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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建的梁州州朝行政效率是十分快的,再加上有著數十逆將的統一指證,鄧賢的罪證可謂是證據確鑿。
就在鄧賢被抓捕的第二日,糜暘敲響議事鐘鼓召集一眾州臣齊聚州牧府中。
在州牧府中的大殿之中,糜暘讓主簿鄧艾當眾宣示鄧賢及那數十逆將的罪行。
在完成這一步之後,糜暘便在眾臣面前果斷的做出了對這數十逆臣的處置——棄市。
當眾臣聽到這數十逆臣受到的懲罰是棄市之後,臉上無一不流露震驚之色。
棄市的刑罰最早源於商周時期,在春秋時期漸漸流傳開,並且一直傳承到現在。
《禮記》記載:“刑人於市,與眾棄之。”。
棄市的意思是在人眾集聚的鬧市,對犯人執行死刑,以示為大眾所棄的刑罰。
雖然《禮記》中有這種刑罰的記載,但是真正將棄市這一刑罰發揚光大的,正是當年璀璨一時的秦朝。
棄市一刑之所以會受到秦始皇的鐘愛,乃是因為這個刑罰在公眾面前行刑的特殊性,可以極大的震懾大眾中心懷鬼胎的人。
同樣受到這種刑罰的家族,在名望上也會受到巨大的打擊,從而加強這種刑罰所帶來的威懾性。
漢承秦制,儘管西漢歷代君主廢除了許多秦朝時的酷刑。
但是棄市這一種對維護統治有很大效用的刑罰,就算是以仁義著稱的漢太宗也沒有廢除。
兩漢四百年以來,受到棄市刑罰的罪犯不在少數,他們中的大部分無一不是罪大惡極之輩。
同樣的,每當執法者施展棄市之刑後,都會起到很大的震懾效果。
不然大殿中的一眾州臣在聽到那數十逆臣被處以棄市之刑時,臉上也不會浮現震驚之色。
在當世三大勢力中,儘管劉備以提拔寒門人才著稱於世,但是劉備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在沒有一種制度的輔助下,他能提拔的寒門人才也是有限的。
至少從目前大漢的整體國情來看,許多擔任中層、基層官職的人都是士族、豪族出身。
這一點在益州中尤為嚴重。
不然的話益州系在沒有佔據一個核心職位的情況下,又怎麼能與元從系與荊州系分庭抗禮呢?
那數十逆臣中就大多都是益州士族、豪族出身。
現在他們被糜暘處以棄市之刑,他們死有餘辜倒也罷了,但正如上文所說,這種刑罰會對他們背後的家族造成一定的衝擊。
這樣的後果,更讓大殿中的諸位州臣感到害怕。
他們也大多是本地士族出身。
棄市一刑帶來的後果,身為諸葛亮與法正徒弟的糜暘不可能會不知道。
可是他還是要執意用這種刑罰,這除去體現他對作亂、貪腐行為的深惡痛絕之外。
他還為的還用血淋淋的事實,警告梁州境內的所有士族、豪族。
給我安分一點。
否則的話,難保他下次不會直接動用當世最為令人膽寒的族誅。
畢竟糜暘是否能動用族誅之權,差的只是一道給劉備的請示上書而已。
糜暘今日會特地召集一眾州臣,打的便是殺雞儆猴的打算。
在明白糜暘的用意之後,在場的州臣中許多人都不禁面面相覷起來。
他們想到就在不久前糜暘才因為他們的順從,對他們施加恩寵,不吝財物。
本來那時他們以為糜暘是個寬仁之君。
但從糜暘今日的行為可以看出,在遇到不服從他的人之時,糜暘並不缺乏果決的鐵腕冷血手段。
若說前幾日糜暘的行為稱作是冬日之陽的話,那麼他今日的行為便是夏日之陽。
堂堂正正,用熾熱的陽光燒盡一切魑魅魍魎。
糜暘這番恩威並施的手段,讓在場的一眾州臣對糜暘都有了更深的認識,亦讓他們的心中樹立起,有著親身經歷為基礎的敬畏之情。
這樣的敬畏,無疑比之前因為傳聞所產生的敬畏之情更為深重。
糜暘看著在場的州臣在得知那數十逆臣受到的刑罰,及明白他的深層用意後臉上流露出的敬畏之情,他滿意的點點頭。
其實在之前法邈就曾建議過,讓糜暘對那數十逆臣實施族誅之刑。
畢竟那數十逆臣犯下的罪行,本質上就是在發動一場叛亂。
懲罰這樣的罪行,用族誅之刑最為合適。
相比於用棄市之刑,糜暘差的只是一道正式的請示上書而已。
而在有著明確罪證的情況下,只要糜暘寫出正式上書請示劉備,劉備不會拒絕糜暘的請求的。
只是糜暘並非是嗜殺的人。
可能對於當世人來說,族誅一刑用來懲罰叛亂之人就是政治正確。
可是糜暘來自於後世。
反正依目前的情勢來看,棄市一刑起到的震懾力足夠強大,那麼族誅這種刑罰能不用就不用。
在以嚴厲的刑罰震懾住梁州上下的人心之後,糜暘下令將在大殿中的那數十逆臣押往鬧市即刻行刑。
而那數十逆臣在聽到自己被糜暘處以死刑之時,本來就有不少人嚇得癱倒在地。
現在在糜暘的命令下,他們的身後又突然出現許多如狼似虎的甲士將他們押往鬧市,這更讓他們心中的恐懼之情頃刻間升到最大。
有的逆臣被嚇得尿了褲子,有的逆臣如蠕蟲一般伏低不斷叩頭請饒,有的逆臣則如受驚的案上黑魚一般,在不停的掙扎著身子。
生死之前,很少有人能保持常態,特別是對這些利慾薰心的人來說。
而那種種不一樣的死亡前的醜態,就如一道道利箭一般射入在場的州臣心中。
那數十逆臣臨死前迸發的醜態越不堪,他們心中受到的震懾就越深。
自先漢百年以來,漢中郡中還從未出現過同時執行如此多人的棄市之刑。
可是再大的鬧劇也有曲散的時候,在一眾如狼似虎的甲士的拖拽下,那數十逆臣不久後就盡皆被押往鬧市。
待得那數十逆臣被押走之後,整座大殿中顯得極為安靜,似乎落針可聞。
這種氣氛讓本就幽深的大殿,無形間瀰漫上一種令人心懼的氣氛。
就在諸位州臣在大殿中如坐針氈的時候,從糜暘的位置上淡淡飄來一句話: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是陛下時常教導孤的一句話。
故而孤決意設立司聞曹,直屬於孤,為孤執掌督查梁州一應事宜,不知諸卿有何看法?”
有何看法?
糜暘問這句話的語氣頗為淡然,但當這四個字落在殿中的諸臣耳中時,卻讓他們繼續面面相覷起來。
諸臣相覷之間,無有一人敢主動出頭做直臣。
依漢代禮制,縣侯、牧伯者皆可自稱孤,以示尊榮。
以糜暘目前的身份,他其實早可以在臣下面前稱孤,只是他以往很少這麼自稱過。
但現在他卻罕見的在眾人面前自稱孤,那是在提醒在座的諸人,自己現在是他們的主君。
主君有意設立一個官職,而且還扯出劉備這條真龍,糜暘為的就不是詢問在座人的看法。
他是在通知。
糜暘的一眾心腹有政治嗅覺的人不多,但在座的州臣大多出自士族、豪族,這點政治敏感性他們還是有的。
在意識到糜暘的真正用意後,儘管他們都知道司聞曹這個官職頗為敏感,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危害他們的利益。
但在方才糜暘的震懾之下,現在還有誰敢反對糜暘的用意?
特別是今日的議事,唯一可能掣肘糜暘的吳懿稱病並未到場。
要知道,鬧市距離州牧府可並不遠。
要知道,士族之間互相聯姻十分正常。
一旦糜暘掀桌子,放出族誅這個大殺器,在場的州臣至少有一般都會被牽連進去。
所以在糜暘話音剛落下的時候,州臣中馬上就有識時務者拱手對糜暘拜道:“牧伯英明。”
這聲聲音在寧靜的大殿中,顯得十分清楚。
而在這聲聲音響起之後,馬上就有許多人附和起這句話。
不久之後,整個大殿中的州臣都表示糜暘的這個決策十分英明。
看到所有人都沒有異議,糜暘的臉上再次浮現笑意。
這想來就是史書上記載的“上下同心”吧。
這是梁州國力即將大盛的徵兆呢。
在數十逆臣在鬧市中被處決,引得南鄭民眾爭相觀看,引以為戒的數日之後。
南鄭城中有數騎攜帶著梁州牧上書的信使從南門駛出,快速地朝著成都而去。
過去幾日之中是糜暘以雷霆手段震懾人心的時候,也是梁州別駕法邈苦思冥想如何交作業的時候。
有才的法邈在苦思幾日之後,終於寫好一封上書交給糜暘觀看。
糜暘在看過沒問題之後又將這封上書轉呈給鄧艾審查,鄧艾審查過並無疏漏之後,這封上書才正式交到呂乂的手中由他派人發往成都。
儘管糜暘改造的三從事制度只是初行,但在糜暘的主持下,梁州的政事處理流程已經越來越像後世的“三省制度”。
時值春夏時分,正是益州內河流的汛期時節。
在便利的水運條件之下,那數位信使很快就來到成都城中。
漢代時負責往來遞送文書雖然都是奏曹史中的小吏,但由於遞送文書的重要性,所以這樣的小吏一定都是長官的心腹。
並且能負責這種任務的小吏,都是頗為精明強幹之人。
就像當年的太史慈。
精明強幹保證了信使,不會犯下一些疏忽,讓糜暘的利益受到損害。
當梁州的奏曹史小吏進入成都中後,他們雖然如往常一般將手中的文書遞送進尚書檯的官署之中。
但是他們在將手中的文書交給尚書檯中的文吏時,曾特地提醒這封上書要交到丞相的手中。
梁州的奏曹史小吏有這個舉動,並不是畫蛇添足,乃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本來按東漢官制,尚書檯才是為中央朝廷接收來自地方文書的地方。
同樣的,各地上書要交到尚書令劉巴手中。
但劉備在稱帝后,一方面他為展示正統性並未對尚書檯的職權進行削減,可另一方面他又復立了丞相一職。
劉備的這個舉動,是充滿了矛盾的。
因為當年尚書檯能逐漸成為中央的政權中樞,本就是透過一步步蠶食掉丞相的權力做到的。
甚至尚書檯的設立,當年便是為了抑制,削減相權。
現在大漢中樞朝廷既有尚書令,又有丞相,那麼文書該送到誰的手中?
之前巴郡太守廖立就因為搞不清這個問題,他的文吏將文書送到尚書令劉巴的手中。
於是不久之後他就被徵召回朝擔任長水校尉這個虛職.
自那之後,來自於地方的文書一旦送到成都,各地的奏曹史小吏都會特地叮囑尚書檯的小吏不要搞錯了。
當這個政治慘案發生之後,大漢中的地方長官,貌似全都明白了劉備的用意。
劉備之所以讓尚書令與丞相併列於朝,根本就不是為了互相制衡。
他等的便是像廖立這樣的人犯這種錯誤。
然後他就可以藉著懲罰那人的釋放出的政治訊號,以下及上,不動聲色之間自發的將尚書令劉巴的權力全都轉到丞相諸葛亮手中。
這樣既可以避免有人非議他擅改祖制,又可以在事實上將所有的行政權力交到諸葛亮手中。
可謂是兩全其美。
但朝野之中有些大臣知道,劉備想給諸葛亮的並不僅僅是這些。
劉備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在為給諸葛亮一項令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權力做鋪墊。
當梁州的小吏將手中文書交給尚書檯中的小吏後,因為知道這封文書來自於梁州。
所以尚書檯中的小吏並不敢懈怠,他立馬雙手捧著手中的文書快速前往諸葛亮的所在。
尚書檯作為中央朝廷的權力中樞,佔地當然是很廣的。
而當丞相諸葛亮以錄尚書事的名義進入尚書檯後,很快他所在的地方便成為了尚書檯中的中心。
當小吏手捧梁州文書越過重重回廊,來到一處廳堂外時,他一眼就看到了值守在外的馬謖。
作為深受諸葛亮器重的荊州系中的後起之秀,馬謖在不久前在諸葛亮的舉薦下成為尚書檯中的一位尚書。
馬謖也知道他能有今日,全靠諸葛亮的提拔。
因此他在成為尚書之後,便一直跟隨在諸葛亮身旁,協助他處理政務。
小吏在看到馬謖之後,馬上來到馬謖的身前,可還未等小吏開口,馬謖看到小吏手中捧著的文書,他的眉頭便一皺。
“你先站在一旁吧。”
說完後馬謖用手指了指一旁。
這時那位小吏才發現在一旁,早已經有著數十位手中捧著來自不同地方文書的小吏在排隊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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