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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朋友們大家好,下面將播報一條財經新聞,我市著名餐飲企業威海集團於今日上午十一點二十分由平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宣佈正式進入破產清算階段,並限其於判決之日起五日內向其債務方宇辰置業集團償還全部債務,債務金額共計十三億五千三百三十一萬人民幣。此判決於宣告起生效。

威海集團創辦於1997年12月15日,在2010年時第一次進入世界企業500強榜單,排名第432位。其創始人威海先生於2001年被評為我市十大優秀創業青年,2005年被評為......”

大到鋪滿半張牆的螢幕面前,頭髮亂糟糟的中年男人靠著身後的茶几坐在地上,手裡拿著僅剩半罐的廉價啤酒,雙眼無神的看著天花板,聽著新聞裡冰冷的女生敘述著那個著名企業家的商海生涯。

半罐啤酒幾口就喝完了,男人麻木的伸手想去摸下一罐,但手指觸碰到的卻只有冰涼的地面。男人晃悠悠的低頭一看,地板上全部都是散落的空啤酒罐,沒開封的已經一罐都沒有了。

“媽的,什麼破酒這麼不經喝。”男人低頭罵了一句,艱難地支撐起身體,準備出門再買上幾提,他現在極度需要大量的酒精來麻痺自己的神經。

“大海,你要出門嗎?”客廳另一側的樓梯口,一個穿著絲綢睡衣的中年女人一臉心疼的看著扶著沙發搖搖晃晃的威海。原來那個英氣勃發、叱吒風雲的商界梟雄竟變成了現在這樣頹廢的樣子。

威海甩了甩有些發暈的頭,一腳踢開了腳下的啤酒罐,“嗯,家裡沒酒了,我出去買一點。”

“你今天喝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喝了。”女人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空酒罐,有些擔憂。

“不喝酒還能幹什麼?跟著你們娘倆在樓上哭哭啼啼嗎?”威海看著女人一副泫然欲涕的樣子莫名就有些煩躁。

女人愣了愣,看著眼前的這個曾經對自己體貼入微的男人,一時間只覺得有些陌生,下面的話再也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威海也有些發愣,突然清醒了很多,自己怎麼會說出來這樣的話?

威海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趕忙解釋道:“對不起,禮涵,我......”

話剛說到一半,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兩人。

威海警覺的看向門口,臉色有些陰沉,“離法院判決的期限還有五天,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上門了,真是一天都不願意多等。”

“禮涵,你先上樓,和依依一起躲在房間裡不要出來,記得把房門反鎖上,一定又是宇辰的那些地痞流氓。”威海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輕聲安慰道。

陳禮涵擔憂道:“你要小心點,不要跟他們有肢體衝突,實在不行我們就報警,他們沒有權力強制執行。”

威海點點頭,一手抓起放在沙發上的一把古樸的日本長刀快步走向大門,深吸一口氣,用力拉開大門,五月份半下午的刺眼陽光一時間照的他有些睜不開眼。

威海揉了揉眼睛,看向門口,卻發現來人並不是之前那群罵罵咧咧舉止粗魯的流氓,而是一個笑容和煦的年輕男人。

男人看著大概二十五六歲左右,戴著似乎是純金打造的金絲眼鏡,身上穿著一身黑色的SartorioNapoli的定製西裝,威海記得這個牌子非常昂貴,自己曾經也定做過一身,花了大概六十多萬。

“你好,威海先生,我叫秦守墨,是邵宇辰先生的私人律師。”男人笑眯眯的伸出手。

威海皺了皺眉:“法院判定的結果不是五日內嗎,第一天都還沒過,秦律師這是來催債了?”

“是這樣的威先生,鑑於對邵先生這筆債務的保護,我方已在今天下午向法院申請了對您的財產保全,所以,您所在的這棟高檔別墅,車庫的幾輛豪華跑車,以及您名下的所有銀行卡,已經被法院凍結了。”秦守墨扶了扶眼鏡邊框:“包括您的微信和支付寶賬戶。”

威海低聲罵了一句,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開啟一看,果然收到了微信支付助手的賬戶凍結訊息。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財產保全?是擔心我沒錢還?”威海怒聲說道。

“很抱歉,根據我方對您如今的財產狀況的調查,基本已經確定,這筆債務您大機率是還不上了。就算是強制執行,您如今也沒有什麼財產可執行。所以只能採取這種方式可以讓邵先生承受的損失少一些。”

“你們是怕我把房和車賣了然後逃走?”威海反應過來了:“你們把我威海當成什麼人了?我在平江市做了這麼多年生意,從來都沒有過欠錢逃跑的行為。就算是五天後還不上這個錢,我下半輩子,跟我女兒的下半輩子也都會想辦法賺錢還給他邵宇辰的。”

“威先生您冷靜一點,我們也只是出於對當事人的負責,把所有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風險降到最低。”看著威海左手捏緊了長刀,秦守墨向後退了半步。

秦守墨看了眼手錶,問道:“再過大概十分鐘左右,法院的執法人員就會來查封您名下所有的財產了,我只是來提醒一下,順便問一下威先生,您能在五天內湊到全部的債務金額嗎?”

“你一個律師,給邵宇辰當好狗就行了,我能不能湊到錢跟你有什麼關係?”威海有些不耐煩,轉過身準備關門送客。

“評估我的當事人可收回債務的金額也是我作為律師的工作之一。”秦守墨笑著說:“而且說不定我能幫到您呢。”

威海停下腳步,有些狐疑問道:“幫我?怎麼幫我?難道你能讓邵宇辰放棄這筆錢?還是說讓他給我打個折?”

“那倒是不行的......威先生現在最缺的就是錢吧?十三億不是個小數目,雖然威先生之前有過不少至交好友,但這些人恐怕加起來最多也只能湊到十三億的一半。”秦守墨盯著對方的眼睛:“也許我能幫你湊到剩下的一半。”

威海有些驚訝,上下打量著這個年輕的律師,雖然他身上穿著極為昂貴的定製西裝,舉止之間似乎也像是大戶人家的子弟,但若是說一下拿出來七個億,威海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的。現金流和資產是兩回事,就算是自己的威海集團最輝煌的那幾年,一口氣拿出來七個億也還是有些困難的,除非......

“你為什麼要幫我?難道你是哪家高利貸公司的?”威海沉聲問道。如果真像他猜的那樣是高利貸,那肯定是碰不得的,高利貸的利息和法院規定的利息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就算暫時能把欠款換上,這之後的利息也不是自己能承擔得起的。

秦守墨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幾輛印著平江法院四個字的帕薩特正朝著別墅區的大門開來。

“我不是高利貸,也不是什麼民間借貸組織,甚至如果您運氣好,這筆錢可能都不需要什麼利息。”秦守墨從公文包裡的筆記本撕下來一頁,寫了幾個字後對摺整齊遞給威海:“還有五天時間,威先生也可以考慮一下,反正已經走投無路了,去嘗試一下說不定會有轉機呢。”

威海猶豫了一下,並沒有伸手接過那張紙。

他從心裡本能的對這個摸不清底細的律師有些抗拒,在這之前他跟邵宇辰的律師團隊糾纏了兩個多月,但這個姓秦的律師他還是頭一次見。而且如果五天後自己償還不起這筆債務,邵宇辰能獲利更多,對手家的律師突然提出要幫自己償還債務,這不是砸自己的飯碗嗎?

“你好,威先生。”

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威海的思緒,威海抬頭一看,那個年輕律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那張摺疊起來的紙也被他放在一旁的信箱上。而面前站著的,則是一男一女兩個身穿法院制服的工作人員,以及身後幾個一臉嚴肅的法警。

“我叫陳志漢,是朱法官的法助,這位是執行員李雨晨。”名叫陳志漢的男人面無表情的介紹道:“根據原告方邵宇辰先生所提出的對您名下所有資產進行財產保全的要求,法院已予以同意。根據法院的調查,您名下在平江市共有七處房產,十二輛名貴轎車,包括您現有的可流動資金五百七十二元六角三分,都已屬於法院的凍結資產。所以,我們過來是想請您馬上從這棟房子裡搬出去。”

威海皺了皺眉:“離法院規定的期限還有五天時間,能不能再寬限幾天?要是現在搬出去,我跟我的家人該去哪裡?”

陳志漢搖了搖頭,“很抱歉威先生,這並不是我們能決定的,財產保全一旦透過,是立即生效的,您的流動資金已經被凍結了吧?還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如果我要是不搬呢?”威海陰沉著臉。

一直沒說話的李雨晨揮了揮手,身後站著的幾個法警靠上前來,盯著威海,似乎是準備採取強制措施。

威海咬了咬牙,剛剛的酒精開始有些上頭,於是他做出了一個瘋狂的舉動,伸手拔出了一直提在手中的日本長刀。

幾人嚇了一跳,站在最前方的李雨晨和陳志漢後退了兩步,那幾名法警則是抽出了腰間的執法棒,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準備動手。

但下一刻,威海卻翻轉刀身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威脅道:“你們今天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馬上死在這裡,讓你們一分錢也得不到!”

陳志漢和李雨晨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這種情況他們還是第一次遇見。

還沒等他們有所反應,威海身後的屋子裡就跑出來一個妝容精緻但卻滿臉淚痕的女人,左手拎著一桶黑色的液體,出門就倒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時間一股刺鼻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

“該死,是汽油!”陳志漢驚呼道。

“禮涵,你怎麼出來了?”威海一驚,“你這是幹什麼?”

陳禮涵笑了笑,放下汽油桶,伸手握住了威海有些顫抖的手:“我是你的妻子啊,這些年都是我們一起過來的,怎麼能遇到困難只讓你一個人面對呢。”

說完看向對面的法院工作人員,舉起了手中的打火機,眼神堅定。

“真是兩個瘋子。”陳志漢低聲說道。

“兩位千萬別衝動,只要人還活著,一切都有機會重頭再來的。”李雨晨舉起手示意二人冷靜一些,“這樣吧,我們先走,給兩位一些時間緩衝一下,明天我們再來。”

說完拉了拉陳志漢的衣袖,陳志漢嘆了口氣,提醒道:“這種方法用一次也就算了,下次再用,可就作用不大了。”說完也跟著一起轉身離開。

看著法院的幾人上了黑白相間的桑塔納,駛離別墅區,威海才鬆了一口氣,但突然手上一沉,趕忙看過去,陳禮涵已經暈倒在了地上。

“禮涵!”威海驚呼一聲,趕緊抱起了躺在地上的妻子,跌跌撞撞的回到客廳,小心的把妻子放在沙發上,趕緊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李醫生,我是威海,您現在有空嗎?能不能來我家一趟?......對對,還是悅海山莊,......好好,太感謝了李醫生。”

打完電話後的威海松了一口氣,蹲在了沙發前,一臉心疼的看著妻子。

沒等多久,頭髮花白的老醫生便敲響了大門,威海趕緊開啟門,一臉歉意:“實在是抱歉李醫生,還得麻煩您自己過來。我現在這個情況......”

李醫生擺了擺手,“我們之間就不要說這些客套話了,先帶我看看威夫人吧。”

威海點了點頭,帶著李醫生來到了沙發前,陳禮涵的身邊正蹲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小心翼翼的給她擦拭著身上的汽油。

“爸爸,李叔叔。”女孩回頭看見兩人,趕緊站起來打招呼。

李醫生笑著點點頭,然後看了看沙發上的陳禮涵,取出了聽診器聽了一會,又翻開陳禮涵的眼皮看了看,起身說道:“威夫人的身子本來就比較羸弱,再加上受到了驚嚇,過於緊張,一時放鬆下來神經有些承受不住才暈倒過去的。沒什麼大問題。”

“那禮涵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威海問道。

李醫生想了想,從包裡拿出紙筆,“這樣吧,我先開一些安神滋補的藥,先讓威夫人服用看看情況,不過我建議最好是能夠轉入市第一人民醫院來進行修養,威夫人現在的身體狀況雖然沒有說極差,但是也談不上好到哪去。”

威海點了點頭,見李醫生開始收拾東西就準備離開,挽留道:“李醫生,要不留下來吃個飯再走吧。”

李醫生看了眼滿地的啤酒罐,擺了擺手,“還是先照顧好威夫人以及想辦法解決當下的困境吧,吃飯這種事以後機會多的是。你也不要過於頹廢,只要身體還是健康的,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遲早會東山再起。”

威海沉默了一會,點點頭道:“那我送你出去吧。”

李醫生沒有拒絕,跟著威海一起走向大門。

“喂,王總,您現在手裡有閒錢嗎?能不能借我一點週轉一下?保證半年之內連本帶利還你......哦,好的,沒事沒事,那您先忙。”

“哎,老許啊,今天有空嗎出來一起吃個飯?我請啊......啊,好,那就下次再約。”

“喂......”

威海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快速的翻動著手機的通訊錄,一連打了十幾個電話,卻沒有一個人答應借錢給自己。要麼是敷衍了事,要麼是電話都不接。連自己平日裡的幾個至交好友都藉口去了國外考察專案而早早的掛了電話。

“爸爸,媽媽的藥,我剛剛在網上看了看,還賣的挺貴的......”女兒小心翼翼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威海回頭看了看不敢靠近自己的女兒,才意識到最近這段時間自己對家裡人的態度有多差,心裡一陣苦澀。

“沒事,爸爸來想辦法。”威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伸手揉了揉女兒的頭,“你先進去照顧媽媽吧。”

女兒點了點頭,轉身小跑進了屋內。

看到女兒離開,威海的臉色又變得很難看,扔掉了手中的手機,既然電話打不通,乾脆直接上門堵那些人,實在不行就放下身段去求求他們,總比現在坐以待斃要好。

打定主意,威海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剛準備回去拿車鑰匙,突然看到了一旁信箱上那張摺疊好的紙張。

“反正已經走投無路了,去嘗試一下說不定會有轉機呢。”威海腦中突然回想起了那個年輕律師的話,於是鬼使神差的拿過那張紙,顫抖著展開來看,上面用著工整的字型寫了三行字。

江寧市扶蘇路128號。

蘇齋。

張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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