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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那狗賊,竟然如此軟弱……如此卑躬屈膝!”

“還所謂為大聖賀?!”

“我呸!”

“還皇帝!”

“照我看,乾脆寫信當人家兒子算了!”

“哈!好一個兒皇帝!”

茶樓之中,滿是破口大罵者,而這些破口大罵的人,非僧即道,先前罵的最狠的是個和尚,之後就是個道士,那個道士一邊對著三清祖師的畫像跪香贖罪,一邊破口大罵造口業,可謂是造業消業一併來了。

在茶樓一側的窗戶邊,有身穿青衣黑裳,踏一雙厚底靴的少年人安坐。

少年人的肩膀上有一隻小鳥兒,渾身絨毛可愛,正在悄悄說什麼。

而少年人往外看去,則見到這道路約莫十里,來往的人都是有修行根基的,這裡是明真道盟的集會之處,他已下山月餘時間,而在齊無惑下山之後不久,秦王也在朝堂之上主動請纓,願意作為皇親國戚之一員去作為使臣,為妖族大聖賀,而這也讓秦王的聲望受到一定的影響。

不少看破了皇帝和妖族之間事情的人都免不了吐一口唾沫。

當年這秦王的父親就因為錦州之事而死,身敗名裂,這傢伙現在卻甘為走狗,帶著人族的工匠,技藝,書籍,並千名清白世家女子前去妖族賀禮,那可是妖族,族裔不同,縱然不被殺死,那往後待遇也是可想而知的。

明真道盟已有人釋出了阻攔令。

召集諸人族的修行者,要去攔截這一支隊伍。

小孔雀小口啄著桌子上的點心,好奇地傳音道:“阿齊阿齊,他們打算攔路?”

“嗯。”

“能行嗎?”

少年道人搖了搖頭,回答道:“不是這些人攔路。”

“我們知道訊息之後,來得有些遲了。”

“本來還以為能夠和明真道盟的攔截者一起出發,才來了這裡……”

“隊伍都已經出發了,因為那位打算破境成為大聖的,是一尊很老的大妖王了,那是類似於修者神仙的層次,已經是長生不死,放到道門算是真君元君,放到了佛門就是菩薩果位,他的心腹使臣境界也不會太低……”

“這一次派去神武朝的,是一名逼近三花聚頂層次的大妖。”

“人族修道者強於心境元神,而妖族的氣血蠻橫,似乎是畏懼於三花聚頂最後一步的時候,化作純陽純粹之體的雷劫,以及不願領受符詔,登上天庭,故而才壓著境界,畢竟,領受南極長生大帝的符詔登天的話,雖然能避開天劫,可那符籙卻也不是誰人都能領的。”

“三千功滿,八百行足才可登仙。”

“這大妖所作所為,南極長生大帝的符籙不可能降下。”

“就算是求了一道,也過不了北帝一系的判決。”

“索性還不如留在妖界,妖族主修力修道卻不修心性自在,走的多是蠻橫一脈,畏懼風火雷三災,這雖然不到三花聚頂,恐怕也是最後一步了,再加上妖族的血性不擅修道卻擅廝殺,一兩個真人都不敢去和他挑釁……”

他沉吟思索,秦王以他創造的那種聯絡之法聯絡著他,他知道那大妖的動向很有些奇怪,與其說是徑直前往妖族為大聖賀,但是卻是在繞著圈子,不肯前往,這樣的行事風格,倒有些像是在釣著誰一樣。

是個狡猾的妖怪。

看來明真道盟的攔截很難成功。

牛叔曾經在妖族廣交朋友,因為朋友多,還被贈了第八大聖的尊號,那自然只是個玩笑,只是大家花花轎子抬著而已,真正的大聖根本不會在意,卻也因如此多的朋友,極為了解妖族的性情,這樣的行動軌跡很像是在狼族的捕獵。

是狼族的大妖。

狼族沒有大聖,頗分散,一部分在虎族那邊,一部分則是在獅族。

還有一部分是在自己艱難求生。

齊無惑心中判斷,小孔雀開心吃著,他此行出來,一則是要去確認自己的仇人,若是有機會的話,少年道人並不介意給那位大聖的進階儀軌做些破壞,而另一面,則是代替敖流和敖武烈將那件降魔法寶還給龍女。

“看這一隻狼妖的軌跡,似乎是打算自錦州走……”

少年道人根據狼妖繞路的軌跡和傾向性,做出了判斷。

狂吃狂吃的小孔雀抬起頭,眼睛亮起來:“是阿齊的家嗎?”

少年道人笑了笑,道:“雲吞還記得啊?”

小孔雀開心道:“阿齊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你說錦州繁花似錦,春天的時候百花盛放,非常好看,現在就是春天,到處都在開花,阿齊阿齊,你說錦州會不會比這裡更好看?!”

少年道人回憶家鄉,看著外面的道路風景,伸出手微握流風。

他穿著的並非是太上一脈的道袍,而是尋常的衣物,但是卻又有著暗紋,樸素溫雅,齊無惑不懂得這些,這衣裳的模樣和風格是雲琴幫他構建的,用了他們創造的神通變化出來,遠比起少年道人變出來的衣裳好很多。

那邊的道人和僧人們在爭執著。

“此番那妖怪雖有手段,但是凌霄樓的吳真人,當年曾經以雷霆之法蕩平了千妖之山,也曾獨自持劍行走妖國的大真人也出馬了,他和踏歌劍派的大長老曾經是年少相交的好友,這一次恐怕也是為了錦州踏歌劍派覆滅之事而動的。”

“是啊……還有龍象寺的法相大師。”

“已修出了佛門的不漏之身,有龍象巨力,單手持一獨腳金人為兵器,只那兵器就萬鈞之重,擦一下就死,碰一下就傷了,是要修出金剛身的佛門大德,也是為了當年錦州佛門一脈滅絕之事。”

“道宗一脈的仙人峰峰主真人也在。”

“似乎是因為那位道宗祖師下山,這位仙人峰的峰主真人則是緊隨其後,聽聞了那慫皇帝的所作所為,怒極而拔劍,欲要救下那些可憐女子……”眾人紛亂談論,皆有必勝之心,齊無惑視線看向遠方,風吹而過,泛起漣漪,窗戶上有遮光的簾子起落。

耳畔有法術傳來的秦王聲音:“先生,有人攔截!”

“可惡……我到底該攔不該攔……”

少年秦王不甘,他又想要讓這些道門的修士們成功攔截,把這些人族的工匠,女子們都帶走,可又身負有探明那大聖所在的職責,如此就不能夠讓明真道盟真的把他們攔截住……

秦王深深吸了口氣,道:

“那妖怪設下了陷阱和陣法,先生你有告知明真道盟,讓他們小心嗎?”

少年道人嘆一聲,輕聲道:“遲了。”

那些真人們的反應和對攔截的必然性,比他預料更快更大。

旋即道:“且等我。”

聲音落下時候,桌子上已沒了少年道人的身影。

眾人爭論不休,卻未曾有誰注意到這一幕。

“阿齊阿齊我們要做什麼?”

“先去尋秦王……再入妖國,混入隊伍之中,應該更容易進入那大妖王所在。”

齊無惑心神安寧,以自創法門和秦王聯絡,弄清楚了那狼妖的路線,此番不再以無消耗的遁地之術,而是以【縱地金光】之法門,身如虹光而遁,腳步每一落下,便要前行數里。

這本來是極難得極了不得的神通,用來爆發急速刺殺。

可齊無惑本有元始祖炁之根基,炁機極厚,體內元炁流轉,又和大地聯絡,得大地之炁彌補自身,這等神通,在必要的時候,竟可當做趕路所用。

因為速度極快,萬物在其眼中彷彿都變慢。

一滴水落下,在元神的感應之中軌跡清晰,少年道人伸出手屈指輕彈,這一滴水飛出,落下,入荷塘,泛起漣漪層層,而漣漪盡散,平復,少年道人已在群山之外,踱步而行,前方有大江河攔路,因冬日之冰化了,水流積蓄,奔騰若雷霆,眾人皆在等待船渡。

著青衫的少年道人一氣轉平,腳步踏地,自身之炁流轉變化,於是得大地之炁,明陰陽之轉,自弱而強,迴圈往復,竟是絲毫無損,站在在那渡口。

大船將行,船伕大笑著喊道:“小道長,可要上船,還有幾人的位置。”

“可給伱便宜些許。”

“多謝。”

少年道人嗓音溫和,在下一刻已過這大船,在驚濤駭浪之上,速度急速,水流亦如平地,腳步輕點在那浪濤翻卷之處,袖袍翻卷,驚雷般的濤聲凝滯,萬物似乎安靜一剎,那大浪轟然碎裂如泡沫一襲青衫也已騰空而起。

大江潮起如雷聲,一襲青衫踏潮過!

於是那大船之上,眾人皆驚呼,看到那少年道人踏江而過。

轉眼便已沒了蹤影。

齊無惑神色微凝,神態極從容,速度極快,真人之境,已和先天一炁發生了巨大變化,小孔雀死死抱著少年道人鬢角的髮絲,才沒有被甩飛出去,身上絨毛都被颳得往後飛,仍舊嘴硬道:

“可惜,要是阿齊你會騰雲駕霧的話。”

“就不用這樣了。”

“還能,更快些……”

少年道人溫和道:“尋常的御風可以,但是速度卻不如這縱地金光。”

“但是騰雲駕霧,那都是各家的秘傳,哪裡能夠輕易的到手?”

少年道人本和秦王一直聯絡,所以位置距離秦王不遠,急速而來。

卻說秦王卻是陷入掙扎之中——人族修者,不如那大妖狡詐亦或者說這大妖的所作所為就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人族的修行者就算是知道他們是佈下陣法的,也只能硬著頭皮往進闖。

就讓這些佛道之修者落入了圈套之中。

但是佛門道門也知道這一點,但是縱然如此他們也得來此攔截,但是卻未曾想到,這大妖之後竟然要秦王率領人族的鐵騎,去阻攔這些人族的修行者。

秦王為一品秦王,持人道之器,又有上千的鐵騎並侍從,皆是服藥修氣打熬肉身之輩,結成戰陣,自然阻攔尋常的修行者,而那大妖則是在一側看戲,且笑言語道:“不愧是人皇子弟,氣運之道,玄妙非常!”

“那這些和尚道士,就交給你們了。”

那大妖伸出手捏了捏一名女子的臉頰,形貌輕佻,眼底卻清淨,嘲弄道:

“反正你們人,就很是擅長對付人不是嗎?”

少年秦王握緊了拳,卻還是咬著牙道:“結陣……”

而後道:“守備!”

王者氣駕馭人道氣運,合千軍鐵騎之氣並五千步卒,不得不嘗試攔下這些佛道修者,但是雙方都沒有下狠手,秦王只攔不殺,而這些佛道修者則是隻求突破,三位真人尤其如此,袖袍輕掃,穿甲騎馬的鐵騎戰將們就飛出去,重重摔下,如入無人之境。

秦王畢竟不是李翟,沒他的那種統帥能力。

而人族的戰將們也沒有爭鬥之心,缺少戰意,於是佛道精銳竟然突破了軍陣,一名道人拂塵一掃,竟然搭住了重槍,雷法一施,令那戰將筋骨酥麻,跌落馬來,而道人面色微白,消耗頗大,來到那些被當做禮物贈送出去的女子和工匠們面前,急急道:

“且隨我等來。”

可是那些女子們卻是面容驚慌失措,道:“你們要做什麼?!”

“貧道來救你們……”

“你們,你們是在害我們啊!”

有少女面色蒼白,帶著哭腔。

一句話將那道人的神色震住。

其中一名稍年長些的男子見前面的道人神色驚愕,嘆了口氣,道:“道長快走吧,你救不了我們的,我們的名字都在冊子上,我們沒有去的話,在老家的家人就要被拿去坐牢坐罪,我走了,一家老小都要死。”

“這幾個女娃娃,都是窮苦人家的,被那些世家臨時收了做乾女兒。”

“轉眼就都送出來了。”

那道人怔住:“你們不想要走嗎?!”

女子淚眼婆娑,哽咽道:“我們走了,家中老父如何?家中兄弟姐妹如何?”

老工匠道:“嗐,那些真的世家女子,怎麼可能會被當做禮物送出來呢?但是這樣的話,家裡的父母都還能有照顧,你們救我們?也就只是滿足了你們行俠仗義的心罷了,可是之後呢?我們能去哪裡?”

“我們的家人就肯定要被砍頭了啊,道長,您真的沒想過嗎?”

周圍的兵戈聲音震天。

道人卻大腦空白,凌霄樓真人,法相大師,還有道宗的真人壓制兵戈,讓這些弟子去救人,但是此刻這年輕修道,一腔熱血的道人卻是不知該如何去做,不知道為何,自己救人卻彷彿要成為殺人。

他道:“……你的父母能有多少銀錢?”

女子淚眼婆娑卻還是笑起來。

呢喃道:“世家大戶給錢,得了銀子八十兩,一兩銀能換銅千二百錢,約莫能有十萬錢,已是大價錢了,我隨你走,那大世家怪罪,我爹孃如何活得下去?我去了那妖國,也為必死;可離開這裡,若被發現,就是哪裡都留不下來了啊。”

道人無言,而那大妖忽而出手,將三位真人層次的修者囊括於自身的戰鬥之中,四者且打且鬥,沖天而去了,而那些修行者們一腔熱血卻是面臨了現世的殘酷,爭鬥漸徐緩,秦王坐在異獸背上,嘆了口氣道:“諸位,且回吧……”

明真道盟的修者們失去戰意,又有負傷,神色複雜,一名道人長嘯出聲,卻舍了自己的對手,嘯聲悲苦,似因此世道蒼涼,人世難度,轉身掠去,救不得人,救人如殺人,如何去救,行俠仗義若是‘殺人’,卻又如何?

眾皆退去了,那大妖在天上顯露出妖族真身,黑風陣陣,妖氣沖天,百丈之高,竟然是鏖戰三者不落下風,忽而長笑,道:“人族就是軟弱!竟然會考慮如此弱者的想法,哈哈哈哈,既然不打了,那麼接下來就交給我等。”

“孩兒們!去把那些喪家之犬,盡數殺光!!!”

於是群妖皆大笑,持兵器,化原型,騰起妖霧騰騰衝著那沒了三位真人的修行者衝去,群修先前被衝擊心神,又曾一腔熱血和人道的兵戈爭鋒,此刻都不是全盛之姿態,卻是被這狡猾妖族以逸待勞,且戰且退,身上傷勢漸多。

忽而群妖化形撲殺而來。

一僧避之不及,索性怒聲咆哮,一拳砸入那妖本相的口中,不顧尖牙利齒,直接砸入其肚子裡面。

拼著廢了一條手臂,也要這妖怪付出代價!

“老子送你去見佛祖!”

於是刀兵爭鬥,群妖咆哮,而佛門誦唱,道門起決,先天一炁的爭鬥,攪動的四方都混亂,樹木倒下山岩劈裂,正自聲浪衝天,忽有聲音平靜溫和,手指微豎,且道一聲——

“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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