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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當年曹操養蠱式的奪嫡之爭,導致曹丕的身體落下了一些病根。

曹丕正值壯年,若僅僅是一些病根的話,以他的身份好好將養倒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只是身有病根的人,最忌情緒大起大落。

而自從曹丕繼位以後,魏軍連續遭受重創,這讓曹丕的情緒一直在嚴重起伏著。

特別是在襄樊會戰魏軍大敗後,這直接讓曹丕的身體狀況越發糟糕。

在這種情況下,為國為己,曹丕不得不開始服用五石散。

服用五石散盡管有著弊端,但是五石散之所以能在洛陽的貴族之間逐漸風靡,它的功效也是不低的。

至少曹丕在服用五石散後,他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病痛被壓制下去不少,他的精神也得到了很大的提振。

由於五石散對曹丕的身體有著這層效用,所以回到洛陽後每當曹丕覺得身體不適時,他都會下意識地服用五石散。

時常服用之下,曹丕已經對五石散產生了依賴性。

近來哪怕曹丕身體未曾不適,但他還是會時不時的服用五石散。

不能說曹真來的不巧,只能說在曹丕對五石散產生依賴性的情況下,無論曹真何時來求見曹丕,都有可能見不到曹丕。

因為五石散在服用後有個很顯著的特徵,那便是五石散會讓人感到身體十分燥熱。

為了讓身體中的熱量散發出來,曹丕在服用五石散就必須進行“行散”這個步驟。

在行散時曹丕往往神志不清,且有時甚至不穿上衣。

曹丕是大魏天子,天子些許衣衫不整都可能受到臣下的非議,更何況直接袒胸露乳?

若是曹丕的這種作態被外臣看見,一旦流傳出去,那勢必會對曹丕的威嚴造成打擊。

威嚴被打擊的多了,那麼心中的敬畏自然也就沒有了。

正因為顧忌到這一點,所以郭女王沒有馬上讓小黃門將曹真召進來。

只是曹真乃是當今曹魏第一重臣,更何況他突然求見肯定是有要緊的事,所以郭女王也不會貿然讓小黃門將曹真趕走。

在左右思考之下,郭女王很快就得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她讓小黃門出去以曹丕正在小憩為由,先將曹真先引往偏殿稍事等候。

曹丕雖是剛剛服下五石散,但行散的時間一般不會耽擱太久。

等曹丕行散完畢後,再行接見曹真是最穩妥的事。

小黃門在得到郭女王的命令後,連忙就來到大殿外將剛才郭女王囑咐給他的話,給轉述給了曹真。

而曹真在聽到曹丕正在小憩後,他心中倒也沒起什麼疑心。

畢竟儘管他很想盡快見到曹丕,只是小憩又不會耽擱多少時間,只要他今日能見到曹丕就好。

況且人臣貿然打擾君主小憩,也是一種不敬。

於是在小黃門的帶領下,曹真便先行前往偏殿等候。

在曹真被小黃門帶往偏殿的時候,殿內的郭女王也臉帶憂慮的走入內殿,輕輕開啟殿門看著殿內曹丕的現狀。

透過殿門的縫隙,郭女王看到曹丕正裸露上身,一臉陶醉之色地不自覺地翩翩起舞著。

很明顯,五石散給曹丕帶來了極大的快樂。

可是看著曹丕那副陶醉的神態,郭女王的臉上卻流露出擔憂之色。

現在的曹丕,還是當初那個在她面前有著雄心壯志的子桓嗎?

而五石散難道就真的完全是神丹妙藥嗎?

種種疑問不自覺的在郭女王心中浮現,讓她的內心感受到一絲冰冷。

...

時間的流逝極快。

一直守護在門外的郭女王,隨著時間的快速流逝,她也變得越發焦急起來。

若她計算不錯的話,曹真已經在偏殿等了將近三個時辰了!

這已經大大超出了郭女王的預料。

本來按道理來說,曹丕往常行散所需的時間至多隻要一個時辰。

只是今日可能服用的量有些大,導致曹丕在行散過後,又深深睡去。

或許郭女王可以在曹丕行散結束後,將曹真求見的事立即稟告給他。

只是郭女王是曹丕最寵愛的女人不錯,但她與曹丕的關係可不像是後世電視劇所描繪的那般,涉及到什麼愛的死去活來的層面。

郭女王再受寵愛,她本質上也只是曹丕的一個玩物而已。

再加上曹丕在行散之後往往是喜怒無常的,所以當曹丕行散後表露出睡意之時,郭女王並沒有膽子阻止曹丕。

她能得到曹丕的寵愛,除去她本人聰慧能時常為曹丕獻策之外,更大的原因便是她十分順從曹丕。

若一旦她有不順從曹丕的事發生,以曹丕外寬內忌的性格,她的失寵也是可以預見的事了。

可是郭女王沒想到曹丕入睡了將近兩個時辰,竟然還沒起來。

她以曹丕小憩的理由將曹真暫時請去偏殿,只是哪有人小憩會用上三個時辰的?

曹真又不是傻子,他現在心中肯定起疑心了。

以曹真的身份地位,他的疑心不是郭女王可以承受的了了。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郭女王急的在內殿門外不斷地來回踱步著。

可就在郭女王想著要不要冒險叫醒曹丕時,內殿傳來的一聲呼喊讓郭女王的臉上流露出驚喜的笑意。

“女王。”

這聲呼喊有些中氣不足,但郭女王卻認得這聲呼喊的主人是誰。

在聽到這聲呼喊後,郭女王馬上推開殿門一路趨行至曹丕的榻前。

剛剛睡醒的曹丕,臉上卻沒有休息充足該顯現的紅潤之色,反而他的臉色顯得頗為蒼白。

當郭女王趨行至曹丕榻前後,曹丕看著身前的愛妾,他下意識地想抬起手撫摸郭女王的臉龐。

只是可能是行散所耗費的體力太多,導致現在曹丕的舉動有些有氣無力。

郭女王倒也懂事的很,她連忙抓住曹丕搖搖欲墜的手將它主動放在自己的臉龐上,然後她看著曹丕終於說出了那句話:

“陛下,大將軍求見。”

聽到郭女王的這句話,曹丕下意識愣了一會。

他有這番表現一方面是因為他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另一方面他是被曹真突然求見的訊息給驚到了。

曹真不是在關中嗎?

他怎麼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寢殿外了。

當這兩個疑問在心中浮現後,曹丕的理智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迴歸。

當意識到曹真此番回來定有要事稟告後,曹丕馬上問郭女王道:“大將軍來多久了?”

在曹丕目光的注視下,郭女王心虛的回答道:“將近三個時辰。”

聽到郭女王的回答後,曹丕的臉上頃刻浮現了怒色。

“大將軍國之重臣,豈可讓他等候如此之久?

為什麼不早點叫醒朕?你這是誤國!”

面對曹丕的厲聲斥責,郭女王嚇得跪倒在榻前,她的臉上已然浮現了淚水。

只是雖然現在的郭女王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但現在的曹丕哪裡還顧得上憐香惜玉。

曹丕連忙喚來內侍為他更衣。

在曹丕的催促下,內侍很快為曹丕穿好了常服。

當穿好常服之後,正要出去召見曹真的曹丕卻在銅鏡中看到了臉色蒼白的自己。

在看到這一幕後,曹丕的眼神中有著一些震驚。

這還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的他嗎?

但是著急的曹丕,很快就將這絲震驚暫時深深壓在心底。

他命人取來一盆熱水,接著他便用盆中的熱水連續敷了幾遍臉龐。

在熱水的刺激下,曹丕的臉色終於恢復了一些紅潤。

見此曹丕最後才趕緊走出內殿,並且命小黃門趕快召來曹真。

在小黃門的召喚下,不久後一臉鐵青之色的曹真來到了曹丕的身前。

他是中午時分來到殿外的,但現在殿外的天色卻已經變暗,由此可見他在偏殿中等待了多久。

毫無結果的等待是最讓人心煩的,特別是對於身居高位的曹真來說。

在漫長的等待之下,曹真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當然在心情煩躁之下,剛剛的曹真心中還充滿著疑慮。

試想一下,天子的愛妃告知大臣天子小憩一會便可接見他。

可是快三個時辰過去了,天子還遲遲不出現,那麼那位大臣心中會怎麼想。

是認為天子是一位懶豬,還是認為那位妃子在有意隔絕君臣之間的相見呢?

特別是郭女王在朝野上下的名聲,與魅惑君主的妖妃基本上沒什麼差別。

可以這麼說,要是曹丕再晚點起來,曹真估計就要硬闖了。

只是內心中的煩躁與疑慮,在看到曹丕的那一刻,就在曹真的心中都消散不見。

曹真與曹丕既是互相信任的君臣,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而曹丕在看到許久不見的曹真後,他的臉上也流露出幾分笑意。

曹丕非天生無情之人,對於有可能威脅到他天子寶座的同胞兄弟他會有著忌憚。

但對於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兄弟,曹丕也是有真情在的。

在曹真要對曹丕下拜的時候,曹丕從御座上起身來到曹真身前,一把拉住了曹真的手,止住了曹真下拜的舉動。

而後曹丕便一路拉著曹真來到離他御座最近的一處坐席坐下,當曹真坐下後,曹丕方才回到御座上。

曹丕的這副舉動,充分顯露出他對曹真的愛重。

曹丕知道曹真此番無詔而返肯定是有要事稟告,所以他在坐下後馬上問曹真道:

“子丹此番歸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面對曹丕的詢問,本來還心急彙報軍略的曹真,這時卻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不是他沒有聽到曹丕的詢問,只是他這時的內心,因為發現了一件事開始變得心亂如麻。

就在剛剛曹丕與他近距離的接觸之中,曹真從曹丕的身上聞到了五石散的味道。

在進入皇宮之前,曹真因為教訓曹爽近距離接觸過五石散。

而五石散的味道是獨特的,時間久遠曹真可能會遺忘,但就在一日之間,曹真確信自己不會聞錯。

曹真又聯想起剛剛曹丕遲遲不召見他的事,他心中出現了一個推斷。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曹真看向曹丕的眼神變得複雜了起來。

子桓這是怎麼了?

他以往是最鄙視這種方士之物的呀!

只是曹真也不會貿然在曹丕面前捅破這一點。

在快速的平復住內心的情緒之後,曹真裝作沒事人一般,對著曹丕拱手將他南征的方略一五一十地說給了曹丕聽。

本來曹丕臉上還帶著笑意,但在聽到曹真此番歸來,是請他允許自己南征之後,曹丕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

南征意味著要與糜暘對戰,曹丕現在一聽到這兩個字,心裡就覺得堵得慌。

所以曹丕下意識地開口言道:“南征茲事體大,還需從長計議。”

儘管曹丕沒有直接否決曹真的提議,但從他的語氣很明顯地可以看出,他並不想曹真貿然南征。

對於曹丕的這層態度,曹真早有預料。

否則他也不會打算親自回洛陽來勸曹丕。

在曹丕婉拒曹真的建議後,曹真並沒有氣餒,他直接從坐席上起身,來到曹丕的身前對著他鄭重一拜道:

“敵有內亂,是大魏的大好良機。

漢中地勢險峻,若不趁敵有內亂的攻取,那一旦等劉備平定內亂,那麼以糜暘的才智,漢中就再也不是可以圖謀的了。

今關中秋收已畢,兵精糧足,正是我軍大展神威的時刻,還望陛下不要放棄這個天賜良機。”

在曹真剛才的訴說中,曹丕已然知道曹真的所有具體方略。

曹丕雖對軍略不擅長,但他基本的判斷還是有的。

從曹真講述的方略來看,他的方略的確有可能的成功性。

可是曹真要攻打的不是張飛、不是劉備,而是糜暘。

以往魏軍每次攻打糜暘之前,哪次做得方略聽起來不好,可結果呢?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目前曹魏朝野上下之所以有“畏糜如風”的態度,這還不是曹丕這個君主帶起來的嗎?

所以在內心對糜暘的忌憚之下,曹丕再次否決了曹真的提案。

“糜賊善戰,不可小覷。”

相比於第一次的婉拒,曹丕這一次的拒絕顯得更加直白。

再次否決曹真的提案之後,曹丕語重心長地對曹真言道:

“以守代攻,才是大魏對付劉賊的最佳方略。”

聽到曹丕如此說,曹真微微抬起頭,對著曹丕言道:

“自陛下繼位以來,對臣可謂恩寵至極,一年三遷,遂為大將軍,此等恩寵古今少見。

臣心中對陛下的恩德,銘感於五內。

只是君主若有煩憂,臣下卻不能為君主解決,那麼臣下就應該以死謝罪。

臣之所以想南征,並非是想為自己建功立業,為的只是想為大魏,想為陛下除去心頭之憂呀!”

“臣不想,臣不想陛下......”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曹真的聲音已然帶著抽泣。

他用一雙淚眼看向曹丕,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而在看到曹真的眼神後,曹丕的眼神開始變得躲閃了起來。

有些事沒辦法講的太明白,但卻可以透過隱晦的方式說明。

曹真在說煩憂二字時,著重加重了語氣,為的便是在暗示曹丕一件事。

自從五石散在洛陽流傳起來後,很快的一句關於五石散的宣傳語也在洛陽大街小巷中流傳著。

“何以解憂,唯有五石。”

曹丕自然是知道這句宣傳語的,所以他聽得懂曹真話中的隱喻。

曹真希望他能為曹丕除去心頭之憂,這樣曹丕就可以不用再服用五石散這種禍福不知的藥物了。

這是曹真心中最真誠的訴求,而正是這真誠無比的訴求,擊中了曹丕內心最柔軟的那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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