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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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皮溝,板門廟。
馮家大院裡,保長馮老六站在自家房頂上,遠遠的瞭望著老營口那邊的情況。
冬天到了,一到晚上的話,這林海雪原裡可以說是萬籟俱寂,哪怕是一丁點的動靜都能傳出去老遠的距離。
故而,當抗聯分隊那頭剛開始發動對老營盤的金礦廠的進攻的時候,夾皮溝一帶的百姓們就被猛烈的槍炮聲給驚動了。
但是卻沒什麼人敢出門去檢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最多也就是膽大如馮老六這樣,找個高點的地方,大老遠的瞅上一眼罷了。
只是,站在房頂上的馮老六有些奇怪,怎麼這槍炮聲才響了一陣子就停下來了呢?這仗打的這麼快的嘛?
而且老營口金礦廠那邊到底是什麼人在和皇軍打仗?東北抗聯的人?還是說哪裡來的土匪?
現在這仗又打成什麼樣了?那到底是誰贏誰輸了啊?
直覺上,馮老六認為皇軍應該是沒有贏的,因為如果皇軍贏了,這會兒就該派出搜尋隊伍出來追擊才是。
但是直到現在,馮老六都沒看到有什麼搜捕隊伍從老營盤那邊開出來。
一直在房頂上站了將近半個來鐘頭,馮老六的鼻涕都凍成了冰溜子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一些變化。
老營盤金礦廠那邊著火了。
大火熊熊燃燒著,點亮了金礦廠那一片的夜空。
馮老六的瞳孔頓時就是一縮,很快,他就從房頂下爬了下來,對著扶梯子的兒子開口說道:
“飛龍,走,帶上傢伙什跟爹我出去一趟。”
“哎。”
很快,馮老六父子二人便拿上了土槍、獵刀,出了門,趁著夜色一路摸向了老營盤那邊。
老營盤,金礦廠門口。
伴隨著一陣陣的爆炸聲,這座靠著壓榨中國人血肉,掠奪了多年中國寶貴財富的工廠徹底的化作了一片廢墟。
數百名勞工們推著裝滿了各種戰利品和俘虜的小車,站在了抗聯戰士們的身後。
他們這些人即便是被抗聯給解救出來,也很難再回到自己的家鄉去了,日本人肯定會派人去他們的老家那邊搜查抓捕的。
對於他們,抗聯也會盡可能的安排一些去處,幫助他們隱姓埋名的重新開始生活。
亦或者是成為抗聯的一員,拿起武器共同反抗侵略者。
無論如何,他們以後都能以“人”的身份活著,或是死去。
而非是“牲口”。
回首再看了一眼這個已經被熊熊烈火所吞噬的,曾經的地獄,勞工們的臉上都是有了一絲僵硬的笑意。
隨後,大隊的人馬就朝著山區撤離。
走在最後的抗聯戰士們一邊警惕著周圍的環境,一邊清理著大隊人馬行動留下的痕跡,以防被日本鬼子給順著線索迅速的攆上。
走了一段路之後,路鋒他們這些特別小隊的成員就準備和田隊長他們分別了。
臨分別前,田隊長握著路鋒的手,不住的誇獎起來:
“白夜同志,你可真是神了。跟你合作打仗,那叫一個痛快,說實話,我可是第一次抓著這麼多俘虜呢。”
田隊長看著板車上那三四十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日本兵,眼睛都在放光。
有這麼多小鬼子俘虜在,他們能換回多少抗聯的戰士啊?
換以往,他們一場仗打下來,能抓著幾個鬼子俘虜就算不錯了,而且那些鬼子俘虜一個個還賊不老實,不是拼死反抗就是想辦法自殺的。
哪有像今天這樣,一堆鬼子軟趴趴的,跟地裡的山藥蛋子一樣,等著他們去揀的。
“田隊長太客氣了,大家都是為了抗日。再說了這也不是我有多麼神,而是大家齊心協力配合的結果,不是嗎?”
“白夜同志太謙虛了。”
田隊長搖了搖頭,下藥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可要像今天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藥下到小鬼子的飯食裡面,那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想想,田隊長又開口問道:
“白夜同志,那些東西你看怎麼處理?”
說著,田隊長示意了旁邊一輛車轍印最深的馬車。
馬車裡面裝著的,是從金礦廠裡面找出來的黃金,除去杉山正一交代的那一千斤準備送往冰城的黃金外,抗聯戰士們還從河田原浦的辦公室裡,以及那些日本工人、士兵們的住處搜出了數百斤的黃金出來。
加起來也差不多快要有一噸的量了。
這個問題,是出發前上級領導特意交代田隊長的,上級明確指示,戰利品的分配,尤其是貴重物品的分配,必須要聽取“白夜”本人的意見。
這個指示讓田隊長明白了,面前這個身手不凡的“白夜同志”,並非是他們紅黨的成員,而是一種合作伙伴一類的關係。
但這並沒有讓田隊長對“白夜同志”升起什麼嫌隙的心思。
東北抗聯的準則只有一條:只要伱抗日,那就是自己人。
“這些東西你們自己收好,怎麼處理抗聯那邊自己看著辦就行,不用問我。”
路鋒的答案讓田隊長的內心一暖,這可是快兩千斤的黃金,人家“白夜同志”眼睛都沒眨一下的就交給組織了。
“白夜同志,你入黨了沒?沒入黨的話,我來當你的入黨介紹人怎麼樣?”
看著面前一臉誠懇的田隊長,路鋒一瞬間的確是有了些許的心動,可是一想到現下的環境,他還是搖了搖頭說道:
“暫時的話,因為一些原因,我還不好說入黨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了。”
“是我唐突了。”
“沒什麼,入黨也只是個形式而已,只要志同道合,便是同志,不是嗎?”
“志同道合,便是同志。沒錯,白夜同志你說的有道理。”
“好了,我們就在這裡分開吧,期待下次再見。”
“我也是,期待下次再和白夜同志你們一起打鬼子。”
“肯定還有機會的。”
一番話別之後,田隊長帶著大隊人馬和路鋒他們的小隊分道揚鑣,各自返回自己的駐地去了。
數百米開外的山坡上,馮老六、馮飛龍兩父子遙遙的看著分開成兩隊的人馬,一陣踟躕。
“我去跟那隊人多的,兒子你去跟著那隊人少的,遠遠跟著就行,千萬別靠近。
只要一找到他們落腳的地方,就馬上回這裡碰頭,知道了嗎?”
“知道了,爹,那我過去了。”
“嗯,去吧,路上小心著點。”
“放心吧。”
黑夜中,兩父子分成兩頭,各自跟上了自己的目標。
先說馮老六這頭,隨著大隊伍進入深山,田隊長便開始安排著手下的人各自分散。
抗聯的隊伍平日裡都是以小規模隱藏在各個山頭、村落裡面,只有等到上級召集的時候,才會聚集起來。
而當戰鬥結束,他們也是要各自分散隱蔽起來的。
而像是戰利品之類的東西,也是要分散在各個大大小小的密營裡面,好生看管的。
馮老六憑藉自己的經驗,從地上那些被破壞掉的痕跡中,找到了印痕最深的那一道車轍,窮追不捨的。
最終他跟著田隊長,一路來到了西山溝一帶,遠遠的看見田隊長把那輛馬車給趕進了一個山洞。
記下了山洞的位置以後,馮老六便離開了這裡,回頭準備和兒子碰頭。
馮飛龍這邊,他也是遠遠的綴著路鋒他們一行人,彎彎繞繞的走了很久。
待到路鋒和少劍波他們分開之後,馮飛龍又是繼續跟著少劍波他們,一路走到了小隊落腳的密營附近。
和老爹馮老六一樣,馮飛龍也是記住了密營的位置以後,便立刻轉頭離開了。
甚至於,他比馮老六還要提前回到碰頭的地點。
當看到老爹回來之後,馮飛龍便興奮的說道:
“爹,你猜我看見誰了?那個白夜,皇軍懸賞一萬塊錢的白夜!這要是把他們的位置報告給皇軍,那一萬塊錢就是白撿的啊!”
“沒點兒眼力見!”
馮老六毫不猶豫的拍了兒子一腦門。
“你現在去跟皇軍報告,那就只能有一萬塊錢。可要是再等兩天,這夾皮溝金礦廠的事鬧大起來,皇軍那邊的懸賞,怕就不止是一萬塊錢了。”
聽著老爹這麼一通數落,馮飛龍也是連連點頭。
“果然還是爹你老謀深算。”
“哼,這才哪到哪?你眼裡就看見皇軍那幾萬塊錢了?”
“爹,你啥意思?”
看著一臉疑惑的馮飛龍,馮老六指著老營口那邊還在燃燒的金礦廠說道:
“傻兒子,那是個什麼地方?”
“金礦廠啊。”
“那不就是了?抗聯那幫人為啥要打金礦廠?還不只能是為了金子!”
“金子?”
“我剛才跟著瞧了,他們那群人裡頭有一個大車,車上沒多少東西,車轍卻壓的特別特別深,那上面肯定都是金子。”
“一大車的金子?那得有多少啊?”
馮飛龍的兩個眼睛都開始冒金星了。
“所以說啊,皇軍那幾萬塊錢算什麼東西?這一大車金子,才是真正的好貨!”
馮老六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貪婪慾望。
“可是爹,憑咱們兩個,那也不是人家抗聯的對手啊,你就算知道人家把金子藏在哪,又有啥用?”
“就憑咱們兩父子肯定不行,所以得去找幫手。等天亮了,你就去找你那個劉四哥去。”
“爹,你的意思是,找三爺他們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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