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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坐在沙駝獸上,慢慢悠悠地走出了聚仙鎮,只在身後留下了一行密密麻麻的足跡和幾道車痕。

韓靈兒和曲無名並排走在最後面,一路傳音交流,有說有笑。

胡八爺和幾個暗自仰慕佟香玉之人,則圍在佟香玉的沙駝獸前後,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韋一仙帶著自己的徒弟墨童,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輛大車的車廂裡,不到需要指引前進方向的時候壓根不會出來,很容易讓人忘卻他們二人的存在。

出了聚仙鎮,便是一望無際的丘陵。

時值八月盛夏,在這一片丘陵之中行走,卻絲毫感受不到夏天的炎熱。雨季剛剛過去半月有餘,可漫山遍野的茅草卻早已開始變得枯黃。

呼嘯的風吹過稀稀拉拉長著枯黃茅草的土坡,掠過在雨季被沖刷出一條條溝壑的矮小山溝,發出陣陣哀怨似的嗚咽。

平緩而低矮的黃土坡上,只有湊近了才能看到地上仍有許多低矮的小草,頑強地貼著地面,生長在這片荒涼的天地之中。偶爾也會有些長滿尖刺的灌木,一叢叢地生長在那一道道溝壑之中。大風吹過時便發出沙沙的響聲,似乎要提醒大家,這裡還有自己的存在。

“你看那些灌木,上面好像還有黃色的小果子!”韓靈兒指著不遠處的一片灌木興奮地說道。

“那叫沙棘,”走在韓靈兒前面的一位大廚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們也管它叫‘酸溜溜’,等秋天上霜了就變橙紅色了,酸得很。”

“我想嚐嚐!”韓靈兒聞言,探手拉住曲無名的手搖了搖。

“行,你等著。”曲無名從沙駝獸上縱身而起,向那片沙棘掠去,不多時便採了一枝結滿了黃色果實的枝條回來。

韓靈兒接過沙棘枝,仔細打量著那密密麻麻卻又玲瓏可愛黃色果實,避過枝條上鋒利的尖刺輕輕摘了一顆下來。

“好酸……”沙棘入口,韓靈兒酸的渾身一激靈,忙將口中的沙棘吐了出去,逗得旁邊的曲無名和前面早就等著看熱鬧的佟香玉、大廚等人哈哈大笑起來。

“靈兒姐,”佟香玉一拉沙駝獸的韁繩湊了過來,笑著說道,“這東西我們平日裡都不直接吃的,等它經過霜打之後,摘下來搗碎,拌上糖兌水喝,那時候才叫酸甜可口呢。”

“嗯嗯,”韓靈兒感覺自己的牙都倒了,忙從腰間取下水袋漱了漱口,這才說道,“真是太酸了,我還真從沒吃過這麼酸的東西……”說著,便要將那枝沙棘扔掉。

“別扔了,怪可惜的。”佟香玉將沙棘枝接過來,遞向了沙駝獸的嘴巴。

沙駝獸微微一嗅,伸出舌頭一卷便將長滿了尖刺的沙棘枝送進了嘴裡咀嚼起來,臉上似乎還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

五日後,一行人的腳下已經沒有了路。

或者說,這裡此前並沒有路,一條新的路正在眾人腳下延伸出去。

以沙駝獸的腳程,走在這似乎望不到盡頭的丘陵之中,旅程漸漸變得有些枯燥乏味起來。

在胡八爺的提議下,偶爾會有幾個人聚在車廂裡,擲擲色子、喝喝酒,消磨消磨時光,更多的人則漸漸變得沉默起來,就連韓靈兒也選擇了盤坐在一間車廂裡閉目養神,很少再出去吃風了。

……

轉眼已是十餘日之後。

周圍的景色終於發生了變化。

土黃色的丘陵已經變成了天邊一條連綿起伏的黃線,在眾人身後漸漸遠去。放眼望去,周圍只剩下了漫漫黃沙,一望無際。偶爾也會有些枯藤老樹孤單地屹立在荒漠之中,證明著往日這裡也曾是有過水草的豐腴之地。

一路上,偶爾倒是也能碰見個別為了抄近路而深入大漠的商隊,大家彼此間也不搭話,而是各帶著警惕遠遠地交錯而過,然後目送著彼此離開。

一輛大車上,佟香玉、韓靈兒和老者韋一仙各自佔了一個角落靜靜坐著。此時,二女的目光正落在韋一仙身前的幾枚銅錢之上。

只見韋一仙一手拿著一副羅盤,上面密密麻麻刻滿了奇特的文字,另一隻手則不停掐算,還不時抓起銅錢反覆扔下。如此反覆數次之後,韋一仙終於停止了掐算,撩開車簾大聲朝前喊道:“隊伍轉向,改朝左前方前進!”

“知道了!”胡八爺如今連賭錢喝酒都覺得無趣了,便自告奮勇地乘坐著最前面的沙駝獸,隱隱成了隊伍當中的領隊之人,不過這一路上真正負責指路的,卻還是一直在車廂裡待著的韋一仙。佟香玉和韓靈兒不願被太陽暴曬,便也躲在了車廂裡,三人路上偶爾聊聊天,倒也不甚寂寞。

曲無名則是因為韓靈兒的緣故,有時也會鑽進車廂裡,跟韓靈兒、佟香玉打打趣、吹吹牛,以曲無名的見識和經歷,隨便講些過去歷險的故事便精彩的很,就連那韋一仙有時都聽得津津有味。只不過,曲無名此舉倒也不是完全為了給韓靈兒她們解悶——在曲無名心裡,始終覺得這個韋一仙有些神秘,總想在聊天之中旁敲側擊地打聽打聽他的情況,但卻始終沒什麼進展。

所以,到後來曲無名便會纏著韋一仙給大家算命。

韋一仙一開始總是找各種理由拒絕,後來實在抵不過曲無名的死纏爛打,這才答應給大家算上一卦。

“佟妹妹先來!”韓靈兒輕輕一推佟香玉,目光中滿是期待地看著韋一仙。

“好,那就先給佟掌櫃算一卦。”韋一仙認命般呵呵一笑,從懷裡掏出日常卜算用的銅錢攥在了手心裡。

這些時日裡,曲無名等人早就見慣了韋一仙的這些“銅錢”——似乎並非黃銅所鑄,而是某種特殊材料製成,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落在車廂板上叮噹作響,聲音清脆如同仙樂一般。“銅錢”的兩面雕刻著不同樣式的符文,所用文字如蝌蚪一般,歪歪扭扭,十分怪異。

“還請佟掌櫃給我一件長期貼身之物,或是一滴鮮血。”韋一仙伸出一隻手掌來說道。

佟香玉略思忖了一下,從一旁的行囊中取出一根繡花針,刺破手指擠出一滴鮮血來。

“好。”韋一仙抬手一招,那滴鮮血呼地飛起,落在了一枚銅錢之上,在一陣紅光蕩起之後,便消失不見了。

韋一仙將一把銅錢緊握在手中,口中唸唸有詞,片刻之後,手一張,一把銅錢嘩啦啦落在了車廂之上。

等最後一枚銅錢停止滾動之後,韋一仙的手指也開始不停掐算了起來。

過了十餘息的時間,韋一仙緩緩睜開雙眼,開口說道:“初時飄泊玲瓏心,寂寞獨候命中人。一朝改命扶搖起,直上九天不羨仙。”

佟香玉聞言不由愣在了那裡。

一旁的韓靈兒聽得有些糊塗,忙問道:“什麼意思?趕緊解釋解釋唄!”

韋一仙笑呵呵地搖了搖頭道:“不可不可,懂的自然會懂,不懂的到了時候自然也會懂。看破不說破,這是老夫替人卜算的原則,若是說得太過明白,老夫可是要受天譴的。”

“真不爽快!來,給我也算一卦!”曲無名把手伸了過來,指尖不知何時已經被他弄破擠出一滴血來。

“好吧好吧!”韋一仙無奈地嘆了口氣,將地上的銅錢抓起,重新施為了一番……

“這……”韋一仙看著車廂板上散落的銅錢,手指不停掐算,眉頭卻越皺越緊,似是遇到了什麼難題一般。

“怎麼了?卦象怎麼說?”曲無名其實並不信這些卜算之術,總覺得是哄騙愚夫愚婦的手段——即使是修道之人施法,亦是如此。此時纏著韋一仙算命,不過是閒得無聊打發時光,順道探探韋一仙的底而已。此刻見韋一仙面色凝重,忙帶著一絲戲謔追問道。

“難道是命格特殊?我居然算不出來?”韋一仙根本沒看曲無名,而是盯著下面的銅錢喃喃說道。

“算不出來?”曲無名心中好笑,嘴上卻說道,“你這‘一仙’的名號,不會是糊弄人的吧?哈哈……”

“不可能啊!”韋一仙擰著眉,不甘心地將銅錢一把撈起,口中唸唸有詞,再次扔下,好巧不巧,散落的銅錢竟然分佈的和上次一模一樣,“咦?怪了!……我還不信了!”

說著,韋一仙將銅錢收起,從行囊之中掏出一壺算籌來,“再給我一滴血!”

曲無名見狀哈哈大笑道:“我說算命的,別人都是拿龜甲、金錢算命,你怎麼拿了一壺算籌出來?這是要教我算數不成?”

“老夫之卜算之道,豈是那些尋常巫卜之術可比的?”韋一仙端著算籌催促道,“趕緊的,鮮血一滴!”

“好啊!”曲無名似是也有了些興趣,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金針扎破手指,再次擠出一滴鮮血來。

韋一仙抽出一根算籌,輕輕蘸了蘸將那滴鮮血,口中默唸法決,以那算籌為筆、鮮血為墨,在車廂地板上繪製起法陣來。

不多時,一個由纖細血線繪製而成的八卦陣圖出現在了地板之上,約有尺許方圓,如同會呼吸一般,在地板上一閃一閃發出柔和的紅色光芒,看得一旁的佟香玉一臉驚詫,心中暗道神奇。

緊接著,韋一仙雙手捧著竹筒,閉上眼睛,嘴唇翕動,唸唸有詞,過了許久這才睜開雙眼,嘩地一下將一壺算籌全都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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