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鳳九的第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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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總算是想到辦法了！四十分鐘後，金茂大廈見！”一條來自鳳九的資訊，這真是罵曹操曹操就到。

看到金茂大廈這四個字，我真的是欲哭無淚，我有種不祥的預感，神偷鳳九銷聲匿跡了這麼久，然後居然挑了這麼一個地方見面，我實在有點心驚肉跳。

我默默嘆了一口氣，還是那句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天底下哪有不勞而獲的好事。

我脫下睡衣，換了一套運動衫和跑鞋，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夜跑的運動愛好者，然後抓起手機急匆匆的出了門，守時不僅是一個禮貌問題，更是一個有關個人素質的問題，在特定的行動計劃中更是性命攸關，在老烏賊潛移默化的灌輸下，我的時間觀念就是如此的一絲不苟。

夜幕下的魔都，靜謐而安詳，夜已深，馬路上車流已經漸漸稀少，十字路口的人行道的街燈下有小販正在賣烤紅薯，內裡藏著火焰中空的柏油桶飄散著嫋嫋白煙，空氣裡有一種甜而又糯的香味。

此時此刻的我，就像是第一次走進曹公館那樣忐忑，卻沒有了那一次的緊張，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在金茂大廈正門前的廣場上，我看見了神偷鳳九，他依舊是那麼的神氣活現，我走到他身後，他也未曾轉身，依舊痴痴的看著大廈。

“挺準時的，好習慣，小子，這是諾大一個魔都，我最喜歡來的地方，最喜歡的一棟樓，也只有在這棟樓的樓頂，才能一覽無遺沒有任何障礙的眺望地平線。”鳳九甚至沒有轉身，已經知道了我的到來。

在這個嚴酷而涼薄的世間，掙扎求存的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怪癖，就比如黑長老喜歡裝逼，老烏賊喜歡捉弄人，而骨灰盒則喜歡沿街賣唱，眼前這位神偷鳳九的怪癖同樣不少，除了熱愛臭豆腐之外，他深深迷戀著那一棟棟鋼筋水泥的建築，他是真的很喜歡眼前這座高聳入雲的大樓。

“確實很壯觀，畢竟砸下去幾十億人民幣啊。”我站在鳳九身後，學他的樣子，仰起頭看大廈的頂部，離金茂大廈越近就越是有一種巨大壓迫感。

“你小子看問題的角度從來都是這麼惡俗嗎？這是花了多少錢的事嗎？這是不折不扣的藝術。”

“言之有理，現在這個時間金茂還開放參觀嗎？”我訕訕的道。

“呵呵，老子這樣的人，想要到哪裡轉上一轉，難道還需要同意？你小子以前來過金茂嗎？”鳳九不再仰視金茂的尖頂，他轉過身，笑嘻嘻的俯視著我。

“沒來過，我怎麼可能花錢給自己找罪受。”我搖了搖頭。

“跟我一起走走吧，欣賞一棟建築要從多個角度，從每個角度所看到的風景都會有所不同。”鳳九也不等我回答，就自顧自走在前面，我無奈只有尾隨其後。

“要在黑暗世界中生存，要在魔都打出一個響亮的字號，要在這片鋼筋水泥的叢林中稱霸，你就一定要登上最高處，要治好你的恐高症，我只有這個方法，你不要怨老子，老子這就帶你去看看樓頂400多米獨好的風景。”

鳳九對著我冷笑，我本能的想後退，右手碗卻被他的左手一把擒住，他出手是如此之快，以我此時D套訓練模式的身手依舊無法逃脫他這隨意的一下出手，而是乖乖束手就擒。

“我靠，這也太簡單、粗暴、野蠻了。”我出自本能的大聲嚷嚷了起來，然後我的抗議突然戛然而止。

他抓著我開始奔跑，衝著金茂大廈的牆面筆直的衝了過去，數十米的距離轉瞬即逝，鳳九足尖一點地面，如箭矢一般射了出去，然後我就體會到了平生第一次近乎飛翔的感覺，神偷鳳九左手死死的抓住了我的手腕，他正沿著金茂大廈的牆面在奔跑，縱躍，如履平地，快的如同一道閃電，普通人類壓根無法捕捉到他的行動軌跡，即便有人目擊，大概也只覺得有一縷灰煙一閃而過。

而我就像是一隻用繩索捆在快艇尾部的人形紙鳶，我的身體時而被拋高，時而又擦著海面飛行，根本是身不由己，我想尖叫卻叫不出聲音，我的身體軟的像一條空空如也的面口袋，我根本不敢看地面那正在急速縮小的景物，停車場的路燈微如螢火，至於行人就像是一隻只可憐的小螞蟻。

鳳九行進的路線有個規律，落腳處永遠是那些燈火已經熄滅的位置，而落腳之處全無半點聲響，我唯一能聽見的只有自己的心跳，砰砰砰，我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冊那娘，鳳九你丫缺德帶冒煙，你老小子比老烏賊還要缺德。

說句實在的，自打進了曹公館那扇門，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驚嚇就像是一日三餐一樣普通。

或許有人的夢想就是自由的飛翔，或許人們玩高空彈跳、跳傘之類的遊戲就是為了享受那短暫的墜落，此時此刻的我，既不能自由的飛翔，倒是隨時會自由的墜落，我就是一隻攥在了鳳九手裡的人形風箏，鳳九怒氣衝衝的對著我說，“小子，老子數到3，你不把眼睛睜開，老子就把你扔下去！”

我不確定，我是否聽清楚了鳳九這句話，也不確定他究竟有沒有完整的數一二三，因為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所以我連討價還價的機會也沒有，但是我清楚的感覺到了我右手手腕上突然一輕，這混蛋居然真的鬆了手，於是，前一秒還飄搖直上的風箏，突然就變成了笨拙而沉重的秤砣，嗖的一聲就往下筆直墜落。

“我操你大爺，你缺德帶冒煙，王八蛋。”我當然很想這樣威風凜凜的痛罵鳳九，可惜事實上，在鳳九鬆手的那個瞬間，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那顆心就像是一躍而上直接頂住了嗓子眼，時間似乎變慢了下來，我本能的睜開了眼睛，我看見自己就像是溺水者那樣在高空中掙扎，我開始急速墜落，此前地面急速縮小的那些事物，在我瞳孔裡開始放大，我難以置信的看著掛在金茂大廈牆面上離我越來越遠的鳳九，我就這樣子死了？不甘心哪，不甘心，我居然就這麼窩窩囊囊的摔死了？

我還有那麼多夢想沒有實現，我居然就這樣死了？沒了我小婷該怎麼辦？蜘蛛和黑長老會為我哭泣嗎？和骨灰盒一起殺回唐門報仇雪恨的計劃從此化作泡影？我欠老烏賊那筆鉅債怎麼辦？我甚至還未曾完成一張訂單，儘管只是一張可憐兮兮只有五百塊的訂單，更可恨的是，遠在美國的蛇信收到我的死訊大概會非常失望吧……

如此電光火石的剎那，前後加一起總共也只有幾秒鐘的時間，我的思緒卻百轉千回。

就在我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右手手腕上突然又是一沉，身體忽然一輕，那該死的鳳九居然後發先至從高處俯衝了下來，在我快與地面來一個狂野而親密無間的接觸時，從鬼門關前把我拉了回來，他沒有給我喘息的機會，立刻拉著我又開始往高處奔跑。

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我卻內心一片安寧，我突然就不再恐懼，我也沒有怨恨鳳九讓我體驗了一次自由落體運動，此刻唯有慶幸，能夠依然活著。鳳九依然在奔跑，無所不在的地球引力似乎對他沒有絲毫的作用與影響，他帶著我，前方已經沒有了牆壁與玻璃，塔頂已經近在咫尺。

腳落在地面的時候，我終於有了知覺，鳳九鬆開我的手，笑嘻嘻的看著我，除了耀眼的燈火，耳邊便只有巨大呼呼作響的風聲，狂風將鳳九的衣襟吹的獵獵作響，將他神奇活現的兩抹鬍子也吹的緊貼著臉頰，彷彿剛剛差點將我摔成肉醬壓根就不是他的傑作。

“我說風景這邊獨好吧？現在還害怕麼？上面風景更好！”鳳九指了指那有如利劍般的塔頂。

我沒有搭理二兩七這個混蛋，因為我發現在經過剛剛那次自由落體運動之後，死裡逃生的我，此時此刻，竟然腿沒有發軟，更沒有眩暈，心跳的很平穩，呼吸也不急促，我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與無比真實而絕望的死亡相比，恐高症就像是個膽怯的懦夫，潰不成軍不戰而逃。

當我站立在400多米高度時，彷彿整個世界都被踩在了我的腳下。

我默默的看著夜色裡的魔都，我突然明白，鳳九為何說風景這邊獨好，在雲端俯瞰著凡塵，萬物皆為螻蟻。

鳳九正面有得色抽他的菸斗，空氣中異香撲鼻，我從塔尖往下爬，動作流暢而輕盈，就像是一隻靈巧的猴子，全然沒有了膽怯與畏懼，這老東西損是損了點，那恐高症算是被他整治好了。

“風景如何？”鳳九體格實在是太高大，跟他說話，就跟小時候老師在訓話一樣。

“風景堪稱絕妙，但是我有一個問題，你是不是憋了好久，實在是想不出辦法，這點子是老烏賊那混蛋給你出的？”我一邊說，一邊抽根菸，壓一壓驚。

鳳九老臉居然紅了一紅，兩撇鬍子略微耷拉了下去，顯得有一丟丟的氣餒，“老子是飛賊，哪裡會治病呀，那老王八蛋卻是正兒八經的郎中，他說了，要戰勝恐懼，就要尋找到恐懼的根源，恐高症這是心病，就是因為時刻都在害怕從高處墜落，所以身體才會出現各種不良反應導致身體失控，讓你小子多體會幾次高空墜落，你的恐高症就能斷根，你恐高症好了沒有？若是沒有，咱們再多重複幾次……”

“敢情他又給我下了套，靠！”

“罵得好，可不就是老王八蛋麼，話說回來，雖說點子雖然是他出的，能辦到的卻只有老子。”飛賊聽我罵老烏賊，很是有些幸災樂禍。

“我佩服你，我算是領教了，我以後真的能跟你一樣這麼快？也能在大廈的牆面上奔跑、跳躍？如履平地？”我不無期冀的問鳳九。

“一定可以，當然你這恐高症必須要先斷了根才行，要不要再來幾次，現在雖然說，你已經知道了我可以將你救回來，不能再體驗到那種自知必死無疑的絕望，但鞏固一下也是好的。”鳳九躍躍欲試的看著我，眼睛裡大放綠光。

“好了，我再也不恐高了，不必再鞏固了。”我連忙後退，為了證明我能完美的控制自己身體，沒有不良反應的出現，我試著又蹦又跳，我甚至原地翻了一個跟斗。

“看樣子確實是好了，也不枉這一番折騰，小子，我跑路這門本事，是我自己無師自通悟出來的，我吃你一頓臭豆腐，也不白吃你，就將這門本事教給你，日後若是有人問起，你便告訴他，這是鳳九所創的追星逐月，你就算是對的起我了，可惜你目下鬥氣未成，只能憑藉你自身的力量與速度，你既已不再恐高，我們這第一課，就從你自己下去開始吧，我在樓底下等你，記住，這第一課的要點，就是絕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你。”

話音才落，這廝就毫無任何預兆的彈了出去，他雙足在巨塔的尖頂上稍一停留，然後膝蓋略微彎了一彎，旋即又一次彈射向更高的夜空，他的身影劃過夜空，劃過那輪滿月，劃過一顆顆星辰，就如同是一隻巨大的蝙蝠，在夜空中自由飛翔。

“我靠，你別走，你不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急的都快要瘋了，第一課就是從四百多米高的巨塔上徒手爬下去，這課程是不是太反人類了，早知道這樣，我是不是該去買份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