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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覆,便再也不兜圈子了。
他這樣說道:「長定,你說得對。我手中的確是有一個關鍵的線索,現在就可以給你。」
伴隨著這句話的,是他用力向鄭吉扔出了一個物件。
以他這麼孱弱的身體,要做到這個動作,也殊為不易。
那物品扔過來的那一刻,鄭吉並沒有躲避,反而伸出手,將那物件抓住了。
小小的一個物件,觸感既絲滑又一種粗糲感。
這是一箇舊香囊,應當是他從京兆帶過來的舊物。
與其說這是一個香囊,不如說這是一個錦囊。
果然,鄭循繼續道:「長定……我想說的線索,都在這個香囊裡面了。剩下的就看你了。」
鄭循沒有說香囊裡面的是什麼,他不能說,自然有不能說的理由。
眼下情勢緊急,鄭吉便離開開啟了香囊。
如她所料的那樣,裡面有一張薄薄的紙,上面寫著幾個人名。
「當初周家在軍中安插人的時候,這幾個人是關鍵。」
他在幽禁鄞州才意識到背後的大騙局,但為時已晚。
他已經沒有什麼人手,也沒有時間去做這些事情了。
倘若他拿這些證據去做事,以他現在的狀況,非但沒能對自己有什麼助益,反而會打草驚蛇。
說不定,連這最後一點尾巴都會被打掃乾淨。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將手中這個最重要的線索交給合適的人。
交給誰呢?
他日夜苦思,反覆推敲,對這個答案越來越清晰。
其實,他能做的選擇少之又少。
值得信任……這首先就要排除了。
他手中的證據,不一定要交給他信任的人,只要這個人能將他手中的證據真正發揮作用就可以了。
他首先就想到了長定,最後也只有長定。
原本他還為難著怎麼把線索從山南道鄞州送到京兆長定公主府,卻沒有想到,長定會親自來到山南道!
當他千辛萬苦逃到礪雲寨,在夢溪邊上看到長定的時候,那種喜悅幾乎要將他淹沒了。
他被騙了一輩子,臨到身死之前終於看見一點曙光了。
這個證據現在到了長定手中,長定一定可以好好利用!
山南衛軍中的勢力、礪雲寨這裡的兵器庫……絕不會落入那些人手中!
鄭循長長嘆了一口氣,揚著嘴唇道:「長定,這些就拜託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將線索交出去了,他眼中有一種奇異的神采,映著枯槁的面容,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這種詭異感,鄭吉見得太多了。
人之將死,心願將成,便是這樣的。
她知道,鄭循快不行了。
在他交出香囊的時候,也交出了最大的執念,也交出了最大的期許。
她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香囊,一時卻說不出令其死而無憾的話語。
皆因,這上面的人名,她一個都不認識!
她兩世都不認識的人,要麼就是寂寂無聞淹沒於朝野內外的人,要麼就是……隱藏得極深的人。
如今她已經來到了礪山這裡,已經發現了礪雲寨的秘密,已箭在弦上了,還有足夠的時間來破局嗎?
鄭循沒有足夠的時間,她同樣沒有足夠的時間!
她並不喜歡鄭循,這個她名義上的三皇兄,在前世不曾與她半點善意,反而處處給她障礙。
今生也是如此,他既然要對付她,那麼她要做的,便是毫不留情地將他拉下來。
對這個皇兄,她同樣沒有半點善意,更沒有什麼兄妹情誼。
皇位爭奪一事從來都是如此,鄭循對她來說,就是一個被她打敗的對手而已。
然而,鄭循離開京兆的時候,給了她一份名單和一個線索。
現在,又在礪山這裡給了她另外一條線索。
鄭循固然有他的目的,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線索令她醍醐灌頂,能夠知道針對自己的危機。
到底,還是承了他的情誼。
她握緊了手中的香囊,正要說什麼,卻見到鄭循身子搖晃了幾下,然後直直倒了下來。
此時,離他最近的便是她了,她不及多想,下意識衝了上去:「三皇兄,你……」
她攙扶著鄭循的雙臂,低頭檢視他的臉色,想要說的話語,全都嚥了下去。
他的臉色已變成紙金了,唇色已經泛白,嘴角正不斷滲著鮮血。
這鮮血紅中帶黑,顯然是中毒所致——他先前說的沒有錯。
他已毒入膏肓,再也抑制不住,現在猛然爆發了出來。
他費力睜開眼睛,勉力朝身後招了招:「十一,過來……」
隨即,一個死士走過來,啞著嗓音道:「殿下,屬下在。」
鄭循看向鄭吉,異常艱難地眨了眨眼。
「長定殿下,我們殿下是硬撐著一口氣來到這裡。大夫說……回天乏術了。請您把他交給屬下吧。」
鄭吉抬頭看了一眼這個死士,他面容尋常,衣如普通百姓,是屬於見過就會忘的人。
按照大德朝的慣例,每個皇子身邊都有死士,或是從軍中挑選而出,或是從母族中遴選而來。
本事如何這是見仁見智,但是忠心確實毋庸置疑。
鄭循落到如此處境,身邊還有幾個可用盡忠的死士。
如此看來,他這些年也不算一事無成。
鄭吉點了點頭,慢慢鬆開了手,示意這個死士接過鄭循。
鄭循慢慢合上眼,氣息十分微弱,嘴角的鮮血越流越多。
鮮血滴下來,那一點點的紅色落在雪地裡,異常醒目又格外不祥。
死士接過鄭循之後,忍不住用手背擦拭鄭循嘴角的鮮血,卻不想,在這個時候,鄭循猛然咳嗽了幾下,一大口鮮血噴射而出。
鮮血幾乎濺滿了死士的手背,連他臉上都飛濺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鄭循一下子噴出來的鮮血太多了,夢溪邊上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血腥味之外,似乎還有一絲難以形容的臭味。
「殿下,殿下……」死士焦急地喚道,動作小心翼翼,不敢過於用力。
鄭吉靜靜看著這一幕,眼中幽沉難明。
在死士接過鄭循的那一瞬間,她卻忽然動了,猛然一掌拍向這個死士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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