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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當在得到陸遜到來的訊息後,立即就來到孫權大帳中,將這事稟報給了他。
而孫權在聽到這個訊息後,臉上卻沒有浮現如韓當一樣的喜色,而是浮現了詫異與懷疑之色。
「伯言,他不在陸口駐守,來這公安作甚!」
孫權可是記得,他從未發過令陸遜領兵前來的檄令。
面對孫權的詫異與懷疑,韓當對孫權解釋了陸遜領兵前來的來因。
聽到是呂蒙之前發出命令,讓陸遜率軍前來後,孫權臉上的懷疑之色漸漸消散,但心中卻對呂蒙這番過於謹慎的舉動表示不滿。
雖病重,然數萬大軍撤退,數倍於敵方的兵力,又何須畏懼敵軍出城攻我?
子明真是越發膽小了。
只是孫權並沒有將他的這番想法表現出來。
而面對著陸遜的請求接見,孫權因為現在心情不錯,於是便同意了。
在得到孫權的允諾後,韓當急忙出營將陸遜帶往孫權大帳。
在這一路上,韓當將最近發生的事跟陸遜一一說明。
聽到孫權已至,呂蒙兵權已經不再後,陸遜心中微微一沉。
他聰慧異常,雖說往日中孫權對其也算信愛,但其卻能從孫權對其的信愛中,察覺出一絲忌憚。
今孫權已至,不知道還會不會令其執掌大軍。
只不過就算孫權不用其為督,也無所謂,陸遜並不貪慕權勢。
只要孫權能用其之計,扭轉江東敗局即可。
韓當帶著陸遜很快就來到了孫權的大帳之外。
在孫權的侍者入內稟報後,陸遜不久後就得到了孫權的傳召。
因為孫權口令中只傳陸遜一人接見,所以韓當留守在外。
陸遜整理了下身上的甲胃。
孫權對人的禮儀很看重,而自己是否穿戴整齊拜見其,更是在往日中,被孫權當做是否尊重其的一個重要標準。
在整理過後,自覺無任何差錯之後,陸遜跟在孫權的侍者後面,亦步亦趨地進入了大帳之中。
陸遜在進入大帳中後,他並沒有太過上前,只是在遠處對著孫權深深一拜,「臣遜,拜見至尊。」
面對著陸遜的完備的禮數,孫權心中油然浮現一種滿足感。
在江東中,他依然還是那個至高無上的至尊。
孫權對著陸遜頷首,「伯言請起。」
陸遜在孫權的這句話下,才緩緩抬頭,看向了孫權。
孫權這時凝望著他的這個侄女婿,他問道,「先前子明召你來公安一事,孤已知曉。」
「只是現今孤已至公安,伯言可回陸口矣。」
孫權對陸遜一直是有一些忌憚的。
陸遜出身吳郡陸氏,吳郡陸氏乃是江東有名的大族之一。
自幼出身名門的陸遜,才學斐然,少有令名。
建安八年時,時年二十一歲的陸遜入了孫權幕府,成為了他的令史,專職文秘工作。
時值今年,陸遜跟隨孫權已經十五年。
在這十五年的時間裡,陸遜無論為政,還是領軍,都曾立下了不菲的功勳。
但十幾年的辛苦建功,卻並不能讓孫權對陸遜真正感到放心。
因為算起來,吳郡陸氏與吳郡孫氏之間有著血仇。
興平元年時,袁術派遣孫策攻打廬江,廬江太守陸康堅守了二年。
到了興平二年末,廬江城終究還是被孫策攻克了。
之後月餘,陸康因憂憤病逝。
在陸康抵禦孫策的兩年戰爭中,陸氏家族百餘人因為饑荒和戰亂,
死了將近半數。
陸康的幼子、陸遜從父陸績比陸遜小六歲,所以那時候重振陸氏得到重擔,都壓在了陸遜身上。
可以說吳郡陸氏的上代家主陸康,便是因為孫策而死,而且因為孫策,陸氏家族精英死了百餘人。
要不是當時年少的陸遜早成,幫助陸績重樹門戶綱紀,吳郡陸氏可能早就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有著這種過往,一向多疑的孫權很難對陸遜懷抱百分百的信任。
也正因為對陸遜不信任,所以陸遜在展露自身的才能後,孫權做出了一件至今都為人所詬病的事。
建安二十一年時,也就是四年前,孫權強令陸遜以無所出為理由休掉了他的原配張氏,轉娶了他兄長的女兒孫氏為妻。
建安二十一年時,陸遜已經三十四歲,而那孫氏方才十七歲而已。
若是陸遜沒有原配,若是陸遜娶的不是孫策的女兒,那麼年紀相差大一點,這件事也並不會讓人詬病。
但孫權明知道孫策與吳郡陸氏有著血仇,陸康更是可以說因為孫策而死。
在以孝為天的兩漢,孫權令陸遜娶害死了他從祖父的仇人之女。
這難道對陸遜來說會是恩德嗎?
而且陸遜與孫權年紀差不多,本來是同輩。
但經過孫權這個舉動,陸遜無端矮了孫權一輩,成為了他的侄女婿。
這難道對陸遜來說會是寵信嗎?
一切都是孫權的權謀之道而已。
當時孫權之所以會這麼做,是他看重陸遜的才能,卻又忌憚陸遜的出身背景及他的過往。
而當時陸遜的原配,乃是吳郡張氏。
孫權不想江東各大族之間,互相聯姻形成盤根錯節的關係。
他又想能真正將陸遜收為己用,故而作出了這個決斷。
最主要的是,孫權想以此看看陸遜對其是否忠心。
若陸遜接受這明顯是羞辱的指親,那麼足以證明陸遜心向他。
若是陸遜以人倫大禮來反駁,那麼他就會出手整治吳郡陸氏。
而陸遜在知道孫權的這個安排之後,他一眼就看清了孫權的真正意圖。
但可惜他不是一個人,他身上揹負著整個家族的榮辱興衰。
所以最後陸遜決定忍辱負重,接受了孫權的指親。
也就在陸遜接受後,孫權才對陸遜差不多真正放下心來。
雖然他對陸遜做不到完全的信任,但已經比一般江東士族出身的將領好很多了。
非如此,呂蒙在向孫權建議由陸遜,代替他駐守陸口統領萬餘大軍時,孫權是不可能會同意這點的。
只是以往孫權對陸遜的信任,在建業城中又開始發生動亂後,已經開始慢慢減少著。
面對著孫權令其離去的命令,陸遜上前一步對著孫權言道,「至尊,臣有一計,可助至尊取得荊州。」
陸遜雖然會為了家族忍辱負重,但當江東面對危難時,性格一向謙和的他,亦會大步上前,為江東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看著往日中一向對其沒有違背的陸遜,今日竟然主動敢第一次「違背」他的意思,孫權不禁覺得有些有趣。
只不過陸遜的才能他是認可的,所以當陸遜說他計策可以助他取得荊州後,孫權並沒有阻止陸遜發言,而是令其繼續說下去。
陸遜這時看向了,擺放在大帳牆壁之上的一張輿圖,他看向孫權問道,「至尊,臣可用否?」
孫權背靠躺椅,示意陸遜上前儘管使用。
在得到孫權允許之後,陸遜大步上前。
因為輿圖高大,陸
遜遂取下腰間的佩劍,手舉佩劍的他以劍柄作指,為孫權闡述出了他的計策。
「至尊若想拿下荊州,必先拿下一處!」
說這句話時,陸遜將手中的劍柄指向了一處地名—宜都郡!
見陸遜不討論公安如何拿下,反而去關注千里之外的宜都郡,孫權一時間丈二摸不著頭腦。
但雖然心中疑惑,孫權卻並沒有打斷陸遜的發言。
陸遜在將手中劍柄指向宜都郡後,他對著孫權言道:「當今兩軍之勢,我軍為客,糜暘為主。」
「以客攻主,最忌久戰。」
「而公安城堅,不耗費數月光陰無法拿下。」
「既如此,我軍不如繞開公安,命一將領一支奇兵,突襲公安背後的宜都郡。」
「宜都郡地處荊益兩州腹心,乃是荊州大軍退入益州,且益州大軍入援荊州的必經之路。」
「我軍若能拿下宜都郡,即可頃刻斷絕荊益兩州之聯絡。」
「且宜都郡中多山林,地勢複雜,四處皆是易守難攻之地。」
「至尊拿下宜都郡後,命一將率萬餘兵馬,依山控水,分散諸要塞佈防,即可將宜都郡守得固若金湯。」
「劉備大軍要想出川入荊支援,則有我軍阻擋,勢必不得寸進。」
「只要劉備大軍無法入荊支援關羽,荊州北有魏王大軍,南有我軍數萬大軍。
長久之下,荊州諸軍見援軍遲遲不至,膽氣必喪!」
「而且只要我軍拿下宜都郡,有宜都為依託,亦可步步蠶食荊州諸郡。」
在陸遜說完他的計策之後,孫權臉上卻並沒有驚喜之色。
因為陸遜的這個計策很大膽,也有著一些漏洞。
孫權問陸遜道,「伯言為何如此有信心,斷定我軍在拿下宜都郡後,劉備大軍即會不得寸進?」
今年漢中一戰的主帥乃是劉備,經此一戰,劉備徹底洗刷了他身上不善戰的汙名。
面對著剛帶領著大軍打了一場大勝仗的劉備,孫權有此擔憂很正常。
見孫權有此疑問後,陸遜臉上浮現自信的笑容說道,「今劉備漢中新勝,其若率軍來援荊州,則此乃乘勝而遠征,其鋒不可當也。」
「正因為如此,絕不能令其鋒銳進入荊州境內。」
「臣聞千里饋糧,士有飢色,臨時打柴割草就不能燒火做飯,軍隊也無法得到休息。」
「今宜都內諸縣,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
劉備大軍遠征,軍糧必在其後,補給亦必定艱難。」
「願至尊假臣精兵數萬,破宜都據諸縣,吾可深溝高壘勿與戰。」
「劉備彼前不能鬥,退不願還,野無所掠,進退失據,不出月餘,劉備大軍軍心將亂。」
「到時候臣在尋機攻之,當可破之。」
「縱不能破,亦可耗之。」
「以客為主,最忌久戰。」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若我軍攻下宜都郡,則可反客為主,令劉備大軍成為客軍!」
當陸遜這麼說之後,孫權的臉上才浮現出了意動之色。
只是在他看來,攻下宜都郡也許正可如陸遜所說,抵擋住甚至可能擊破劉備大軍。
但在孫權看來,哪怕做到了這點,對目前的公安也無什麼大的幫助。
孫權問陸遜道,「公安,難道我軍就棄而不顧了嗎?」
見自己已經解釋得如此清楚了,孫權卻還是將目光放在公安之下,陸遜心中只能暗歎了口氣。
他拱手對孫權言道,「至尊!」
「滅國之戰,絕不能只關注
於一城一池的得失!」
「我軍欲下公安,實則是為了拿下荊州。」
「若在之前,我軍膽氣未喪勐攻公安,繼而藉助拿下公安席捲荊州,卻是上計。」
「但如今,公安已經暫不可取。」
「既如此,我軍不如再求其餘破敵之處。」
「荊州關羽、糜暘兵力稀少卻能死守不退者,乃是希冀拖延時間等劉備大軍來援。」
「因心有外援,故敵之士氣難喪。」
「但若我軍能釜底抽薪,擊破敵軍所依仗的外援。
待這訊息傳開後,則敵軍膽氣自喪,荊州到時就是一顆,任至尊隨時摘取的蜜桃而已。」
陸遜言辭懇切,對孫權再三拱拜,希望孫權能聽進去他的諫言。
孫權看著這個站在廣大輿圖之下,化劍為指為其施設方略的陸遜,看著陸遜那丰神俊朗的模樣,孫權的眼睛似乎有些失神。
他想起了一個人。
當年那個人也是如陸遜這般,在輿圖之下,為他畫計大破曹操。
好像呀。
只是他心中還有一層疑惑。
...
在公安城中的糜暘,正在巡視城中的糧倉。
城中糧食不多,令其起了要精細盤點城中所有存糧的心思。
只有準確知道城中的存糧,最少和最多能堅持多大概多久,這才能讓他心中有個底,好去完成他接下來的謀劃。
這時候,王洪急匆匆的找到了他,向他彙報了一個軍情。
據城上士卒所報,不久前,江東大營外來了一支新的江東大軍。
那支江東大軍看似約有萬餘,而其大軍中打的是偏將軍陸的旗幟。
在聽到這點後,糜暘心中一沉。
他不對江東又來了萬餘兵馬感到擔憂,卻對那人的到來感到憂慮。
按《討孫寶典》記載,如今在江東軍中轄兵萬餘,且又官拜偏將軍的,正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陸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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