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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鑑跟隨著梅羨章一路離開了雁來湖,來到了白鷺城西面的一個小村內。
這個小村名叫‘鹿耳村’,因為這個村子依山、水而建,形似鹿耳,所以叫做鹿耳村。
鹿耳村人口只有兩百多,是白鷺城的附屬村,像這種城池的附屬村很常見,並不奇怪,而且城池越大附屬村也就越多。
梅羨章的父親以前本來住在白鷺城城內,被抄家後便搬出了城,住在了鹿耳村中。
走到村外小橋上,梅羨章停下了腳步,她轉過身來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方鑑,方鑑也停下腳步看著她。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兒,隨後她便在小橋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她穿著打滿了補丁的淡薄衣服,腳上穿著的也是打滿了補丁的舊布鞋。
雖然一身穿著都很破舊,但卻一點也不髒,只是從離開青霞觀的那一刻起,梅羨章就一直用左手按著自己的肚子。
此刻她在小橋石階上坐了下來,那隻左手依舊按在肚子上面,而且她小小的身板微微向前傾,使整個胸腹部位都緊緊地貼在大腿上面。
儘管如此,她的眼睛卻依舊直直地盯著方鑑,哪怕額頭上已經流出了冷汗。
方鑑拍了拍三太子,示意他立在原地等候。
然後方鑑自己邁上小橋,走到了梅羨章坐著的那一階臺階上和她並排坐了下來。
接著,方鑑開口了,“我來找一個人叫梅清的人,你認識他嗎?”
梅羨章沒有說話,但她看著方鑑的目光中卻泛起一絲疑惑。
方鑑看著她,繼續說道:“那是在五年前,我進京趕考,但我太能吃,在半路上就把盤纏花完了。當時我身無分文,餓的骨瘦如柴,眼看就要被餓死的時候,一個叫梅清的人接濟了我十兩銀子。”
“雖然後來沒考上,但我依舊記得他的恩情,當初分別時我跟他說好了,再見面的時候要殺雞燒黃紙拜把子,就在白鷺城外的雁來湖桃園之中義結金蘭。”
“可是我在白鷺城內沒找到他,聽人說他搬出了白鷺城,住到了這個鹿耳村,你認識他嗎?”
說罷,方鑑從袖中取出一枚療傷的靈丹,道:“只要你告訴我他在哪裡,這顆糖就送給你了。”
方鑑話音落下,梅羨章沒有去看方鑑手裡的‘糖’,而是收回了目光,鼻子裡發出一聲聲痛苦的輕哼、呻吟。
緊接著,梅羨章的腰背幾乎彎了下去,臉色慘白,汗如雨下。
方鑑一隻手輕輕按在了梅羨章的背上,然後開口問道:“肚子疼?”
“嗯...”梅羨章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方鑑手中靈光一閃,梅羨章頓覺身體暖洋洋的,然後一股睏意瞬間湧了上來。
“睡吧,睡一覺就好了。”方鑑緩緩說道。
梅羨章合上眼睛,身體微傾,靠在方鑑身上沉沉睡了過去。
方鑑則站起身來將梅羨章抱在懷裡,然後帶著三太子進入了鹿耳村梅羨章的家中。
梅羨章的家是一座夯土牆修築的房舍,只有三間屋子,一間堂屋,一間臥室,一間廚房,當然,在房子後面還有一個旱廁...
“結義兄弟!”
方鑑抱著梅羨章,面對鹿耳村村民們的反覆詢問,當即回答道:“對對,我和梅清是結義兄弟,在哪裡?桃園啊!”
“那可不,我既然和梅清是結義兄弟,那他女兒可不就是我小侄女。”
“我在青霞觀找到她的,她好像被人打了。”
“咦?你為什麼要說‘又去青霞觀’了?”
一來二去,幾番對話之後,方鑑便將自己的‘身份’道明,而且也消去了村民們的懷疑。
接著方鑑將梅羨章抱進臥室內,輕輕放在床上,然後將療傷的靈丹喂梅羨章吃了下去。
梅羨章乃是凡體,承受不了仙丹的藥力,所以只用靈丹為她療傷即可。
方鑑此次來南州也是因為梅羨章,因為他很早就掐指一算,發現南州梅羨章和自己有緣,師徒之緣。
隨著靈丹入腹,梅羨章小小的身體上開始泛起一縷縷靈光,雖然只是靈丹,但對於一個凡人來說,其藥力足以將她身上所有明傷暗疾全部治癒,而且剩餘的藥力還會積聚在她體內,不斷的滋養著她的肉身。
‘唏律律’
就在方鑑喂梅羨章服下靈丹沒多久,外面院子裡突然傳來了三太子的嘶鳴聲,以及一個男人的驚呼聲。
方鑑趕緊轉身跑了出去,然後就看到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倒在地上,正捂著胸口慘叫著。
“怎麼回事?”方鑑朝院子外面那些鹿耳村村民們問道。
而那些村民卻一鬨而散,沒散的也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方鑑瞪了三臺子一眼,但三太子卻眨著眼睛表示自己也很冤枉,雖然三太子不能說話,但它畢竟是天馬,可以用神意與方鑑相通。
在收到三太子神意後,方鑑總算明白了,原來是這傢伙看三太子是一匹好馬,就想要偷三太子,但被三太子一個蹶子給嚇得滾到了地上,實際上三太子根本沒踹到他。
方鑑扭頭朝那人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那人躺在地上一陣哎喲痛叫,然後指著三太子道:“你的馬踹了我一蹄子,你要賠償!否則我就去告官,說你縱馬傷人!”
方鑑聞言笑道:‘哦,那你要我賠償多少?’
那人眼睛滴溜溜一轉,先是在方鑑的衣著上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三太子,斷定眼前這個人絕對是個非富即貴的大少爺,於是說道:“我要你賠一百兩,你的馬踹的太狠,沒有一百兩銀子怕是治不好。”
方鑑想了想,不至於跟一個凡人扯皮,於是便向拿一百兩銀子出來平事兒。
但就在這時,一片碎瓦突然朝著地上那人飛了過來,‘啪’地一聲打在了那人的額頭上。
‘哎喲’,一瞬間那人額頭便腫起了一塊血包,那人一個翻身站了起來,轉身朝瓦片飛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待看清後頓時罵道;“好你個小雜種,敢打你邵爺爺!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說完就挽起袖子朝堂屋正門前站著的梅羨章走去,但還不等他邁出幾步,一點銀光便擋住了他的去路。
等他停下腳步仔細一看,只見方鑑手中正拿著一錠銀子送到了他的眼前。
說實話,他雖然開口就要訛方鑑一百兩銀子,但這麼大一錠銀子,他長這麼大就沒見過,一下子就呆住了。
“拿上銀子,離開這裡。”方鑑抬起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聽到方鑑的話,他二話不說,抬手便從方鑑手中奪過了銀子,投上那個血包也不疼了,心裡的氣一下子就消得無影無蹤。
“算你識相,我先拿這銀子去看病,後面還會來找你的。”說完,他將銀子往懷裡一揣,轉身便跑出了院子。
而外面那些村民看到方鑑輕輕鬆鬆就拿出一百兩銀子打發了邵癩子,無不瞪大了眼睛看著。
等到邵癩子離開後,那些還沒有散去的村民就想要進院子裡來跟方鑑打招呼。
但梅羨章搶先一步說道:“我這裡不歡迎你們,不許進來。”
聽到梅羨章這話,那些村民頓時愣在外面滿臉的尷尬,一時間進也不是,走也不是。
梅羨章卻不再理會他們,而是轉身進了廚房,開始在灶底生火做飯。
方鑑微微一笑,自己這個徒弟,脾氣好像還有些古怪。
於是方鑑便在堂屋裡一張歪歪斜斜的破凳子上坐了下來,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梅羨章做好了飯菜,並端到了堂屋裡的桌子上。
方鑑看了一眼,梅羨章做了兩個菜,一個是清炒菘菜,一個是清炒蘑菇,但因為油太少的原因,兩個菜都炒的有些黑。
而梅羨章只打了一碗飯,碗裡的米飯很稀,而且顆粒很碎,很小,一看就是買的質量最差的那種米。
“你不給我打一碗嗎?”方鑑笑著問道。
梅羨章拔了一口飯說道:“你有銀子給那邵癩子,難道還沒銀子吃飯嗎?”
“哈哈哈。”方鑑笑道:“你為什麼叫他邵癩子?”
梅羨章道:“他是鹿耳村的痞子,也是白鷺城裡‘黑龍幫’的打手,你沒看村裡那些人都很怕他嗎?你這次給了他一百兩,下次他就敢跟你要一千兩,他會一直賴上你。”
方鑑道:“那你就不怕他嗎?剛剛你還打了他一瓦片。”
梅羨章道:“我挨的打還少嗎?可他們就是打不死我,不然我早就死了。”
方鑑聽到這話不由嘆了口氣,他們打不死你,是因為你命中是我的徒弟啊,哪有那麼容易死?
“不要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你真的是我爹的結拜兄弟?”梅羨章朝方鑑問道:“他從來沒對我說過。”
方鑑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我就是你長輩了。”
梅羨章聞言微微一頓,然後說道:“這個事以後再說,我現在只想先把魁星硯要回來。”
方鑑問道:“要回來之後呢?可以跟我走嗎?”
“不行。”梅羨章說道:“魁星硯要回來以後,我還要去考科舉,完成我爹的遺願。”
“考科舉?”方鑑面色微訝,“可你是女的啊?”
梅羨章道:“總有辦法的,我聽說書先生講過《女駙馬》,那裡面的女駙馬就是女扮男裝考科舉的。”
方鑑聽到這裡,當即朝梅羨章道:“女扮男裝考科舉,被發現了可是要斬首的。”
梅羨章從口裡的米粒中捻出了一顆小石子,隨後一丟然後繼續吃飯。
一連吃了好幾口以後,梅羨章才說道:“問題不是這個。”
“那問題是什麼?”方鑑問道。
梅羨章道:“問題是我不識字,村東頭的邵二愣子告訴了我一個訣竅。”
“什麼訣竅?”方鑑問道。
梅羨章猶豫了一下,接著又吃了幾口飯,最後說道:“你治好了我肚子疼,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不許告訴別人。”
方鑑笑道:“好。”
隨後只聽梅羨章說道:“邵二愣子說,會讀書寫字考科舉就好考一些,不會讀書寫字就不好考。”
“...”
方鑑愣住了,許久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之後,這才深深地嘆了口氣。
梅羨章問道:“你為什麼嘆氣?”
方鑑道:“我是在感慨,好一個邵二愣子,竟有如此才智,我真是小覷天下英傑了。”
梅羨章將碗底的飯全部吃完,一粒米也沒有剩下,乾淨的就和洗過的一樣,等梅羨章放下碗後,再次抬頭朝方鑑問道:“你會讀書寫字嗎?對了,我記得你說過你以前考過科舉?”
方鑑點頭道:“是的,我會。”
梅羨章聞言,立刻從身下那張修補過好多次的椅子上跳了下來,然後跑回自己臥室,當她返回來的時候,手裡正抓著十幾個銅板。
“我只有這十七文錢了,你看夠不夠?能不能教我讀書寫字?”梅羨章一雙帶著嬰兒肥的小手捧著十七個銅板朝方鑑問道。
方鑑看了一眼她手裡的銅錢,然後笑道:“我不缺錢,但你要我教你讀書寫字,就要拜我為師。”
“行。”梅羨章道:“怎麼拜?”
“磕三個響頭,端一杯茶水。”方鑑說道。
‘咚’‘咚’‘咚’方鑑話音剛落,梅羨章就已經跪倒地上朝他磕了三個響頭。
“...”方鑑有些驚愕,自己這個徒弟,似乎過於果斷了些...
磕完頭後,梅羨章便跪在地上,揚起腦袋看著方鑑,一雙眼睛裡充滿了對知識學問的嚮往:“沒有茶,有水可以嗎?”
“可以。”方鑑說道。
梅羨章立刻站起身來,跑到廚房舀了一碗清水遞到了方鑑面前跪下:“師父喝水。”
“咳咳。”方鑑咳嗽了一聲,先是起身將梅羨章扶起,一邊幫她拍打著膝蓋上的灰塵一邊說道:“現在你已經拜我為師,我就是你的師父了,師父師父,以後就既是你的老師,又是你的父親,你明白了嗎?”
然後才從她手裡接過那碗清水喝了一口,轉而就聽梅羨章一臉嚴肅地點頭說道:“明白了,爹。”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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