒的挑戰,沒有更多的精力來看著這座天下。
「李先生,我們該怎麼做?」陰冷男子輕聲問道。
李青蓮微微搖頭,說道:「什麼都不要做,哪怕你魏伯陽修為盡復,也不要輕易想著報仇,否則就是送死。」
「我與他的差距,有大了許多。」被稱作魏伯陽的男子嘆道。
話雖然如此,但他還是有些不甘。試探說道:「若是先生與我一起出手,不信沈玉有能力逃走。」
李青蓮神情微冷,淡淡說道:「你雖然踏入上三境,但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些天才的境界不能用常人的境界去理解,比如那個黎一,有比如萬劍一,當然,渡船上的那個傢伙,比起其他人來說,更是一個怪物。」
他看了一眼魏伯陽,眼神中帶著一絲輕視意味。
「你若是不服,下一次比劍,你必死。」
到最後,李青蓮平靜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被人如此輕視,魏伯陽卻出人意料的沒有半分生氣,在失去修為的那幾年,他看盡了世間冷暖,早已經不會為別人幾句話而引得情緒變動。
對於沈玉,魏伯陽已經在帝都親手知道了他的妖孽。
如今幾年過去,以沈玉的天賦,整個天下又有幾個人的修行速度能夠比過祂。
也正因為如此,魏伯陽才越發的珍惜現在的狀況。
「那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魏伯陽誠實問道。
李青蓮是千川天曹令使,整個千川如今都受他掌控,而殺沈玉的事情,自然也是由這位曾經的書院棄徒來佈局。
「天下七十二座,雖然死了兩位賢人,可終究沒能破開那座浩然陣,我那位小師弟如今從到道宗重返帝都,開始執筆人間,想要在他的筆下做文章,沒有半分可能。」
李青蓮的臉上破天荒露出了一絲沮喪情緒,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他接著說道:「沈玉帶著那女子一路東行,可能是要去千柳城,當年我隨手在那裡下了一步閒棋,如今也該用出來。」
魏伯陽眼瞳微縮,對眼前男子的戒心又多了幾分。
這位書院曾經的棄徒,如今的千川令使,居然能夠在許多年前便到處佈置棋子。
隨心所欲之間,便讓人身入局中。
這種羚羊掛角一般的推演能力,是天下所有修行者都極為懼怕的一種天賦。
事事能算。
天下又有誰能夠避開他的推演。
兩人靜靜看著渡船離開河岸,朝著遠處行去。
魏伯陽知道李青蓮有了安排,因此也沒有半分出手的意思。
船越行越遠。
…
這艘渡船很大。
沈玉一踏上甲板,便有一種站在平地的感覺,這讓他微微有些意外。
從西關往東,沿著曲河徑直向江州行去,大概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便可以到達東海出海口。
然後再坐海床,去往千柳城。
之所以不願意捨棄那架馬車,不過是沈玉懶得走路。
帶著兩個女子,他更不想讓青玄劍來御空飛行。
所以就這樣慢慢的以遊歷的方式前行。
至於趙姬的想法。
沈玉只是眼皮微抬,那婦人便低下頭,不敢有半句話語。
而楊盼兒。
則蜷縮在船艙內,忍受著一道洶湧氣流在體內胡亂遊動。
這是沈玉在之前教陸采薇練劍時的手法。.
簡單,粗暴。
能熬過去,便有了本名劍。
趙姬先前甚至認為沈玉想要以這種方式來甩開楊盼兒。
但很快便醒悟過來,知道這是對盼兒的一種天大機緣。
因為整個靈荒都知道,沈玉道劍雙修,從已經知道的一些戰鬥來看,沈玉的劍道已經超脫了某種境界。
就連劍仙城的許多劍仙都自愧不如。
而趙姬也深信,沈玉不會讓楊盼兒有危險。
可惜,她想錯了。
在沈玉的想法中,世間人想要逆天修行,若是走按部就班的路子,那永遠都沒有辦法追上
前人。
陸采薇是這樣。
楊盼兒,同樣也需要有這樣的歷練。
因此,船艙內,小姑娘捂著腹部,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慘叫。
沈玉對此置若罔聞,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船尾的一位船孃正在收拾一條魚。
那女子神情恬靜,新鮮的河魚幾下就被她開膛破肚,動作極為優雅…
當然還有熟練。
另一旁的船伕高喊著號子,划動船槳。
在無人看到的角落,有人不緊不慢的扣動著船舷。
那船孃的動作沒有停頓,將取出來的內臟隨手丟給一隻黑貓,同時一刀一刀極為有規律的將魚剁成塊。
沈玉似乎對此很有興致,也不打算回到船艙,就這樣找了一個椅子躺在那裡。
…
曲河河水洶湧,這條船是周邊百里唯一的一條渡船,足夠大,即使在這種大的波浪下,也行駛的很平穩。
船上的人並不多,除了沈玉三人之外,還有幾個短打的漢子,以及一對看似走親戚的父女。
聽著船艙內女子的慘叫聲。
其中一位少女忍不住擔憂問道:「爹,那姐姐怎麼了?她上船的時候,還好好的。」
年老的父親小心的看向了沈玉,低聲說道:「莫要多問,這些修行人有著莫大的神通,說不定在修煉什麼厲害的法術。」
「練法術還會這樣麼?」少女依舊不解。
還沒等到老頭說話,遠處一名短打的漢子站起身,大聲說道:「你這老頭盡瞎說,說不定是人家小娘子害喜呢。」
漢子的嗓音很大,整座渡船都聽見了。
趙姬臉色漲的通紅,嬌斥道:「那個王八蛋胡說八道的,我家小姐修行出了岔子,你卻這般調戲,想死麼?」
那短打漢子看似也是修行者,而且還是一名武夫,他撇了趙姬一眼,輕笑說道:「這位娘子,你真當本大爺看不出來,分明是有人在那小姑娘的丹田內做了手腳,想要做一些奪靈事,也就是遇到我,今日便替那小姑娘解脫了。」
聽見這話,趙姬再也忍不住。
身形猛然一動,下一刻便站在了漢子面前。
秀氣的手掌高高揚起,毫不猶豫的甩在了男子臉上。
啪!
那短打漢子臉頰瞬間腫起,整個人被這一巴掌扇得轉了個圈。
這一下,周遭的其他幾人也紛紛起身,滿臉兇光的看向趙姬。
船頭上,沈玉依舊風輕雲淡的躺在竹椅之上。
那船伕和船孃此刻戰戰兢兢,滿臉的恐懼。
誰也想不到,這位貌美的婦人居然也是修行者,而且看似境界很高。
他們常年在曲河行船,最怕的便是這些不管凡人死活的修行者。
渡船上,趙姬冷冽的望向幾人。
身上的妖氣壓抑不住的散開,彷彿下一刻便會將那幾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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