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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是真信了!

太祖高皇帝真的託夢太子千歲爺了!

要不然太子才多大啊?怎麼可能僅僅透過財政收支,就找到了扭轉天下大勢的關鍵所在?

雖然崇禎和王承恩都知道南遷是一條活路,但是他們沒有,也不可能將大明朝看成一樁買賣,也沒有什麼經濟頭腦,要不然怎麼會窮成這樣?所以也就看不到只有大明南遷,捨棄虧出血本的中原、遼東兩個“市場”,才能克服財政危機。只有克服了財政危機,朝廷有餘錢了,才能重建軍隊,才能再打江山!

要不然口袋空空,沒錢去給軍隊發餉,還能指望當兵吃糧的餓著肚子保衛大明江山?

而且,朱慈烺還把南遷後的局面拿來和昔年太祖高皇帝在江南開創帝王基業時的情況做了比較,居然相差不多啊!

因為闖逆一旦進京,就等於接替大明扛下來抵擋滿洲虜醜的萬斤重擔,而且還要解決中原和西北數千萬百姓的吃飯問題。

中原和西北鬧出那麼多的流寇,不僅是因為腐敗、兼併和遼餉加徵,也有相當部分的原因是天災。

這些年北方是又幹又冷,農業連年歉收。如果政治清明,四方安定,土地也沒有過分集中,興許可以應付過去,但是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如果大明退出,闖逆接盤。天災該來還得來!關外的建夷虜醜也不會因為北京換了主人就不入寇了,沒準還要大舉入關來爭天下!

到時候闖逆能有好日子過?大明朝的官兵要錢,闖逆手下的軍隊都是自帶乾糧白乾活的?不可能!闖逆的苦日子可在後面呢!

闖逆苦了,退到江南的朝廷自然就安穩了。靠著一年一千多萬收入,還怕不能練出一支強兵嗎?即使不能北伐中原,也能守著黃淮和大江過好日子啊……皇上登基十七年,真是太苦了,整日操勞不說,日子過得比尋常的富家翁也強不到哪兒。

所以王承恩是真的為偏安江南的夢想窒息了!

可是在王承恩的夢想中,朱慈烺還是太子,崇禎也不是先帝……

“千歲爺快和老奴一起去乾清宮見駕,將老祖宗所託之夢說給皇爺聽吧。”王承恩道,“有太祖高皇帝託夢,想來朝臣們也會贊襄南遷之事的。”

這倒是個好藉口!

朱慈烺心下就是一嘆:崇禎皇帝要早點拿太祖託夢當藉口,現在早就在南京城逍遙自在了——黑鍋讓都朱元璋來背了,臣子們當然不會再攔著崇禎不讓跑路了。否則就是誣衊崇禎皇帝撒謊,這是欺君,要殺頭的!或者是反對太祖高皇帝的英明決策,這是滅祖,要滅門的!

可是崇禎偏偏沒有這等機智,就知道甩鍋給下面,好保全自己的名譽,可惜下面的人都不蠢!

而事到如今,已經不是和文武百官們商量跑路的時候了。因為闖逆的大軍,很快就要包圍北京城了!

朱慈烺看著興沖沖要往外走的王承恩,冷冷道:“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了?”王承恩停下腳步。

“來不及和朝臣們商議南遷之事了!”朱慈烺一字一頓地說。

“怎會來不及?”王承恩說著話,心下卻是一沉。

“因為今日居庸關已失!”朱慈烺咬著牙道。

“怎麼可能……”王承恩的聲音有些顫抖,“唐通有數千兵馬,居庸關上原本還有一些守軍。而且居庸險要,只要努力堅守,闖賊根本打不破的。”

朱慈烺說:“唐通、杜之秩已經開關降賊!”他頓了頓,“現在已經過了子時,是十五了……最遲今天晚上,居庸關失守的塘報就該到了。明天闖逆大軍就會兵臨京師城外,幾日之內,京師就將陷落!”

“這,這,這……”

“這是太祖託夢時說的!”朱慈烺一不做,二不休,繼續拿朱元璋當藉口。

王承恩整個人都在發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嘴上這麼說,心裡面卻很清楚,那絕對是可能的!大同降了,宣府降了,居庸關還有什麼降不得的?

至於北京城的守備……王承恩可比誰都清楚,因為他自己現在就兼任提督京營太監,總管北京城的防禦。在三月十三日這天,王承恩就忙著在北京內外城各處佈防,當然知道北京城的防禦有多麼薄弱了。

京營賬面上兵力是不少,可是實際上空額很多,而且這幾年各處戰事都很緊,北京周圍也經常發生戰鬥。京營中等戰的部隊,不是被抽調往各處,就是在抵禦虜醜入侵的戰鬥中逐漸消耗,去年一場大疫又病死許多。現在能夠用來防守的兵力,不過區區數千,而且士氣低落,將無鬥志,兵無戰心。

而最可怕的,則是朝廷拿不出足夠的銀兩來募兵和犒賞將士!

明初開始實行的軍戶制早就名存實亡了,衛所的土地都不知去了哪兒?軍戶上層成了地主,下層成了佃戶,都不可能負擔兵役了。

所以朝廷就得花錢養兵,沒有錢,就沒有兵……哪怕北京城內還有許多壯士,也不會為朝廷所用!

朱慈烺道:“王伴伴,居庸關會不會降,今天就會知道了。居庸關一丟,闖逆就該包圍北京城了。這北京城能不能守,你應該比本宮明白。”

“還有吳三桂的大兵!”王承恩道,“只要關寧鐵騎一到,京師就能安然無恙了。”

朱慈烺哼了一聲:“還指望吳三桂?父皇在二月十二日召見他爹爹吳襄時,人家是怎麼說的?需餉百萬!父皇要是能拿出一百萬,吳三桂的三萬大軍早就到了。父皇是三月六日下旨棄守寧遠,召吳三桂率部入衛的。今天都十五了,吳三桂的兵才到哪兒?連山海關還沒過呢!你還指望他?”

他跺了跺腳,怒氣衝衝地說:“既然沒有錢,就別指望吳三桂的三萬大軍會和闖逆拼命!就算他自己不要錢,他下面的那些戰士也得拿錢哄著!”

朱慈烺突然大聲喝問:“王伴伴!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有做過京師被闖逆攻破的準備?”

被朱慈烺這麼一問,王承恩也懵了。

他的確沒有做過北京被闖逆攻破的準備!

說起來真是有點難以置信,現在的北京城明明危如巢卵,城內沒有像樣的守軍,外面的援兵一時也到不了。而李自成的大軍則是馬上就要兵臨城下了!

在這種時候,誰都知道不好了,崇禎皇帝和他最信任的大太監居然沒有做好逃命的準備!

這就是崇禎皇帝和他用的人……你說急不急人?

就算南遷的黑鍋你要甩,逃命的準備你也不能不做啊!

朱慈烺那張年輕英俊的面孔上突然充滿了怒氣,咬著牙齒,指著王承恩的鼻子就問:“王承恩!你這個秉筆太監,提督東廠太監,統領內外軍營,提督九門是怎麼當的?真的要陷父皇、母后和本宮於死地嗎?”

“可,可是皇上沒有下旨啊……”

朱慈烺看著王承恩一副手足無措,滿頭大汗的樣子都給氣樂了。

“你要父皇下什麼旨?父皇死要面子的脾氣你還不知道?”朱慈烺說,“也罷,本宮現在下皇太子令旨,命你立即召集勇士千人於內校場中,並備足武器、乾糧,再從內庫中提出白銀三萬兩備用!”

其實朱慈烺原本是想讓王承恩派人送自己去通州的,通州城內有順天巡撫宋權,此人還算是靠得住。只要有他保護,自己就能去天津投靠天津巡撫馮元颺。而天津巡撫是兼管海運的,手中有海船可用,可以把朱慈烺送去登州。登州有登萊海防道蘇觀生控制的天津衛水師,有了蘇觀生、馮元颺、宋權和天津衛水師,朱慈烺至少可以安然抵達南京。

不過在同王承恩的交談中,朱慈烺已經知道,這傢伙對崇禎是死忠。多半不會在沒有崇禎旨意的情況下放自己出城……而崇禎又猶猶豫豫的,一定耽誤時間。

所以朱大太子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帶上崇禎跑路的名義,設法掌握一點武力,然後再見機行事了。

朱慈烺深信,只要自己能跑出去,就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了。就算有,也得先跑出去!

“千歲爺,這不合適吧?”王承恩被朱慈烺的話嚇了一跳。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合適的?”朱慈烺瞪了王承恩一眼,“父皇若要怪罪,本宮一力承當!不過你要記著,此事現在是萬萬不能讓父皇知道的,要不然你王承恩就是我大明江山淪亡的罪人!罪該萬死!還要遺臭萬年!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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