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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郡,滇池縣。
益州郡雖屬於南中四郡之一,經濟一向不是太過發達,但滇池縣作為益州郡的治所,它的規模不算小。
益州郡中的大多數人口,都集中在滇池縣內外。
滇池縣亦是益州郡豪強的大本營。
而在眾多益州郡的地方豪強之中,無疑以雍闓的勢力最為強大。
雍闓乃是西漢什邡侯雍齒的後人。
儘管雍闓先祖的什邡侯爵在傳至第三代時,便被漢孝武帝以“酬金”的罪名廢除,但雍氏一族當年卻並沒有離開益州。
至今算來,雍氏一族在益州定居已經有四百年的歷史。
如此悠久的歷史,再加上當年三世為侯所積攢下的家底,足以讓雍氏一族發展成在益州勢力首屈一指的地方豪強。
而之前在劉備與諸葛亮的一系列打擊益州豪強的舉動中,一直未出現關於雍氏一族的記載,這並不是因為雍氏一族的人都是善男信女,只是近百年來,他們的家族勢力主要往南中地區發展。
在這種情況下,雍氏一族才一直在明面上未與劉備的統治爆發過大的衝突。
可這並不代表,雍氏一族真心臣服於劉備在益州的統治。
恰恰相反的是,作為雍氏當代族長的雍闓,一直在對劉備的統治有所不滿。
並且雍闓的這種不滿,在過往的時日中,不單單隱藏在心裡,還時常宣之於口不怕被旁人知道。
作為雍齒的嫡系子孫,雍闓繼承了他祖宗的許多壞習慣。
例如驕橫跋扈便是雍闓最顯著的性格特點。
雍闓有這樣的性格特點,當然不僅僅是因為遺傳了老祖宗雍齒的作風。
最重要的原因在於,在雍氏先祖的百年苦心經營之下,雍氏一族在南中的根基已經十分牢固。
單單就拿益州郡來說,時至今日幾乎已經成為了雍闓的私產。
在益州郡中,劉備的詔令甚至還沒雍闓的命令管用。
有著這樣的實力基礎,才導致雍闓漸漸目中無人起來。
而今日在滇池縣的一座豪華宅院之內,一向驕橫跋扈的雍闓正在肆意的發洩著他的淫威。
雍闓在看完手中的情報之後,他氣的直接將手中的情報狠狠地拍在身前的書桉上,然後口中惡狠狠地說道:
“劉備老兒真以為益州是他做主了嗎?
我尚未出兵討伐他,他反而還主動派軍南征,真是不知死活。”
雍闓之所以會如此生氣,乃是他手中的這封情報記錄的正是諸葛亮領軍南征的訊息。
南中雖然地處偏遠,但對於在益州紮根數百年的雍氏一族來說,哪怕他們的族人大多不在成都,但他們的人脈網卻能保證他們能及時收到成都中的一切風吹草動。
故而在諸葛亮剛剛領軍離開成都後,雍闓才能如此迅速的收到這個緊急軍情。
雍闓在得知這個軍情後之所以會如此憤怒,倒不是說他對諸葛亮南征有多麼害怕。
早在之前諸葛亮料理益州眾世家豪族的訊息傳到他手中時,他就已經做好了起兵反叛的大漢的打算。
儘管近百年來雍氏一族的主要發展方向在於南中,但他與眾益州世家豪族的關係,乃是唇亡齒寒的。
雍闓不可能坐視劉備與諸葛亮毫無顧忌的,繼續清理他的眾多政治盟友。
在早有準備的情況下,自大的雍闓當然對漢軍南征一事不會感到害怕,特別是在聽說此番漢軍的主帥乃是諸葛亮之後。
真正讓雍闓感到憤怒的是,他覺得劉備貿然派出諸葛亮南征,乃是對他雍闓的輕視。
這對於驕橫習慣了的雍闓來說,無疑對他是一種侮辱。
在雍闓身處的這處大堂中,不是隻有雍闓一人在場,他的族人及心腹部下皆在,整個大堂中總共聚集著數十人。
當雍闓惡狠狠的話語傳入那數十人的耳中時,那數十人的臉上馬上浮現畏懼之色,他們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雍闓。
其實雍闓單單從外貌上來說,可以稱得上是一位有著名士風範計程車人。
畢竟雍氏一族傳承數百年,家中藏書肯定是有著不少的,而雍闓自小也是研讀經書長大的。
可不管雍闓的外貌再如何像一位敦厚士子,相由心生,內心險惡如蛇蠍的雍闓,自然地會讓他底下的人感覺到一種畏懼的感覺。
特別是當眾人想起雍闓以往那些毒辣的手段之時,他們心中的畏懼心理就更加不可抑制。
故而哪怕雍闓剛才說的話有多麼大逆不道,但堂內的眾人卻沒有一人敢出言勸阻雍闓。
再大逆不道的話,他們過往也曾聽雍闓聽過。
而雍闓在看到他發怒後,身前眾人噤若寒蟬的樣子,他的內心浮現出一種極大的滿足感。
這種滿足感好似讓他覺得自己,就是這南中的皇帝一般。
被滿足感填滿內心的雍闓,臉上的怒色減輕了不少,但他眉宇之間的狠厲之色,卻一分都未有所減少。
將自己當做南中皇帝的雍闓,在得知有人竟然敢不知天高地厚前來討伐他之後,那他的反應肯定想著不是退縮,而是果斷的應下這次挑戰。
想到此雍闓用冷厲的眼神掃視了一圈站在他身前的人。
今日能被他召集來大堂中的人,都是他可以信得過的。
於是很快雍闓便對著他身前的眾人,發出一道道口令。
隨著雍闓的一道道口令發出,一位位領命的人快速地離開大堂之中。
待得那些人離開之後,雍闓看著大堂中剩下的人,他伸手拿起身前桉上的佩劍,然後便大步地朝著大堂外走去。
當雍闓踏出大堂之後,大堂中剩下的他的那些心腹,便自發的跟隨上他的腳步。
今日雍闓及他的一眾心腹,盡皆身穿甲胃!
而雍闓及他的一眾心腹所要前去的地方,正是縣內的郡守府所在。
雍闓的府邸距離郡守府並不遠,再加上整個滇池縣實際上本來就處於雍闓的控制之下,故而全副武裝的雍闓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郡守府之中。
目前的益州郡太守乃是正昂。
當雍闓領著一眾部下硬闖郡守府之時,正昂正在官署內處理著一些政務。
正昂乃是大漢朝廷親自委任的益州郡太守,可就是這樣的身份,讓他這個益州郡太守根本就不可能擁有多少的實權。
在過往的時日中,正昂只是雍闓的政治傀儡而已。
可正昂名義上畢竟是益州太守,在一些小事上,正昂還是有著處置的權力的。
正昂是個頗有責任心的官員,故而哪怕是在處理一些小事,但正昂依然是一副勤於公事的樣子。
不過就在正昂勤於公事的時候,他突然收到了雍闓正帶人強闖郡守府的訊息。
在得知這個訊息後,正昂立即就意識到大事不好。
但還未等正昂做出反應,雍闓就已經帶著一眾心腹來到了他的身前。
正昂看著雍闓帶領著數十位人氣勢洶洶的來到自己身前,並且他們手中的兵刃上都各自帶著血跡,他便已然知道了雍闓今日來此的目的。
正昂是大漢朝廷放在益州郡的大義。
只要雍闓不是下定決心反叛,那麼在過往的時日中,哪怕雍闓處處防著正昂,但在表面上雍闓也不會做得太過分。
可今日雍闓卻擺出一副兵變的態勢,那麼雍闓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而雍闓也沒打算瞞著正昂。
在看到整個郡守府已然被自己掌握在手中後,雍闓手持帶血利刃一步步靠近正昂。
在靠近正昂的過程中,雍闓將近來在益州的事情告知給了正昂。
之前為了防備正昂與大漢朝廷相互勾結對他不利,因此在雍闓的佈置之下,之前正昂對外的一切聯絡都被他截斷。
故而正昂並不知道近來在成都發生的一些大事。
而現在雍闓便特意將這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正昂,為的便是看他的態度。
“劉備與諸葛亮倒行逆施,殘害忠良,如此豈是益州之福。
你也是益州之人,難道就願意看到這對暴君奸臣繼續塗炭我益州生靈嗎?
今我意欲奉天下正道,起兵討伐暴君奸臣,不知你可願加入我的王者之師中?”
當雍闓將自己的用意告訴正昂之後,正昂像是聽到了一件天大的笑話一般,臉上浮現了不可思議之色。
以臣叛君,竟還敢稱自己是王者之師,如此厚顏無恥之徒,他正昂還是平生第一次見。
不過正昂能被劉備委派來環境險惡的益州郡擔任太守,那他也不是無智之輩,他知道雍闓招攬他的用意是什麼。
他是劉備親自委任的益州太守,若他都因為看不慣劉備的“惡行”而加入雍闓的叛軍中的話,那麼雍闓的叛軍就會變得更加師出有名。
雍闓的用意不難猜,但雍闓卻太過小看他了。
雍闓在說完招攬的話語後,便直勾勾地盯著正昂看。
他手持利刃對正昂說出招攬話語,為的便是以性命逼迫正昂就範。
在雍闓看來天下間不怕死的人並不多,在他的這番威脅之下,正昂是很有可能會答應他的招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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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出乎雍闓意料之外的是,正昂在略微愣神之後,便手指他的鼻子對他直接厲聲呵斥起來:
“上天降下喪亂,奸雄乘勢四起,天下切齒痛恨,萬邦為之悲悼,凡大漢臣民無論老少,莫不思竭筋力,肝腦塗地,解除國難。
你家族世代受到大漢恩惠,我本以為你會親自招募人馬,率先行動,向上報答國恩,在下不負先人,以求功勞著於竹帛,千載史冊留名。
沒想到你竟要反叛大漢!
當年你的先祖雍侯,與漢結怨反為漢所封爵賜土,這是何等的恩德與佳話!
為人者不知報恩,與禽獸何異?
況你身為雍氏子孫,卻因為個人的私利,竟要置雍氏與漢四百年的恩義於不顧,你這樣又如何對的起你的祖宗?
忘恩負義稱為禽獸,數典忘宗,卻是連禽獸也不如。
要殺便殺,大漢從來只有為國捐軀的太守,沒有與禽獸不如者為伍的太守!”
當正昂指著雍闓的鼻子呵斥完他之後,雍闓整個人都快氣炸了。
正昂的呵斥就如一把鋼刀一般插入雍闓的內心,在當世被人罵數典忘宗與忘恩負義,那簡直是與刨他的祖墳沒有差別。
最重要的是正昂的呵斥有理有據,讓雍闓半點都無法反駁。
盛怒之下的雍闓見正昂執迷不悟,他直接舉起手中長劍,一劍刺入正昂的身體之中。
鋒利的劍刃毫無阻礙的穿透了正昂的身體,正昂在感受到身上傳來一陣劇痛後,便直接癱倒在地上,嘴角中不斷流出大量的鮮血。
大量的鮮血順著正昂的嘴角,不斷地流淌在地上。
看著剛才還義正嚴詞辱罵他的正昂,現在卻即將死亡,雍闓的內心中就浮現出不少快意。
但為了解自己剛才所受的屈辱,雍闓對著瀕死的正昂語出嘲諷道:
“真是愚不可及,你以為你今日的愚忠,將來會得到劉備與諸葛亮的讚賞嗎?
待諸葛村夫領軍進入南中之後,恐怕他自身難保!”
說完這番話後,雍闓不禁大笑起來。
他對己方的優勢有著十足的信心,南中乃是他的主場所在!
可面對著雍闓的猖狂大笑,即將死去的正昂卻一點都不擔心,在臨死之前正昂用盡全身的力氣高喊道:
“縱算丞相無法將你捕殺,那冠軍侯呢!”
當正昂的這句高喊在雍闓的耳邊響起後,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的眼中第一次浮現驚疑之色。
而雍闓身後的一眾心腹在聽到這句話後,他們的臉上盡皆流露出惶恐之色。
冠軍侯!
縱算是南中再如何偏遠,但以糜暘立下的赫赫戰功,也足以將他的威名傳遍整個南中大地。
而在看到雍闓及他的一眾心腹的驚疑與惶恐之後,卻是輪到正昂的臉上流露出笑容,哪怕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著。
糜暘雖遠在千里之外,但只要他在一日,那麼大漢就一日不會被人輕視。
有這個大漢庭柱在,正昂死的很安心。
不知何時,正昂已然死去。
但他臨死前的那句高喊卻猶如有著魔力一般,在雍闓及他的心腹耳邊不斷迴盪著。
不過雍闓也不是尋常之人,他很快驅散了腦海中的胡思亂想。
雍闓強迫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他對著部下吩咐道:“將正昂的人頭割下來,派人送去諸葛村夫的大軍中。”
吩咐完這件事後,雍闓便朝著外方走去。
當雍闓踏出房外的那一刻,一陣冷風吹過,讓雍闓不禁打了個冷戰。
相比於身體的寒冷,內心中的驚疑更讓雍闓覺得不適。
他是十分忌憚糜暘的。
可這時雍闓想起了府中那位使者對他做出的種種保證,他的內心便漸漸安定下來。
有大魏為他撐腰,他還需要怕什麼?
想到此,雍闓內心又浮現了豪情壯志。
夕陽西下,雍闓不屑地遙望北方:
諸葛村夫,今日我便反了,爾又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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