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夫子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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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凡也笑道：“夫子剛才不是說了，要學以致用，為國為民。書生雖潛心治學，卻有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小子也不過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而已。”

顏老夫子連連點頭：“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可作為天下書院之楹聯矣。”

江凡道：“不瞞夫子，此正是小子所建學堂之治學理念。”

顏老夫子拂髯讚歎：“好胸懷，好文章，小友實是天降奇才。”

江凡有些不好意思道：“此次來訪，江凡故作無禮，還望老夫子海涵。”

顏老夫子瞪眼瞅著他：“你這小子啊，鬼心思忒多，難怪有人告訴老夫，說你不是個好東西。”

啊？他忽然這般口氣，把江凡弄得一愣，“哎？我說老夫子，是哪個這麼沒口德，敗壞我名聲啊這是。”

顏老夫子哼了聲：“就你這名聲還用敗壞？”

江凡不由撓頭皮：“瞧您這話說的……”

顏老夫子道：“你小子故作無禮不外乎兩個用意，其一，看看老夫氣度如何，以為後續計議；其二，做給外面人看，將來免得有人說你我串通。”

江凡嘿嘿笑道：“我這不也是為您這名聲考慮嘛。”

顏老夫子嘆口氣：“名聲，如今這文丘都已經爛透了，老夫還要什麼名聲。”

江凡好奇道：“您也控制不了？”

顏老夫子面帶微苦：“唉！功名利祿，世上幾人能看透？便是這文宗聖地也不過如此，名、利二字亂人心哪。許多人來此難道就為了一心鑽研學問，為家國百姓做事？非也，求名利而已。”

“故而，名利的代言者無孔不入，甚至滲透了這文丘聖地。”縱然在意料之中，江凡也不免嘆息，世上哪裡有真乾淨地，那太華、泰嶽被譽為人間聖地又如何？

顏老夫子頗為感慨道：“不錯，其實今日你來，也早在老夫意料之中，你一入晉國，老夫便知，遲早你會來。只是不想你竟流連於酒色之地，故意往自己身上攬惡名，心性倒是讓老夫刮目相看吶。”

江凡自問所作所為很少有人能看懂，不想在這位文壇泰斗眼中早就一覽無餘。這老人是有大智慧的。

“老夫子過獎，江凡只是不想因此事讓您老名聲有損而已，畢竟您代表的是天下文壇，總要乾淨才好。”

顏老夫子點點頭：“這就是身份累人，便是老夫也無法跳出，何況他人乎。”

江凡笑笑：“您老這個他人，指的是顏先生吧。”

顏老夫子嘆口氣：“一大把歲數，不潛心治學，為人師表，竟然捲入立儲紛爭，太讓老夫失望啊。”

“他是想要您這個位置想瘋了。”

顏老夫子無奈道：“卻未曾想到，正因如此，老夫更不敢將文丘交給他。你方才以師道之說想來也是為點醒他，可惜，讓你枉費一番心思。”

江凡道：“總要嘗試一下。”

顏老夫子讚許的點點頭：“好孩子，做的不錯。”

他這一聲孩子，竟然讓江凡覺得十分溫暖。

“此事，你希望老夫如何？”

江凡道：“晉國文壇興盛，以文治國，故而老夫子的話能起到大半作用。江凡冒昧，希望老夫子就此事簡單說幾句。”

說著，他將一個信封放在老夫子面前。

顏老夫子並未開啟看，微微思忖片刻道：“你覺得二王子當真有為王之姿？”

江凡想了想：“未必。但長遠計，他最合適。”

顏老夫子沉吟道：“天下大同，此子未必認可，以其心性，將來也是你的麻煩。”

江凡點頭：“若單純以好對付而言，小子更希望大王子上位，可他若上位，將來會更加血腥，百姓……夠苦了……”

顏老夫子滿眼讚許的看著他：“真是個好孩子，若天下早生你百年，何苦有這五國之亂？”

江凡苦笑：“您不必捧我了，其實我本也無此心思，只是莫名走上這條路而已，對小子而言，釣釣魚喝喝酒，遊山玩水比這些有趣的多。”

顏老夫子不由哈哈大笑：“你這憊懶子。豈不聞能力愈大，責任愈大，便是升斗小民，既生於斯，也逃不開這天下大勢。”

江凡點點頭：“所以，您也如此……”

顏老夫子含笑道：“所以，老夫答應了。”

江凡面色一喜，有了此老的承諾，大事定了一半。要知道晉王也是他的門生弟子啊。

“多謝老夫子。”

這一聲謝是由衷的，為了黎民蒼生，也為自己。

顏老夫子卻搖頭：“當不得你這一聲謝。老夫早年遊說五國，只想消弭刀兵禍亂，卻徒勞無功。晚年方才想通，人性本為私慾，這天下若要一統，只有武力一途，除此之外，任何手段都是徒勞無功。”

江凡道：“陛下有言，強國當以法，教化當以儒，答應過您的事，她不會忘。”

顏老夫子道：“昔年見那女娃，只覺得天降神凰，如今再見你，更如亂世白蓮。然則你沒讓老夫失望，不是那單純白蓮，而是生於淤泥，長於激流，知世間骯髒，知濁世橫流，卻能保持本心潔淨。有你二人，天下方有望矣。”

江凡輕聲道：“……小子既來此世間，自當盡一份心力。”

顏老夫子認真看著他：“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雁過尚且留痕，人來一遭，豈能碌碌無為？孩子，認清責任，識得本心，方可活的真通透。”

江凡心頭竟似隱隱泛起一絲亮光，是啊，不論如何，自己已經來了這個世界，吃了這裡的飯，喝了這裡的水，走過這裡的路，識了這裡的人，哪裡還能無視這個人間？縱然要離去，也要為這裡留下些什麼……

想到這裡，江凡拱了拱手：“多謝夫子教誨。江凡心頭霍然開朗，小子來世間一遭，雖不敢妄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也總要盡一份心力……”

夫子神色一呆，喃喃自語：“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