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伐山破神 第六十章 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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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大人倒在血泊中,脖子幾乎斷開,雙目變得黑白分明,望著天空的繁星。
小漁村的星空,比這裡的更美,夜晚繁星如同鑲嵌在黑色絨布上的寶石。
那時候他總和姐姐在房頂上看星空,許下過各類稀奇古怪的願望,如今想來,竟是一個也未實現。
現在唯一的願望是,希望姐姐能甦醒……
他在心中默默說著,眼前好似浮現少女狡黠的笑臉,耳邊響起銀鈴般的輕笑。
他好似回到那片星空下,聽浪花拍打海岸。
血液滲入大地,好似靈活的魚群,朝山腹中某個空間游去。
瞳孔逐漸放大的眼睛,看向遠處站立的少年,正是這個人,成為他計劃裡最大的絆腳石。
他嘴巴張合,猶如岸上的魚,聲音細若蚊蠅,“我實在想不通,怎麼會是你?”
這個本該死在稻香村的少年,不但解決那次詭異入侵,還一路高歌猛進,直到砍下自己的頭。
倘若在計劃之初,有人告訴他會是這個結局,他只會不屑一顧。
現在,他後悔沒重視路沉這個變數,親自出手殺死他。
這樣至少還能再見姐姐一面。
“為什麼不能是我?”路沉提著黑金儀刀,雙手握住刀柄。
鋒利的刀刃無聲落下,插入查大人脖子中,傳來撕裂血肉的頓澀感。
“這一刀,是為死在你計劃中的人而出。”
刀鋒悄然一抖,他的頭顱如皮球滾落在乾涸的血跡中。
至此,查大人引頸受戮。
圓月沉於群山,一輪紅日躍上山頭,冷風吹拂山林,有清脆的鳥鳴在山間迴盪。
先前倒地慘叫的眾人,耳邊的囈語消失,隨之而來的,是風聲,鳥鳴,山間新鮮的空氣。
宋玉站在山風中,髮絲隨風搖擺,望著那起伏的山林,忽而發出一聲暢快的長嘯。
王屠一屁股坐在地上,絲毫不顧及形象,如爛泥般癱倒在地上,曉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好在,大家都活下來了。”李白山摸著胸口的信封,重重吐出口濁氣,揉著僵硬的臉頰。
宋指揮望著遠處的少年,一縷晨曦正灑在他臉上,模樣頗為俊俏,神色間有著深沉的疲憊感。
但就是這樣一個少年,卻是此次圍剿玉山劍派最大的功臣。
無論是帶領小隊突破白水崖封鎖,還是斬殺成群的血脈九重,以及擊殺白虎幫幫主和查大人。
這裡面但凡有一個環節,路沉沒有出手,迎接他們的,便不是勝利而是沉痛的打擊。
“鄭大人,感覺怎樣?”路沉將鄭大人扶倒牆邊。
“死不了。”鄭大人睜開雙眼,其內還有大量血汙,他看著面容平靜的路沉。
“有老夫年輕時的風采,結束後隨我去府城?”
路沉望著龐大的朝陽,像是個巨大的熔爐,“府城是個怎樣的地方?”
“那裡是真實的世界,那裡天驕如龍,那裡才有上達天聽的資格。”
鄭大人咳嗽著,頗有些憶往昔崢嶸歲月的意思,“也只有在那裡,才有通往道法境之上的路。”
“那一定要去看看了。”路沉點頭。
接下來,將士們搜查每一處建築,找到躲起來的僕役,以及被關在地牢中,來不及詭異化的村民。
鄭大人面色紅潤許多,顯然暫時壓住體內的舊傷,他朝路沉說道:“圍剿玉山劍派,你是最大的功臣。
“搜查出的物品你可以隨意選擇三件。”
路沉來了興趣,他好奇的自然是查大人的物品。
畢竟,這可是發動神祭之人,擁有的物品自然不簡單。
“查大人目的到底是什麼?”路沉問道。
“似這類神祭儀式,必然涉及人力所不能之事,例如祈求大型災禍,祈求復生已死之人。”
鄭大人搖了搖頭,“從儀式來看,他在祈求神靈賜予遠超自身的力量,但不排除有其他目的。”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排查千刃山,將所有涉及儀式的東西要麼銷燬,要麼封存。”
......
梁山縣,百味園。
八寶樓出事前,百味園是出了名的萬年老二。
前些日子,眼見八寶樓被詭異摧毀,重建至少要六個月,這百味園的掌櫃便起了心思。
他特地從外縣請來說書人,在自家酒樓開了臺,每日便在大堂中,訴說八寶樓事件的始末。
生意竟越發的好了。
今日的百味園座無虛席,客人坐在飯桌上,饒有興趣地聽著說書先生開嗓。
“諸位,咱們八寶樓的事兒,暫時先不說。”
人群中有人不滿,茶杯拍在桌上,濺出點點水花,“怎的不說了,老子來你百味園,真當是你菜好吃啊?
“而且,梁山縣除了這八寶樓的事,還有什麼事才算得上精彩?!”
說書先生倒也不惱,“八寶樓比不得我要說的,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人們議論紛紛,有人遲疑,“難道是圍剿玉山劍派?”
“聽說那邊封鎖了訊息,連過路都不允許。”
“那不是,我家那小子偷偷過去看了一眼,山頭都打垮了。”
“說書的,快說與大夥聽聽,鬧了幾天,咱們這些人可好奇得緊。”
說書先生嘴角一翹,“今日過後,玉山劍派不復存在,有的,是梁山縣志怪司路統領!”
哄的一聲,人頭攢動的酒樓,雜音如同沸水翻滾聲,客人們震驚不已,聽意思玉山劍派完了?
“路統領,難道是八寶樓那位?”
“我十七歲那年,差點拜入玉山劍派,沒想到四十年後,這門派竟沒了。”
“這可是傳承數百年的大門派,訊息太突然了。”
說書先生一句話,便勾起客人們的好奇。
“咱們就來說說,昨夜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不世大戰,正是因為此戰,路沉得了個赫赫威名:上山虎!”
說書先生水平頗高,一句話就能做個鋪墊,將昨夜圍剿玉山劍派之事娓娓道來。
從路沉接了鄭大人的密令,前往松山營集結精英小隊,到一刀破開千刃山峰頂,再到擊殺罪魁禍首查大人。
他的言語精煉,語氣極具感染力,將本就波折的故事,說得千迴百轉,將路沉這位上山虎,塑造得極具魅力。
說到雲曉劍為禍下河村,被路沉擒拿後,交於村民們血債血償,聽得客人們熱血沸騰。
“我輩好男兒,該如路統領那般,這才是真漢子。”
“這路沉真有這麼厲害,那雲曉劍可是玉山劍派少掌門,一手雲龍劍端的是厲害無比。”
“路統領不厲害?放你孃的屁,八寶樓就是他救了我老胡的命!”
客人們爭論路沉的實力,吵得不可開交。
說書先生倒是樂意見這幕,只見他拍響驚堂木,吸引眾人的注意,詳細說起圍剿玉山劍派的細節。
......
晚上的千刃山,普通人決計不能呆在這裡的。
之前還有處理屍體的人不信,與人打賭在山上過夜。
第二日,他被發現吊死在樹上,渾身都是抓痕,似乎在臨死前,有無數隻手在身上抓撓。
黑暗如潮水般湧動,昔日熱鬧的山門變得冷清。
大量的屍體就地埋葬,導致後山成為亂葬崗,中間有個四丈見方的坑洞,尚還在挖掘中。
到了夜晚,此地陰風怒號,溫度比其他地方低上許多,有的地方還會結冰。
查大人被丟在土坑中,頭顱都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具無頭屍體。
不知過去多久,黑暗中響起輕微的腳步聲,乾枯的樹枝被踩碎,群鳥驚得飛向天空。
夜色更加深沉,好似粘稠的濃墨,空氣裡有低沉的呢喃聲音。
黑壓壓的墨雲壓在梢頭,如同要傾倒下來,空曠的亂葬崗,響起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雪白如玉的赤足,硃紅圓潤的指甲,小巧如豆的指頭,腳踝掛著一串金色鈴鐺,清脆的聲音迴盪在風中。
修身的金絲荷葉長裙,凸顯出那妙曼無比的身姿,瓜子臉,瓊鼻高挺,清澈的雙眼如初春時的湖水。
欺霜賽雪的肌膚吹彈可破,臉龐線條帶著三分柔和,七分優美,好似精緻的瓷娃娃一般。
她捧著查大人的頭顱,四方的黑霧退散,對她敬若神明。
雪白的小腳停在查大人前方,那雙澄澈的眼眸望著無頭屍體。
她將頭拼接在屍體上,抱著膝蓋坐在旁邊,安靜地看著查大人,細長的手指撫摸他的臉頰。
“我,我回,來了。”少女聲音清脆,但像多年未開口,努力地喊著,“弟弟。”
冰冷的屍體沒有回應,只有山風吹得林海沙沙響動。
“弟弟,姐姐回來了。”她的話變得流暢,帶著些許焦急。
山風更加喧囂。
查小魚跪在屍體旁邊,臉上浮現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絲,那雙澄澈的眼瞳,化作純粹的暗黑。
眼睛好似深沉的海洋,隱約可見一頭龐大到極致的影子,她的身上,爆發出極致的邪惡。
她一手按住頭,一手按住胸膛,雙眼流出血淚,聲音不再清脆,好似驟然甦醒的猛獸。
“我,回來了!”
四野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如同化為死亡的國度。
如觸手蠕動的、滿是黑色細須的手指,點在查大人的眉心。
查小魚閉上眼睛,她看到那人穿黑色為底,紋有赤魚的制服,提著一把黑色長刀。
“這一刀,是為所有死在你計劃中的人而出。”
路沉如是說著,殘忍地將弟弟的頭一擊割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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