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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侍中鄧芝率領著使團到達永安邊境時,便被吳軍所察覺到。
之前在鄧芝使團還未到來的時候,孫權就曾下令駐守永安的朱然在發現鄧芝使團的蹤跡後,不得有所怠慢。
所以當鄧芝使團到達永安時,朱然立即領軍將鄧芝一行人迎入城中。
朱然本來想在永安城中,多多款待鄧芝等人幾日。
但是鄧芝覺得國事重要,所以他只在永安城中休息一日,第二日便向朱然告辭。
因為有著長江的存在,所以鄧芝使團從永安順流而下到達建業,不過幾日而已。
早在鄧芝使團到達永安的當天,朱然便命人將此事快舟報給了孫權。
而在鄧芝使團到達建業的前一日,孫權已經做好了迎接的一切準備工作。
孫權率領著建業中的文武百官,在建業城外十里的港口等待著鄧芝使團的來臨。
長江上的水軍斥候在不停地往返著,向孫權彙報著鄧芝使團的一切動向。
孫權坐在車輦上,當水軍斥候稟報搭載鄧芝使團的樓船已經即將到達港口時,閉目養神的孫權陡然睜開了雙眼。
他用一雙威武的目光看向前方的港口所在。
在他目光的注視下,一艘龐大的樓船開始出現在寬闊的江面上。
漢軍的使團都在那艘龐大的樓船之上。
雖然鄧芝的使團從成都中出發時只有上百人,但當他們到達荊州時,大將軍關羽便派一千多漢軍加入鄧芝的使團中以作護衛。
孫權在車輦中望著已經開始停靠在港口中的樓船,他看著那艘龐大樓船上迎風飄揚的「漢」字大旗,他的眼神不禁眯了起來。
之前劉備還是漢中王的時候,雖然他的軍隊中亦有著「漢」字大旗,但那時劉備軍中的旗幟大多還是「漢中王」三個字為主。
但是現在劉備大軍中的所有大旗,都已經換為「漢」字。
這悄然間改變的一幕,讓孫權的心中感到不是滋味。
之前曹丕篡漢稱帝的訊息傳到建業中時,其實孫權的心中是高興的。
因為曹丕的這個舉動,等於將壓在他頭上的一塊大山給徹底搬開。
隨著年齡的漸長,雖然地盤沒怎麼擴大,但是孫權的野心也在不斷滋長著。
之前大義上漢室猶在,哪怕孫權心中的野心再怎麼大,他始終都有一層忌憚存在。
但是曹丕篡漢稱帝的舉動,卻讓孫權的那層忌憚消失。
大漢已經亡在賊人手中,那麼原本身為漢臣的孫權,將來可以野望的事就太多了。
但是現在劉備在世間重新樹立起大漢的絳紅色旗幟,這讓孫權之前心中的野望遭到了一次打擊。
在看到鄧芝等使者陸續從樓船上下來時,孫權的臉上露出「笑容」,他馬上從車輦上下來快步朝著鄧芝等人走去。
隨著孫權朝著鄧芝不斷接近,他知道他今日的舉動意味著江東正式向劉備建立的大漢稱臣。
只是時勢如此,他又能如何呢?
反正他原本就是漢臣,現在實力不濟,再當一段時間的漢臣也無妨。
快步之下,孫權很快就來到鄧芝身前。
在來到鄧芝身前後,孫權率先對著鄧芝微微一拜道:「臣權拜見天子使者。」
孫權不是孤身一人來到鄧芝身前,在他的身後還有著許多江東文武大臣。
那些文武大臣雖然有很多人臉上有著不情願,但是孫權都已經對鄧芝行禮,身為孫權臣子的他們,最後也只能無奈地對著鄧芝一拜。
鄧芝方才下了樓船,就見到孫權領著江東文武大臣在對他行禮。
因為目前他是代表著大漢天子的使者,所以他便坦然接受了孫權及江東眾臣的參拜。
在行過禮後孫權忙不迭地,想將鄧芝等人接入建業城中。
只是孫權卻阻止了上千漢軍隨同鄧芝一同入城。
面對孫權的託詞阻止,鄧芝並沒有反對。
建業作為江東的治所,吳軍至少有上萬。
若是孫權想對他不利的話,只是一念之間便可成事。
於是鄧芝便下令跟隨他而來的上千漢軍,留在城外孫權準備好的軍營中。
鄧芝只帶領著使團中的數十人進入到建業城中。
當鄧芝來到孫權的府邸中後,孫權馬上命人設好香桉,準備讓鄧芝宣讀劉備的封賞詔書。
本來按照常理來說,使團到達建業城中後,應該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再進行封賞才是。
但是孫權之所以如此心急,是有著原因的。
鄧芝作為天子使者,只要他一日不宣讀劉備對孫權的封賞,那麼身為漢天子使者的他,身份永遠要比孫權高一頭。
這讓孫權心中不滿。
曾幾何時,鄧芝還需要向他行禮,現在卻已經反過來。
唯有在鄧芝宣讀完劉備的封賞詔書後,孫權才不用對鄧芝過多禮敬。
孫權的心思,鄧芝當然懂,只是他沒有點破就是。
在孫權設立好的香桉之前,鄧芝順利宣讀完劉備對孫權的封賞。
當孫權得知自己被劉備拜為三公之首的太尉,並封九江侯時,政治嗅覺敏感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劉備的用意。
只是雖然明瞭劉備的用意,但是孫權的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麼。
至少劉備對他的封賞從明面上來說,合情合理,沒有一點問題。
在孫權澹然地從鄧芝手中接過封賞詔書後,鄧芝與孫權齊齊鬆了一口氣。
鄧芝是因為完成使命而感到輕鬆,孫權是因為不須再對鄧芝行禮鬆氣。
兩人各有心思,但至少在表面上,雙方還是表現出一副其樂融融的狀態。
在接過封賞詔書後,孫權順勢邀請鄧芝參與今晚的宴會。
面對孫權的這個邀請,鄧芝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孫權見天色尚早,便讓人將鄧芝一干人等帶到住處歇息。
而等鄧芝等人離開後,在大堂中的孫權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
原本被他雙手捧著的詔書,現在卻被他用一隻手輕佻的拿著。
孫權的這個舉動映照著他此刻真實的心理。
孫權的眼神看著鄧芝等人離去的背影,他嘴角露出一絲輕笑,今晚的宴會才是好戲的開場。
以鄧芝為首的使團很快就在下人的帶領下,去往了各自的寢室。
只是就在鄧芝進入寢室中不久,一位年紀看過去方才二十多的文士,來到了鄧芝的寢室中找到了他。
這名文士正是這次大漢使團的副使,不久前被劉備任命為昭信中郎的費禕。
他也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季漢四相之一。
當費禕來到鄧芝寢室中後,他對著鄧芝一拜道:
「侍中,今晚宴會恐非好宴。」
雖然目前孫權已經被劉備拜為大漢太尉,但是整個成都中的人都知道,這是劉備安撫孫權的一種手段。
孫權本質上還是有著不臣之心割據一地的諸侯。
所以費禕私下裡對孫權直呼其名,並且很懷疑他今晚設宴的意圖。
面對費禕的推測,鄧芝臉上流露出對費禕的讚賞之色。
他在讚賞費禕年紀輕輕,就有這番敏銳的洞察力。
方才孫權那麼急切地讓他宣讀詔書,就說明他心中對劉備稱帝一事是有著不滿的。
他為官多年,見過的世事比費禕的多上許多。
費禕能看出來的事,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只是身為正使的鄧芝,手中卻有著一件依仗,所以他對今晚的「鴻門宴」並沒有太多的擔憂。
鄧芝命隨從取來一件木盒給費禕觀看,當看到那熟悉的木盒時,費禕的眼神一凝。
當初糜暘將戰報送到成都的時候,連帶著裝著曹仁頭顱的木盒也一併送到。
那日劉備在大殿中召叢集臣時,裝著曹仁首級的木盒就放在他的身前。
所以等議事結束後,因為曹仁的名氣,裝著他頭顱的木盒的樣式早已經在成都中傳開。
身為蜀郡三傑之一的費禕,雖然那日他不在大殿上目睹一切,但是關於木盒的樣式他可是聽過的。
費禕看著鄧芝拿出來的這個木盒,他只覺得熟悉至極。
在看到這個木盒後,費禕對著鄧芝一拜,他已經明白了鄧芝的用意。
這是今晚他們反制孫權的手段。
鄧芝見費禕反應如此之快,他心中更覺得費禕乃是個可造之材。
當初在他從成都出發之時,天子特地尋喚他,將裝著曹仁首級的交到他手中。
天子囑咐他若是孫權一切如常,那麼就無須將此物拿出來。
若是孫權做出一些小動作的話,那麼就將此物拿出來震懾江東上下群臣。
正因為手中有著此物,所以鄧芝心中對孫權舉辦的宴會並無多少擔心。
若將天下間各位名人的頭顱標價售賣的話,曹仁的頭顱與孫權的頭顱的售價,應當是差不多的。
或許還會高點?
...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久後,夜色已經瀰漫在天空中。
當太尉府被夜色籠罩之後,鄧芝、費禕等十數位有資格赴宴的使臣開始在下人的指引下,緩緩步入宴席之中。
而當鄧芝、費禕等人入座時,作為宴席舉辦地的大堂中早已佈滿了人。
那些人全都是當今在建業城中的江東大臣,除了張昭未到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到了。
而相比於那些武將,江東大臣中的那些文臣看向鄧芝、費禕等人的目光有些不善。
他們知道今晚自己的任務。
那些江東文臣的目光,鄧芝與費禕當然也注視到了,只是他們卻不在意。
在鄧芝、費禕等人入座後,大漢太尉孫權在隨從的護衛下,來到宴席中的主座上坐下。
等孫權到來後,代表著一場盛大的宴席正式開始。
隨著宴席中吳地舞樂的開始,宴席的氣氛正在慢慢朝著高潮發展。
耳邊聽著優美的音樂,坐在主座上的孫權的注意力卻不在那些膚白貌美的舞姬上。
他的眼神上正在不斷注視著鄧芝。
而就在孫權的注視下,在宴席中舞樂不停的時候,許多江東大臣開始紛紛向鄧芝敬酒。
今日在宴席上,孫權準備的可都是吳地中一等一的好酒,而好酒大多都是烈酒。
所以在許多江東大臣的不斷敬酒下,不勝酒力的鄧芝很快就漸漸有了醉意。
當紅暈爬上鄧芝臉頰的時候,孫權見鄧芝似乎已經有了醉態,他便拍手讓宴席中的歌舞停下。
在歌舞停下後,宴席頃刻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隨後大漢太尉孫權率先朝著鄧芝發難。
孫權為人滑稽,他故意放低聲音,用細碎戲謔的聲音向鄧芝調笑,希望鄧芝能回答他的調
笑之語。
孫權的調笑話語大多角度清奇,頗難應答。
雖然鄧芝亦是有辯才的一個人,但是目前他已然酒醉。
再加上孫權故意放低聲音,令鄧芝聽不清他的言語,所以在思緒遲鈍之下,鄧芝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答。
見鄧芝一副酒醉支吾無法應答的樣子,孫權的臉上流露出笑意,他趕緊命人將鄧芝此刻的表現畫下來。
大漢的使者不過如此。
但就在孫權以為他女幹計得逞的時候,一個讓他忽略的人突然站起身來,開始回答著孫權的調笑之語。
這人便是副使費禕。
在正使鄧芝被灌醉無法應對的情況下,費禕身為副使出來代替鄧芝作答,可謂是合情合理。
而費禕雖然年紀尚輕,但他的才思可謂十分之敏捷。
在他站起來後,他用順暢清亮的言語一一回答著孫權的調笑之語。
他還在言語中暗中對孫權多加嘲諷,令孫權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至極。
但是這件事本來就是孫權不對在先,所以只要費禕能回答上他的話語,孫權哪怕心中慍怒也無法發作。
見主人孫權吃癟,張溫、羊茞、嚴畯等以才學聞名當世的大臣,紛紛站起身為孫權刁難費禕。
只是這些文學大臣不如孫權那般不顧禮儀,他們刁難費禕的方式是考教費禕經學內容,當世之務。
諸位江東才俊皆是廣學之才,他們才博果辯,紛紛對費禕論難,辭鋒不絕。
但是面對著此情此景,費禕卻並沒有緊張之色。
論才學費禕並不下於在場任何一位大臣,而他還有一個天賦本領,那便是過目不忘。
費禕用篤信的義理,據理以作答辯。
雖然因為對方人數多,費禕不能馬上對對方的提問作答。
但是每當他回答完一位江東大臣的詰難後,他只要稍微思索一下對方方才所問之事,片刻之後就能一一引經據典回答,並且沒有一條有所失誤。
所以目前宴席中的景象便是,在費禕的對面有十數位江東大臣在接連詰難費禕。
而反觀費禕這方雖然只有他一人,但是他卻始終傲立當場,無人能辨倒他。
這一幕看呆了孫權:這位叫費禕的年輕人,哪裡冒出來的?
而這一幕也看傻了江東畫師:這讓他怎麼畫?
畫費禕一人舌戰江東群賢不落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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