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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的與姜維不遠之後,魏延更加看清了姜維的相貌。

細細打量之下,哪怕姜維的身上沾染著不少血汙,但魏延的心中還是不禁浮現起一個感慨。

果真是細皮,呸,果真英武不凡呀!

哪怕被大量漢軍包圍,但姜維並未如常雕那般,早早地就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

而他的本部兵馬見姜維沒有投降的意思,他們也繼續緊緊地環繞在姜維的身邊。

百餘殘兵,在姜維的帶領下,卻顯得比常雕的那上千魏軍更有骨氣,這種反差感饒是魏延心中也頗為驚歎。

實在是最近聽到魏軍投降的事例太多了,突然出現頗有骨氣的一支魏軍,這當然會讓身為軍人的魏延心中浮現好感。

對,魏延是因為姜維的表現才對他欣賞,絕不是因為糜暘的緣故。

姜維在聽到身前有一位膀大腰圓的壯漢,說出要自己棄械投降的話後,他隱隱有猜出眼前這位武將的身份。

“敢問足下可是魏將軍?”

近幾年糜暘給了魏延不少機會,這讓魏延不再是當年那默默無聞的漢中都督。

若論威名他或許還比不上丁奉,可在糜暘的帳下諸將中,也是僅僅次於丁奉的存在。

面對姜維的詢問,魏延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而姜維在知道身前便是魏延後,他問出了讓魏延意外的一句話:

“若我不降又如何?”

姜維的語氣雖似在試探,但他的眼神卻頗為堅定。

聽到姜維竟敬酒不吃,魏延一旁的傅僉大怒。

姜維的名號傅僉聽都沒聽過,他覺得在魏軍大勢已去的情況下,以魏延的身份能夠親自勸降已經算是一種莫大的禮待。

沒想到姜維竟然敢拒絕!

大怒的傅僉揮手讓周圍的漢軍舉起手中的弓箭,而這一幕被魏延看到後,他當即大驚失色。

魏延轉身對著傅僉怒斥道:“你在作甚!”

在斥退傅僉之後,魏延不理傅僉一臉委屈的神色,又下令周圍的漢軍紛紛放下手中的弓箭。

糜暘要的是活的姜維,絕不是一具屍體。

而要是將姜維的屍體帶到糜暘的面前,那種場面魏延想都不敢想。

魏延在止住部下的異動後,他雖很想告訴姜維,實際上是大將軍想要他,但考慮到周圍有著這麼多人存在,魏延還是忍住了這種衝動。

脾氣向來暴躁的他,這一刻卻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指著那百餘人人帶傷的姜維親兵說道:

“若你放下武器,吾可保彼等性命。”

這百餘親兵能到這一刻還對姜維不離不棄,與姜維的關係定然是匪淺的。

果不其然,姜維在聽到魏延的這個條件後,思慮再三後,他最終無奈地丟下了手中的武器。

方才魏延的表現姜維都看在眼裡,雖然不知道魏延為何會對他這麼看重,但有著這份看重在,魏延也不至於會當眾食言。

姜維能得到百餘死士的效死,靠的就是他平時待他們如手足的作風。

在這種作風下,魏延提出的條件,恰恰是姜維無法拒絕的。

再者,魏延只是要求他放下武器。

被俘與投降是不一樣的事,就像當初的常雕一般。

魏延見姜維在自己的勸說下,終於願意放下手中的武器,他臉上雖未表現出什麼,但實際上內心中卻充滿著喜悅。

魏延並沒有食言,在姜維及他的百餘親衛相繼放下手中武器後,魏延只是指揮漢軍上前將姜維及他的百餘親衛擒獲。

而在完成這件事後,魏延便腳步輕快地率軍朝漢軍大營返回。

從始至終,魏延都未看不遠處的常雕一眼。

哪怕論身份,常雕與姜維不在一個等級上。

而其實這才恰恰是魏延的真實性格,對於戰敗的敵將,他不進行羞辱已經不錯了。

魏延的區別對待落在常雕眼中,讓常雕的心中充滿了羞辱感。

就算他是第二次被俘,但好歹也看自己一眼,象徵性地問上一句自己是否願意投降呀!

可還未常雕羞憤多久,周圍衝來的漢軍很快就將他捕拿起來。

而看著與自己同樣被縛上繩索的姜維,又想起方才姜維與魏延的對話,常雕後知後覺的發現——姜維好似不是“魏奸”!

很快身處在陰平城內的糜暘,便收到了魏延的百里加急。

在加急文書中,魏延向糜暘彙報了,他已經成功捕獲姜維一事。

得知這事後,糜暘心情大好。

哪怕他之前暗中做了許多佈置,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事未到最後一刻,都無法確定結果是怎麼樣的。

而對糜暘來說,當下的結果無疑是他最為希望看到的。

或許是被糜暘調教的怕了,魏延現在也懂了不少人情世故。

在己方大軍還未返回陰平的時候,姜維就被魏延派人送回到陰平城中。

就在姜維被送到陰平的當日,糜暘就饒有興趣地讓人將姜維帶上來。

姜維,這是後世任何季漢粉心中,無論如何都無法繞開的兩個字。

這二字代表著季漢最後的熱血,亦代表著季漢最後的浪漫。

當然糜暘今世早就見過許多歷史上的傳奇人物,故而對於歷史上的名人,糜暘心中並沒有嚮往之情。

糜暘之所以會想急著見到姜維,更多的原因是在於,他想盡快折服姜維這員名將。

後世關於姜維的事蹟,更多的是姜維投奔季漢後發生的。

或者準確點來說,是諸葛亮逝世之後。

那時候的姜維年紀不小,已受到許多世事的磨練,謀略品性都已經無限趨近於後世那個為人熟知的樣子。

但目前糜暘捕獲到的姜維,可不是這樣子的。

魏延在加急的文書中,明確告知姜維在被捕獲那日的表現。

很明顯,姜幼麟目前是不想投降的。

對於這一點,糜暘倒也能表示理解。

若按照曹魏的九品中正制派衡量人才的話,以姜維的出身及聲望,怎麼也能得到一箇中中的評價。

中中雖然只是九品中正制的第五等,可當下九品中正制初創,不像兩晉時那麼不要臉,當下的選拔標準還是很嚴格的。

曹魏中那麼多年輕俊才,能得到中中評價的並不多。

這難得的評價,就足以讓姜維在曹魏的官場受益無窮。

再加上姜維的宗族在涼州。

在這種情況下,姜維又豈會輕易的投降呢?

歷史上的姜維之所以會投降季漢,最大的原因絕不是他對季漢有著天然的忠心,而是他被自己的上司逼得走投無路了。

年輕的姜維,與年老的姜維,是有很多不一樣的。

就在糜暘思索這些的時候,五花大綁的姜維被軍士帶到了糜暘的身前。

糜暘今日見姜維,並未召其他大臣陪伴,大堂內有的只有丁封統領的一干親軍。

而姜維見自己被漢軍帶到一身穿華服的年輕人面前,心性聰慧的他,猜出了眼前這位年輕人的身份。

漢大將軍,糜暘!

糜暘不知道的是,姜維心中對他的興趣,也一點也不少。

甚至遠遠在他對姜維的興趣之上。

當初姜維為何會不顧薑母的阻攔提前出仕,不正是糜暘的事蹟激勵著他嗎?

心氣高遠的姜維當初認為,糜暘能做到的事,他未必做不到。

懷抱著這種理想,姜維毅然決然地拜別母親,放棄唾手可得的清貴職業,選擇來到危險的大軍中任職。

可以說,在之前姜維既將糜暘當做他心中最大的假想敵,亦將糜暘當做他學習的榜樣。

這種矛盾的心理,讓姜維在見到糜暘的那一刻,羞憤地低下了頭。

不管心中的志向有多高遠,但人總得認清現實。

僅僅是糜暘帳下的一員大將,他都不是對手,又何況糜暘呢?

理想與現實的巨大差距,給了年輕的姜維重重一擊。

姜維的低頭被糜暘看在眼中。

他雖不知道一向膽大如牛的姜維,為何會在他面前浮現頹喪之態,但為了能徹底折服姜維這頭幼麟,糜暘讓一旁的親軍將姜維身上的繩索給解開。

在糜暘的命令之下,姜維身上的繩索很快盡數退去,這讓姜維身體得到自由的同時,也讓姜維抬起頭正視糜暘。

剛才初看糜暘時,只覺得糜暘似一顆耀眼的太陽般不可直視。

但現在再看糜暘,姜維卻又覺得糜暘散發出的光芒頗為和煦。

畢竟以糜暘當下在天下的地位,無論是他主動接見自己這樣一個俘虜,還是他主動將自己身上的繩索退去,都體現了他對自己的重視。

士為知己者死,姜維當下心懷大魏,做不到為糜暘效死,但對糜暘充滿好感還是很正常的。

見姜維的目光再次望向自己,糜暘臉上露出笑容,手指向一旁的坐席對著姜維言道:

“伯約請坐。”

面對糜暘的邀請,姜維倒也不扭捏,他在對著糜暘一拜後,徑直地坐在了離糜暘不遠的坐席上。

在姜維坐下後,糜暘主動對姜維說道:“往日與伯約互通書信之時,便覺得伯約非一般雋才。

今日相見,果真氣度不凡。”

糜暘的誇讚令姜維有些謹慎。

他可是知道當下他與糜暘二人的身份,不是什麼多日未見的好友,而是一位失敗者,一位勝利者。

在如此懸殊的身份差距下,糜暘突然對他釋放善意,那本身就是一件可疑的事。

不過姜維也不難猜出糜暘的目的。

於是在糜暘誇完姜維不久後,姜維便直接拱手對糜暘言道:

“維乃魏臣,不敢受尊駕如此誇讚。”

姜維在話語中既表明自己為魏臣,又只稱呼糜暘為尊駕而不稱呼糜暘的任何一個大漢的官號,他的態度已然表露無遺。

姜維是在婉轉的告訴糜暘:你對我看重我很欣喜,可我們畢竟分屬不同陣營,有些話也就沒必要說了。

姜維的言外之意,糜暘又豈會不懂呢?

就是因為懂,糜暘才下意識地笑出聲來。

自他成為左將軍以來,在己方地盤之內,他從未遇上過軟釘子。

沒想到今日在姜維身上,卻是遇到了。

不愧是那個一怒之下,敢不顧家中老母南下投漢的姜維,的確是很有個性。

可惜糜暘也是個有個性的人。

按當世的禮數,常人被婉拒後,都會識相地不再談論此事。

特別是姜維與糜暘都是當世計程車人,對於這點潛規則都清楚的很,士人最重體面。

不過糜暘的臉皮比尋常計程車人,會厚上那麼一丟丟。

“不知當年尊父為國捐軀時,為的是漢,還是魏乎?”

糜暘的這句話,直接讓姜維勃然變色,他想要反駁,但卻沒辦法說出任何一句話。

姜維的父親姜冏曾是天水郡功曹,當年天水羌氐作亂,姜冏挺身護衛郡守,死在戰場。

那一年天下的年號,可是大漢的建安。

也就是說,姜冏是為大漢捐軀的,這代表著姜冏乃是一名不可辯駁的漢臣。

可身為兒子的姜維今日卻自稱魏臣,這難道是孝順嗎?

在糜暘拿出孝道這個大殺器後,姜維方才婉拒糜暘的那句話,無疑是句笑話。

見姜維扯的名義不再成立後,糜暘又接著說道:

“你無須拿空話矇騙於我,若你真如此看重大義,你成年後早該南下投我大漢才是。”

糜暘的這句話,更是讓姜維沉默不語。

“那麼你究竟是為何,執意不願歸附大漢呢?”

很多人會因為姜維年老時的表現,就下意識的認為姜維年輕時是個忠義之人,這其實是不對的。

因為姜維時的表現,不能說他沒有原則,但肯定與忠義二字扯不上邊。

面對糜暘這個詢問,姜維在沉思良久後,最後長嘆道:

“我自出涼州以來,涼州刺史楊公多次照拂,提拔於我,對我來說,他實為我之恩主。

今恩主在北,我又豈可揹他而去乎!”

這就是姜維面對魏延與糜暘的招攬,會相繼拒絕的最重要原因。

姜維當下看重的,從來就不是忠義二字,他看重的是信義。

這從歷史上姜維的表現也能看的出來。

姜維也知道他無法再瞞住糜暘,因此他也不再隱瞞。

當姜維說出心中的真實想法後,糜暘不出所料的點了點頭。

然後他從懷中掏出一份情報,對著姜維言道:

“你的恩主楊阜,恐怕再難活過今年了。

包括他的三族。”

在聽到這個訊息後,姜維頃刻勃然大怒。

凌晨還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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