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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爸爸,多米會永遠陪著你的。”
多米妮卡用一種與她的可怕模樣完全相反的溫柔語氣說道,然後把目光轉向兩個陌生人,“好心的叔叔,拜託不要帶走我父親,好嗎?如果可以的話,也請你們放過多米。我們沒有招惹誰,或許爸爸為了我做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其實他自己也非常痛苦,為了我這樣的女兒,爸爸他已經承受了太多太多了。”
“不,這不是你的錯,多米,”
巴爾特溫柔地說:“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你都是我最寶貴的孩子——”
“所謂‘最寶貴的孩子’,就是指你懷裡摟著的那個怪物嗎?”
雷恩冷笑著走到客廳壁爐邊,將一幅倒扣在牆上的畫框翻轉了過來。
“怪物?!你膽敢這樣說——”
巴爾特憤怒地尖叫著,但當他看到雷恩的舉動後,聲音瞬間低了下去,“別——別碰那個——不要在多米的面前——哦,求你了!”
羅德沒有阻止雷恩的想法,而巴爾特則沒有阻止他的膽量。
那畫像所繪的,是一個手捧著臉蛋、蹲在花叢中的可愛女孩,金色頭髮微微曲捲、略顯凌亂地垂在她耳邊。陽光撒在她前額,雖然缺了一顆虎牙,但女孩依舊笑得非常開心。如果當時的畫師沒有為了多掙幾個錢而故意將主人公過度美化,那麼確實如巴爾特所說,多米妮卡從前真的是一個非常美麗且討人喜歡的小姑娘。
“不……快把它扣回去……”
巴爾特泣不成聲地說,而食屍鬼怔怔地看著那幅畫,眼中也漸漸出現了紅色的淚水。
“多米妮卡,”
羅德用輕柔的聲音說道:“請你告訴我,你真的希望永遠陪伴在父親身邊嗎——以現如今這種方式?”
“這、這說的什麼瘋話!”
巴爾特淒厲的大喊,同時更加抱緊了懷中的女兒,“你的意思是,難道她寧願去死嗎!在遇到你們之前,我們父女一直過著平靜的生活,就算多米不能出門、不能見客,這又怎樣呢?至少她還活著!是的,沒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事了!多米妮卡,你大聲告訴他們是不是這樣!”
“是、是的,爸爸。”
多米妮卡依偎在父親懷中,流著淚說道:“現在這樣已經足夠好了,多米——多米沒有其他的願望了。”
“活著,哈,沒錯,作為一個怪物活著!”
雷恩氣憤極了,同時又舉了舉手中的畫像,“巴爾特,看看你懷裡那個生物,除了同樣水靈的眼睛之外,還有哪一點能跟這畫裡的人打上等號?只需要活著就可以了,嗯?那你為何將這幅畫倒扣在牆上呢?”
巴爾特張了張嘴,還沒等他說什麼,雷恩便打斷了他,“沒錯,我還可以告訴你,就算是多米妮卡現在那雙靈動的眼睛,你也沒有太多的機會可以看到了——哪怕你不曾遇到我們也是如此。低頭瞧一瞧吧,觀察一下你女兒眼中的淚水,看看那顏色!她的食量會越來越大,你以為這樣每月一次的進食還能敷衍她多久?終有一日,她的眼珠也會因飢餓而完全化作血紅色,不要指望到了那時候、這隻食屍鬼還會親暱地稱你為‘父親’!”
“不會的!你說的那種是天然的食屍鬼,我知道,它們天生就是沒有感情的怪物!但多米不一樣,她有著人類的靈魂,不管外表怎樣,她骨子仍是人類、仍是我的寶貝女兒!”
巴爾特底氣不足地咆哮著,同時求助似的看向羅德,“這位先生,您瞧來有些年紀、氣質也很不一般,比這個愣頭青可強太多了——如您所見,多米是如此的乖巧懂事,她只是——只是跟其他孩子吃的東西不一樣而已!!”
“我的同伴確實很年輕、閱歷上也有所欠缺,但恐怕這次我和他的看法是一致的。”
羅德神色複雜地說道:“坦白說,雖然我以前沒有親眼見過這種把人類轉化成其他邪惡生物的手段,但我著實見證過不少善良之人是如何墮入邪惡——從剛開始的驚顫、抗拒,到習慣、再到沉淪,這過程大體是相似的。多米妮卡,親愛的小姑娘,我說得對嗎?”
多米妮卡沒有回答,而巴爾特也同時沉默了。事實上正如羅德所言,在多米妮卡剛剛成為食屍鬼的時候,她瘋狂地抗拒著父親給她送來的食物,並且徹夜啼哭。但沒多久,她就已經徹底習慣了那些特殊的飲食,甚至從兩個月前起,她開始委婉但主動地去提醒父親——提醒他自己肚子餓了、需要進食。
“爸爸,”
紅色淚珠不斷從多米妮卡的臉上滴落,“其實——其實我不想變成怪物。我想去死。”
即使是食屍鬼,這樣的話從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也足夠令人心碎。
“哦不,多米……”
巴爾特手忙腳亂地幫她擦去淚水,卻怎麼也擦不乾淨,“淨說傻話……你這孩子……”
“我想去死!想去死!這就是我唯一的願望!”
多米妮卡尖叫著推開父親的臂膀,“受夠了,爸爸,我真的受夠了。不能外出、不能上學,不能有任何朋友,因為多米是一隻怪物!還不如死了的好,那樣您還可以給我立一個小熊模樣的墓碑、還會有其他的孩子捧著鮮花去墓碑前探望我!”
一本詩集掉落在地,在開啟的那一頁,有一個詞被畫上了圓圈。那是多米妮卡這個年紀還不認識的單詞,於是她按照父親的要求把它圈了起來。
那個詞讀作‘幸福’。
羅德發出一聲不忍的嘆息。
“爸爸,您扔掉了家裡所有鏡子,可這又有什麼用呢?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就連我的聲音也變了,變得比那些男孩子還要難聽,活像一隻老烏鴉!我不要變成這副醜樣子,我也不想吃那些噁心的東西——我心裡不願意吃它們,可我的嘴巴卻正好相反,你知道嗎爸爸,僅僅一想起你給我端來的那些食物,我嘴巴里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了!為什麼?為什麼我要變成現在這種可怕的樣子呢!”
多米妮卡歇斯底里地痛哭著:“我好想死啊,爸爸!我希望能漂漂亮亮地躺在棺材裡,就像媽媽那樣!可多米是個乖孩子,多米知道如果自己死了爸爸該有多麼傷心,所以不得不像這樣活著!爸爸,我知道我不該——但我真的有點兒恨你!”
“要警惕:以無私之名,行那貪婪之舉;能使人誘惑的,不止夜色中的鳴啼;那被稱作‘惡’的,亦會於善中藏匿。”
低沉的頌禱從羅德口中響起,雖然雷恩沒什麼信仰,但也曾在母親的要求下背誦《神典》,他知道這段話出自哪裡。
“想想看,你究竟是為了女兒,還是為了自己?”
雷恩放緩了語氣,對巴爾特說道:“這種感情——實在太沉重了,放手吧,沒準現在還來得及。”
“我、我是因為愛她——希望她好——”
“可你反而讓她不幸了。”
“……”
巴爾特張大了嘴巴,神情顯得落魄極了。終於冷靜下來的多米妮卡輕輕幫父親擦掉淚水,乖巧地說:“爸爸,多米想去找媽媽了,讓我去吧,好嗎?”
“……好。”
過了很久,巴爾特才回過神,怔怔地著看向羅德,“那麼,請做您該做的事吧,先生。”
羅德走上前,輕輕把手放在了多米妮卡的頭頂。食屍鬼沒有問他要做什麼,只是瞪著大眼睛,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問:“會疼嗎?”
“是有一些。”
羅德溫柔地說:“但你是個堅強的孩子,比我見過的許多大人還要堅強,所以一定沒問題的。要是我沒猜錯,你會去到一個充滿光明與祥和的地方,你將恢復原本的樣貌,所有人看到的,都是那個漂漂亮亮的多米妮卡。”
“是嗎?媽媽也在那裡嗎?”
“我不敢肯定,但你可以嘗試去找她。”
“那——爸爸呢?他也會去那裡嗎?”
聽到這話,羅德默默地嘆了口氣。
“他會一直在你的心裡。”
說完,羅德用一種囈語般的聲音低聲說道:“光明的締造者,我最偉大的主人、至高無上的慈悲者,請聆聽我的呼喚,請暫時隱藏您那正義的鋒芒。這個幼小的靈魂需要被救贖,請接納它去往您的國度,讓它棲息在您的腳邊,安睡——亦或重新綻放。”
光芒從羅德手中湧現,多米妮卡泥漿色的醜陋面板開始寸寸皸裂、風化,紅色淚水又充盈在了她靈動的眼中,被聖光淨化而產生的痛苦顯然非同一般。但她終究沒有發出聲音,默默忍受著這一切。
突然間,那灼熱的痛苦消失了。
原先令人作嘔的食屍鬼已經完全化作灰燼,四散的煙塵中,隱約出現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她有著漂亮的金髮和白皙的面板。巴爾特張開雙臂想要最後一次擁抱女兒,卻顯而易見地撲了個空,最後,他只聽到一串銀鈴般的歡笑,緊接著所有景象——無論真實還是虛無——都消失不見。
“剛才那是——那是多米?我以為——你知道的——”
巴爾特失魂落魄地說。
“那確實是你的女兒。”
羅德沉聲說道:“她仍然保有人類的理智和靈魂,這是最值得慶幸的地方。如果再晚一些,我恐怕她的靈魂也會被邪惡腐化,到了那種地步,化為灰燼的將不止是她的肉體。”
“謝謝,真的十分感謝,先生們。”
巴爾特跪倒在地,再次失聲痛哭。
後續的事情並不繁雜,只需要把‘黑巫師’移交給聖保羅大教堂即可。他將在那裡徹底交代自己所犯的罪行,再經聖裁處與黑庭分別審批之後,巴爾特將會得到恰當的懲罰。就這樣,這個不為神殿所知、也並不被城市治安官在意的貧民窟惡棍失蹤案,就此告破。
時間來到第二天中午。
“食物溫度已經下降到了適宜階段,再不吃的話,大概會影響口感的。”
在距離聖保羅教堂不遠處的一家餐廳內,羅德好心地提醒坐在對面的年輕人,順帶將一塊切好的牛肉送進口中,“唔,味道相當不錯,無愧於布朗寧主教熱情的推薦。”
“抱歉,我不是太餓。”
雷恩擺弄著刀叉,實在不明白經歷了昨夜的那些事後、羅德為什麼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有這麼好的胃口。
“是不餓,還是吃不下去呢。”
“有什麼區別嗎?”
“前者與胃有關,後者則與心有關。”
羅德擦了擦嘴角,淡淡說道:“我以為你已經適應了——畢竟你曾與你的父親一起被通緝,雷恩,在那段日子裡,你也曾直面過不少戰鬥與死亡。我想,即使不算上我和那個鍊金術怪物的戰鬥,其餘的那些、也足夠比昨夜的經歷更加驚心動魄了。所以我建議你調整一下心態,儘快在牛排涼透之前把它吃下去。”
“這次跟以前那些不一樣。”
“試著解釋一下吧。”
“嗯……”
雷恩有些苦惱,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羅德大人,您這次把我從訓練營裡帶出來,是為了讓我參與一次真實的狩獵,沒錯吧?”
“顯然如此。”
“可是,在巴爾特這整件事中,我似乎全程就像一個跟班,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也沒有任何出手實戰的機會。”
“別妄自菲薄,雷恩,你也看到這次任務中確實出現了實際意義上的邪惡生物,而且,我相信多米妮卡絕不是你的對手——如果你願意的話,應該可以很輕鬆的幹掉她。”
“……”
雷恩十分慶幸自己的胃裡還是空的,否則真有可能被羅德這句話給噎死,“好、好吧,那小姑娘當然不可能打得過我,但我要說的是,我永遠做不到你那種處理方式。”
“具體是指?”
“淨化她的邪惡部分,使她的靈魂得以昇華。沒錯,對付多米妮卡那種長期填不飽肚子的小食屍鬼,我甚至不需要什麼專門的武器,拿著一把切牛排的餐刀便已足夠。事實上不光是我,我相信隨便哪個傻大膽的壯漢都可以輕鬆做到這一點,。”
雷恩垂頭喪氣地說:“但是,之後呢?砍死多米妮卡是很簡單的,可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她的靈魂將永遠揹負著罪惡,永遠不可能去到你告訴她的那個——那個所謂的充滿光明與祥和的地方,沒準兒裡面還住著一個慈祥的老頭子——總之,不管是怎樣的魔法或者戰鬥技巧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聽起來,這像是一種對於自己能力不足的懊惱。”
羅德笑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就是。”
雷恩無奈地說。
“你能這麼想,我很欣慰,也從側面再一次證明我沒有看錯人。事實上,這也是我們追求力量的真正意義——期盼它在正確的時候、發揮正確的作用。”
羅德放下刀叉,嘴角勾起微笑,“同時我也要提醒你,這世上讓人無能為力的事有很多,無論怎樣強大的人也都有著他自己無法解決的難題。所以接受這種無力感吧,雷恩,也接受這樣的自己,一個人只要能問心無愧地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那他就足夠值得尊重了。”
“好吧,羅德大人,感謝您的寬慰。”
“不客氣,雷恩。其實很多時候完成任務並不困難、也不需要多餘的思考,但我希望你能記住,往往正是這些‘多餘的思考’,真正決定了我們的內心是否安寧。我相信,在這次事件裡,如果把你換成訓練營中其他的預備役,那他在看到多米妮卡的第一眼,多半會乾脆利落地取下她的首級——畢竟這是對待邪惡的標準做法。”
“是我理解錯了嗎,您似乎……似乎不太認同這種‘標準做法’?”
雷恩有些奇怪,畢竟獵魔人都是狂信者,消滅邪惡是他們的天職,而羅德的話語裡、卻隱約透漏出一絲不同的想法。
“我無法給你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你應該可以從多米妮卡身上找到。”
羅德笑了笑,“說起那個小姑娘,雷恩,你應該還記得巴爾特提到了一個女人吧?”
“您是指,幫助他把多米妮卡從人類轉化為食屍鬼的那個——那個有著一頭紅髮和超凡美貌的女人?”
雷恩清咳一聲,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嗯……我認為您無需太過擔心,羅德大人,這裡可不是混亂的卡爾姆多。在阿爾媞亞大陸,教廷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有您坐鎮的聖光帝國更是如此,我們這裡已經好多年未曾發生過大規模的黑暗侵襲事件了吧?所以咯,就算那邪惡的女人懂得一些奇奇怪怪的黑魔法又怎樣呢,依我看,在這裡她是掀不起什麼風浪的。”
“感謝誇獎,雷恩。”
羅德笑了笑,眉宇間卻罕見地浮上一絲擔憂,“坦白說,最讓我介意的其實並非她所掌握的邪惡知識,而是她的行為。那些沉淪於黑暗的人,他們甘冒奇險去追求的,無外乎更強大的力量、更多的財富或是更高的地位——無論怎樣,都不可能不計回報地去幫助別人。但在巴爾特的口中,那女人似乎是因為‘無聊’才順手給他幫了這樣一個可怕的忙——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帶來的危險將是無法預估的,必須儘快找到這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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