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原主的執念是,有人記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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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冬素大驚失色,一直以來的擔憂成真了,沈父果然發現她不是原主!
可她還想垂死掙扎一下,乾笑道:“父親是喝醉了嗎?女兒就是冬素啊!”
沈父慈愛地看著她,眼睛卻透過她,迷離地看向遠方,似是自說自話地道:
“誰都不知道,我斷腿昏迷的時候,耳朵還能聽到聲音。
我聽到冬素天天趴我床頭哭,說我若不醒過來,她要被母親賣給傻子。
我聽她哭馮文生無情無義,跟她退親。
她哭自己是天煞命,是她害我斷腿。
有一天她哭著跪在我床前,說她不孝,她不想嫁給傻子,她要去求人幫忙。
那一天我的心一直在跳,我想喊出來,讓她別去,可嘴也動不了,手也動不了,跟個活死人一樣。
之後,冬素一直沒回來,我的心頭就有不好預感,這個傻丫頭會不會做傻事了?
然後,你就回來了。你不喊爹孃,喊父親、母親。罵走李大夫,跟你母親犟嘴。
你知道嗎?那天半夜你讓仲陽按著我,你給我治腿,你悄悄跟冬素的魂說話,我都聽著呢。
那時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兒。
你是水鬼?還是河神?還是路過的孤魂野鬼佔了我冬素的身體?
開始我很怕你,我怕你會害人。可我又不敢趕你走,我怕你走了,我的冬素就回不來了。
我就事事順著你,你要做什麼我都同意。讓你母親別跟你對著來,讓仲陽別跟你單獨相處。
直到後來,你爺爺回來了,你又變了,你對你爺爺,比對我和你母親都親近。
你治好了他的病,又會賺錢,人情禮節,廚藝醫術,樣樣都是頂好的。
我確定你不會害人,也確定我的冬素回不來了。
有時候我會想,把這話藏在肚子裡一輩子,就當你是親女兒。
可那樣一來,我的冬素就太可憐了。
好姑娘,你跟父親說句實話,冬素還能回來嗎?她去哪了?轉世投胎了嗎?
她走之前有沒有跟你說什麼?怨我這個不中用的爹嗎?”
不知何時,沈冬素已經和沈父一樣,淚流滿面。那淚水怎麼也擦不乾淨,彷彿積攢了很多年一樣。
她開口想要解釋,突然感覺到肩膀一重,身體像是溺水一樣,靈魂被逼出體外。
她以第三者視角,看到‘沈冬素’大喊一聲:“爹!”隨即撲到沈父懷裡。
沈父又驚又喜又懼又駭,扶著她的肩膀問:“冬素,你是冬素?”
沈冬素輕輕點頭:“爹,我跟您說幾句話,就要走了。
女兒不孝,以後不能在您身邊盡孝了。
女兒不怪您,是女兒自己沒用,輕信了馮文生,才被他害死。
爹,冬素不是孤魂野鬼,她是我求來的神仙。
臨死前我求神仙,誰能幫我報仇,幫我孝順爹孃,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她就來了,她幫我報了仇,救活了爹和爺爺。
爹,以後冬素替我給您盡孝。女兒只求您,別忘了我……”
說著說著,那具身體軟軟倒下,那股執念已經撐了太久,附身之後,最多隻有十幾息的時間。
當一道淡如煙的身影在空中,朝沈冬素笑著揮手的時候,沈冬素同樣報以微笑,無聲地道:
你放心,我說到做到,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安息吧!
那縷輕煙消散,沈冬素瞬間掌控了身體的主權,她對哭得像個走丟的孩子一樣的沈父道:
“父親,她已經安息,您,節哀。”
她明顯感覺到,肩膀上的掌印消失了,她完全掌握了這具身體。
那感覺就像,以前的感官,對沈家人的感情,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都隔了一層薄膜一樣。
而現在,那層薄膜消失,她神清目明,對原主的記憶,和前世自己的記憶,都一清二楚。
同時,對沈家人的感情也更深,她全身接受這具身體,包括原主的情感。
她也終於確定了原主的執念是什麼,並不是要跟沈父當面告別,而是,她希望有人記得她。
有人發現,她已經死了。
即便現在的沈冬素再優秀,再完美。還有一個人記得,那個懦弱善良膽小又愛哭的冬素。
多麼簡單又卑微的願望啊!
只是想有人記住自己而已。
可除了沈父,還真沒人意識到,這具身體已經換了靈魂。
蔣氏就覺得女兒因退親一事,變得古怪,對她無禮。
沈爺爺覺得孫女熬過了一劫,成長進步了。
或許沈林鐘和仲陽感覺到她的變化,可他們看到冬素越變越好,便不再深究。
唯一還在意女兒的,只有沈父。
沈父哭了很久,接受了這個事實,女兒已經魂歸九泉。
他擦乾淨眼淚對冬素道:“這件事,你別告訴旁人。
以後咱們還像之前一樣,你是沈家唯一的姑娘。行嗎?”
沈冬素點頭道:“只要父親不嫌我,這輩子我都是沈家的女兒。”
兩人沉默了下來,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對方。
沈冬素覺得自己已經被揭穿,還喊人家父親,有點不好意思。
沈父很感激她,她並不是害死女兒的人,而是來幫女兒還願的。
可人家這麼一個神仙人物,給你當女兒,自己怎麼好意思呢?
過了半晌,沈冬素先道:“父親說,當我的爹孃一定是三生積得福。可事實是,我是個孤兒。
我出生就被遺棄,在孤兒院,也就是慈幼局長大的。我活著的時候,唯一對我好的人,就是慈幼局的院長。
他跟沈爺爺長得很像,性情也很像,我一看到阿爺,就想到他。
其實那一天,是我一直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一直喊一直喊,痛苦又著急。
我順著聲音找過去,看到地上躺的女孩子,還有她哭泣的哥哥。等我再有意識,自己已經成了沈冬素。”
沈父再次心疼地看著她,這回不是隔著她看向另一個冬素,而是看著她本人。
慈愛地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沈冬素很想像原主一樣,撲到他懷裡大哭一聲,可她做不到。她強笑道:
“能做沈家的女兒,我很慶幸。”
這時沈家其他人都找了過來,沈林鐘一臉焦急地道:“爹和冬素怎麼跑這裡來了?
讓我們好找!這新房子穿堂風冷得很,快回屋暖暖。”
蔣氏詫異地看著這對父女:“你倆跑這裡哭什麼?”
仲陽笑道:“是喜極而泣!高興地哭對不對?”
沈爺爺呵呵笑道:“是該高興,瞧這大房子,明天新傢俱搬進來,擇個黃道吉日,咱們就搬家。
舊牛棚那兩間房子推了移平,做小菜園。兩間小木屋留著,孩子們喜歡。
對了冬素,我那房間你讓人做的磚頭泥巴床,得先烘乾吧?”
沈冬素失笑道:“那是火炕,冬天睡覺可暖和了。阿爺您有老寒腿,睡火炕比睡床好。”
說話間幾人來到沈爺爺的房間,同樣是三間,一間沈爺爺的臥室,最裡面是張老大的火炕床。
中間是客廳,外接著寬寬的長廊和院子,沈爺爺現在是村長,肯定經常有人來做客。
旁邊的小房間是小滿和小虎的臥室,兩孩子現在還天天跟沈爺爺一起睡,讓他倆單獨睡,他倆就滾到竹筐裡,死活不願意睡床。
兩兄妹更是一刻也不捨分開,小滿見不到哥哥就會害怕得縮成一團,小虎找不到妹妹就開始滿院子喊叫。
讓兩個小傢伙分房睡,估計還得再等幾年。
蔣氏對沈冬素佈置房間的事,雖有異議,卻阻止不了。
便約定好,她和沈父的房間,還有堂屋、廚房,不許沈冬素插手,別的房間由她來佈置。
仲陽特地讓她佈置的房間,用八扇的木屏風一隔為二,後面是床鋪,前面是書房。
窗明几亮,書桌旁邊有兩個大書櫃,雖然目前才有幾本書孤零零地躺在裡面。
但想象一下書櫃裝滿,自己坐在這裡看書習字的畫面,仲陽就喜得見牙不見眼。
最大的一個臥室是沈林鐘的,因為沈父和蔣氏都說,先把他的婚房佈置好,等他要成親的時候,什麼都是現成的。
大廚房蔣氏不讓沈冬素動,她便在自己的小廚房砌了土烤箱,跟凌王府廚房那個一模一樣。
一應炒鍋、鴛鴦鍋、燉鍋、蒸盅都配置齊全,這些是胖廚子送的禮物。
一家人在新房子裡看了一圈,人人都暢想著搬進來住的畫面。
沈父被沈冬素和沈林鐘一左一右扶著,雖心裡還在想著安息的女兒,可面上卻絲毫沒顯露。
以後就把這事爛在肚子裡,再不提了。他會把冬素當親生女兒看待,努力讓他們的父女緣分更深一些。
沈林鐘明天就要回去當差,今晚是他在沈家住的最後一晚,可惜還是和仲陽睡草床。
這天夜裡,沈家大房全家歡喜地慶祝新房子落成。
二房三人在經歷白天大房的熱鬧,卻沒法參與,而嫉妒得快要發瘋了。
特別是朱氏和王金花聽說,女人也上桌吃飯,蔣氏和她的三個姐姐坐了上席。
氣得咬牙切齒,那本應該是她倆的位置啊!特別是朱氏,如果她沒把大房趕走,她就是今天酒席上最出風頭的人。
那一片新房子,最大最敞亮的那間,也應該是她的!
她無比後悔當初和兒子一起,把大房一家趕到牛棚。那一家看著就要深陷泥淵了。
沈大成或死或殘,沈冬素天煞女被退親,蔣氏一個遇事只會哭的受氣包。
這樣一家,怎麼就站起來了呢?這日子還一天比一天好!今天新房子上樑,連亭長和里長都來他家喝家。
朱氏這人,有錯從不往自己身上找,便怨恨是兒子和兒媳誤了她。讓她擔了惡名,現在遭這樣的罪。
當天夜裡,王金花和沈大志躺在床上,痛罵大房無情。沈大志都拉下臉去送禮了,竟然還把他趕走。
可沒罵一會,王金花的肚子劇痛了起來。沈大志開始不想管,以後跟平常一樣,痛一會就沒事了。
結果沒想到,王金花下面開始流血,沈大志這才驚慌起來,忙去叫朱氏,自己要去請穩婆。
被朱氏攔下:“她都生了兩胎了,又不是頭胎,用不請穩婆,我來接生就行了。
你去燒熱水,把剪刀煮一煮。”
當王金花的慘叫聲傳遍全村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子時,全村的狗都吠了起來。
沈爺爺既是村長,又是王金花肚子裡孩子的祖父,他再氣沈大志,再惱朱氏,也不會不管。
就像他不會不管沈冬月和沈青牛一樣。
沈冬素一聽沈爺爺起來,忙也爬起來陪他同去,悄悄帶上銀針,真是難產,她也不能袖手旁觀。
沈父讓蔣氏也去看看,蔣氏不願意,嘟囔道:
“她懷了三胎,在家當菩薩供著,明裡暗裡給我多少苦頭吃!
我不去!咱爹是去看親孫子,人家都不認我這個大伯孃,我去看什麼?”
沈父也沒多說什麼,所有人都跟朱氏想的一樣,王金花已經生了兩胎,生三胎肯定不會難產。
可惜朱氏和沈大志都忘了一點,那就是她這一胎早就該生了,硬是晚了一個月。
當沈冬素扶著沈爺爺到二房門口的時候,青牛正縮在廊下抹眼淚。一看到爺爺過來,立即撲了過來:
“阿爺,我娘她要死了!”
這時朱氏一聲‘造孽啊’的驚呼聲響起,然後見她拿麻布包著一團血肉出來,扔到木盆裡給沈大志:
“快拿去燒了埋在屋門前,千人走萬人踏,讓這孽障再不敢投生到咱們家!”
這時她看到沈冬素,滿腔怒火有了發洩之處,指著沈冬素大罵道:
“都是你這個天煞女惹來的禍,才把這樣的孽障招到我們家!”
沈冬素無語道:“孩子是你兒子和媳婦生了,關我什麼事?”
沈爺爺也罵她:“你少胡說八道!孩子到底怎麼了?”
沈冬素以為是生了有殘疾的女兒,朱氏重男輕女,不想要這孩子。
上前掀開麻布一角一看,讓她心一咯噔,是個畸形死嬰,頭極大,五官擠在一起,四腳和腹部黏連成一團。
孩子已經紫黑色,這是在孃胎裡就夭折了。
她忙把麻布放下,不讓沈爺爺看。問朱氏道:“二嬸怎麼樣了?”
沈大志似才想到妻子一樣,忙把那死嬰放下,去房間看妻子。王金花昏迷了,幸運的是並沒有大出血。
沈冬素想進去看,再次被朱氏攔下:
“你還要帶多少黴運來我家!就是你這個天煞女壞了我家的風水氣運,她才生下怪胎!
本來是個男娃的,道士都給了保胎丸,保是男丁。都是你害的!”
沈冬素很快抓到重點:“你們在哪求得保胎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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