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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齊譽的疑問,殷俊一點都沒有隱瞞,而是很坦然地說出了前後緣由。

事情是這樣的。

話說皇帝就冊封東虜首領為‘天聰可汗’,以及召回哈里去度化倭寇俘虜的事,和內閣首輔鍾義進行了私下探討。

君問臣必答。

於是,鍾義便說出了自己的見解,他認為,這兩個主意都非常不錯,皆是以最小的代價來解決掉眼前的麻煩,所以,他對此是表示支援的。

故,這兩件事情在幕後就這麼透過了。

至於首輔大人會不會再和內閣成員另行探討,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目前的實際狀況來說,在他們君臣二人之間,還是存在一些隔閡的。

什麼呢?

那就是,皇帝到底會不會真的挽留鍾義繼續留任首輔一職。

在這個問題上,君臣二人都像是躲貓貓似的,儘量地避開不談。

當然,這都是故意的。

因為有這層因素在,兩人之間的交流就變得比較委婉了。

這種微妙感覺,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

鍾義是浸淫於官場多年的老智者,即使想要試探什麼,也會做得非常隱蔽。

比如,他問皇帝:這兩計甚妙,莫非是出自於睿智的內閣次輔之手?

皇帝很坦然,對此直接否認,並明言告訴他,此計為齊譽所獻,並非是內閣次輔。

接著這個話題,鍾義又繼續做起了試探:陛下手裡既有如此璞玉,卻又為何讓他蒙塵呢?

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既然齊譽是個人才,可又為什麼把他丟在行太僕寺裡吃乾飯呢?

皇帝思量了一陣兒,還是回答了他。

言:齊譽此子確實頗具才氣,但他的處事方式卻有些遠離常理,就比如說哈里齊魯傳教以及度化倭寇這兩個主意,就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得出來的。若你再仔細分析就不難發現,在這兩個計謀裡面,充滿了奸詐的味道。

此外,皇帝還道:自己曾認真地看過齊譽過往的科舉答卷,從中發現,他對海禁利弊、羈縻之策、倭患之源、等這些個時政疑難都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甚至,在有些方面,他還能追根求源、針砭時弊,說出一些很有高度的真知灼見。

但是,這也證明了他是一個有著特殊想法的人。

像他這種人,思路太廣,視野太寬,一旦賦予了他較大的權利,極易可能變得難以駕馭。

最後,皇帝做出了自己的總結:齊譽此子需要謹慎使用,但是,絕不可重用。

其實鍾義試探的目的比較簡單,他就是想探一探皇帝的口風,看看這個年輕人值不值得拉攏,沒想到的是,皇帝還說出了這麼一堆大道理來。

不過,這道理沒毛病。

於是事後,老首輔就對女婿說了,齊譽此子用不著去深交,能保持一種若隱若離的姿態即可。

後面時,皇帝若是喜他,咱家就趁機拉攏;皇帝若是愈來愈惡之,那就一腳踢開。

這是一種很符合常理且很明智的做法,但殷俊卻沒有同意。

因為,二人有著別人不能理解的特殊關係。

柳荃的事,自然不方便和老丈人說。

於是,他就避重就輕地表示道:自己和齊譽不僅是同鄉,還是同窗、同科、以及當下的同僚關係,這種現象在官場上並不多見。

所以,不應捨棄。

換句話說,如果能將這個關係經營得當的話,會是一筆不錯的政治財富。

鍾義躊躇了一陣後,終於認可了這個說法。

於是,這才有了在朝堂之上,殷俊替齊譽站班說話的事。

哦……

原來如此!

聽明白了這些,齊譽的心裡倏然泛起了一絲感激之情。

殷俊他不僅幫自己說了好話,居然還將幕後的秘辛告訴了自己,這一點非常難得,也很具人情味。

也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這些資訊確實對自己非常重要。

事實擺在眼前,皇帝他不喜自己!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自己展現出來的某些聰明才智和超前見識,讓皇上感到了不舒服或者說是不放心。

這是自己萬萬沒有想到的。

猶記得,孟嵐山曾勸導自己說,莫要木秀於林,否則風必摧之。

自己也是牢記在心,並時時謹慎,沒想到還是犯了這方面的錯誤。

也難怪皇帝對自己的態度搖擺不定,感覺時而親近又時而遠離,原來這些都是有原因的呀!

不過,也不用太過沮喪,皇上並沒有真正地放棄自己,只不過是不想重用而已,齊魯一行就是個例子。

或許,等到哪天這芥蒂之心變消釋了,自己的前途也就變光明瞭。

不管怎麼說,殷俊是出於真心幫了自己,這份恩情還是要記住的。

齊譽笑笑,舉杯謝道:“你這人情我記下了,話不多說,乾杯!”

“呵呵……”殷俊喝罷,又調笑道:“你酒量小,少喝點,免得柳荃在家裡掛念。”

“我說,你怎麼說話呢?沒事老提我媳婦幹嘛?”

“休怒!我口誤,我罰酒……”

“……”

酒過十巡後,齊譽沒有喝高,但殷俊卻是喝吐了。

為何呢?

他對未來產生了迷惘。

如果他岳父真的致仕了,這大腿可就抱不成了……

想到此,殷俊不禁渭然一嘆,道:“村夫,你的前途不明,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咱倆是同病相憐啊!”

生在福中不知福!

不過,齊譽也沒再刺激他,只是勸道:“莫要心急,老首輔乞骸骨的摺子不是被皇上給駁回了嗎?這麼看的話,皇上還是有心留任他的,再等等看吧。”

殷俊卻是搖了搖頭,道:“聖意難測,誰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他到底是真心挽留呢?還是做做樣子!”

這誰知道。

即使是鍾義本人,估計也猜不出來吧?

唏噓了一陣兒後,齊譽就帶頭聊起了其他。

是啊,與其杞人憂天,還不如坦然面對。

於是,氣氛又好了起來。

談笑間,殷俊突然問道:“村夫,那《劍去》和《風中悍刀行》的,是不是你寫的?”

這若放在以前,齊譽肯定是立即否認,但今天卻是不同,他十分誠實地點了點頭,道:“是我。”而後,又問:“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殷俊笑道:“你忘記了?上次你請我喝酒時,也是在這家食肆,而在那時,就是我幫你出得主意。所以,當我看到那本《劍去》的時,第一感覺就是你編寫的。”

齊譽淡淡一笑,道:“俱往矣,吾封筆在即,已經決定不再寫了。”

“為何?”

“因為我現在不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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