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爭取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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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陳舒雲也離開了，只是約好兩天後是週末，乾脆到時候再讓他到瑜伽館學習。

林安收拾了一下家裡，將小老闆帶來的那個木頭餐盤清洗乾淨，提著垃圾袋下樓扔垃圾。

此刻，夜幕已經黑得深沉。

申猴城的雨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過了，但卻依然讓人感覺這座城市有股瀰漫的壓抑。

林安仰頭看著夜空，深深地吐了口氣。

陳舒雲有一點說的是對的，他這個巫師一直出現在小老闆的眼前，鬼知道什麼時候就露餡了。

更不用說曹教授和張醫生這些資深獵巫騎士團成員的面前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可……

他又能去哪裡呢？

其他城市的巫師能像陳舒雲這樣，覺得需要補償自己而無償答應教自己梳理情緒的辦法嗎？恐怕是要淪為打手了吧？

其他城市的獵巫騎士能像曹教授這樣……

不，恐怕到時候他甚至會跟所有的巫師一樣，瘋了似地隱藏自身，害怕獵巫騎士有一天會找上門來。

這裡，至少還有小老闆可以探聽訊息。

還有一點……

小老闆正在漸漸構建起一個圍繞自己的開發團隊，不管是打算以後用來幹大量重複活計的代包部門，還是特別專案組裡準備給自己當工具人的手下……

自己一走了之，又將這個伯樂置於何地？

哪怕狠心一走了之，其他城市不行，農村呢，甚至深山老林呢？

恐怕那裡也會有獵巫騎士團過去撿漏吧，外來人實在太惹眼了，被排查到更慘……

嗯，會這樣嗎？還是自己嚇自己？

林安輕笑了一聲，滿是無奈。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一醉解千愁，哈哈哈……”

學著醜陋腦袋那個古怪地調調隨意哼著不著調的歌兒，林安有些微醺地雙手插兜，看了眼城市的煙火，回身走回電梯。

他有些醉了。

回去睡覺也~

……

夜裡，林安做了個噩夢。

他夢見自己出現在一個黑漆漆的空間，自己從自己的身體裡跑了出來，焦急地看著身體裡瘋狂燃燒的火焰。

那火焰是情緒的火焰，燃料是自己的潛意識、自己的過往所有的經歷、過往所有產生過的情緒……，而助燃劑是這片黑色空間裡瀰漫的黑色油汙，那是所謂靈界的靈氣。

然後火焰燒穿了這片黑色的空間，那個胸膛裡燃燒著怒火的身體出現在現實世界。

身體開始瘋狂地毀滅著一切所有能看到的東西，他的房子，他工作的公司，殺戮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孔。

那些面孔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是常去的早餐店的老闆，是平時一起吐槽過上司的同事，是經常一起趕同一趟地鐵但從沒有說過話的人……

黑色的油汙沿著被燒穿的地方開始朝著這個破洞流淌入現實世界，每一個被侵蝕的人都開始變得瘋狂，一夜之間，整個城市化作人間地獄。

“不！”

他怒吼著，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

可是他不管怎麼掙扎，都擠不進去自己的身體，無法搶奪身體的控制。

就在這時，他的手中出現一個巨大的丹爐，丹爐上有很多齒輪，冒著蒸汽，伴隨著咔咔咔的聲響，他體內的那些火焰盡數被丹爐吸了進去。

最終，這些火焰被熔鍊成了一對鹿角。

他將鹿角按在自己的腦袋上，獲得了毀滅一個城市的力量。但他不會毀滅這個城市了，因為，他突然感覺空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他沒有任何慾望，他的記憶雖然還在卻變得淡漠，他雖然還有情緒，卻變得浮於表面。

他就好像一個不會生氣不會笑、不想品嚐美食、甚至連動都不想動的活死人。

他行走在城市人群之中，卻仿若一個空蕩蕩的軀殼。

他的心中唯一能記住的執念，就是自己熔鍊的那片火焰，因為他知道這種可怕的東西會給整個世界造成可怕的災難。

於是熔鍊更多的火焰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他開始枯燥地行走在城市裡，漫無目的地尋找著可能出現的火焰。

只有熔鍊更多的火焰，他才能感覺自己其實還活著。

他感覺自己其實是大自然製造出來的一種消滅病菌的抗體、系統製造出來對付病毒的防毒軟體。

他很想憤怒，他想大聲吼叫——我特麼是個人！

但不行，他已經不會憤怒了。

……

……

“啊~”

林安猛地驚醒，從床上坐起，有些焦急地摸了摸自己，最終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臉上早已流淌滿淚水，背上爬滿了冷汗。

“林安，林安！”醜陋的腦袋跳到他的面前，大聲囔囔著，“太神奇了，我沒有在網兜裡竟然也做了個夢，我夢見……”

“咦？”腦袋甩了甩頭髮上的血液，疑惑地將臉對著林安，“我夢見了什麼？”

林安沉默了一會兒，笑著拍了拍腦袋，“也許是個不錯的美夢呢，之前兩次你不是都夢到漂亮的美女嘛，一個水蜜桃，一個大長腿。”

“是嗎？”腦袋吐了吐黑色的舌頭，“噢，漂亮是真漂亮，誘人也是真誘人，不過有毒，都是怪物，都是怪物！”

說著，它逼逼叨叨地在房間裡到處翻滾著。

林安看著它，挑了挑眉。

所以……

這個腦袋的能力是預言？先知？而自己似乎借用了它的能力，也做了一個夢？或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清楚，他懶得思考了。

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他呆呆地坐在陽臺的躺椅上看著這座城市。

也不知道為什麼，做了個夢後，他反而覺得輕鬆了很多。

巫師可怕，但至少目前他已經跟陳舒雲說好，讓她教導自己梳理情緒的辦法。

獵巫騎士也可怕，但至少如果真的曹教授是畜牧學派的做法，打算用自己延續即將老去的生命什麼的，也應該在自己用熔爐熔鍊出鹿角才會做出點什麼。

人世多變，誰知道到了那時候又會發生什麼呢？

林安還有足夠的時間，他唯一需要擔憂的，就是不要被巫師發現自己成了獵巫騎士，也不要被獵巫騎士發現自己其實就是個巫師。

為成長爭取時間。

而這個時間裡，他要從陳舒雲那裡學會梳理情緒的辦法和各種強大的巫術，他要從曹教授那裡學會呼吸法、熔爐、以及熔爐出鹿角的辦法。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在這個時間裡，他能幫小老闆把遊戲做出來。

既是為了回饋小老闆的知遇之恩，也是為了實現自己人生的價值。

然後……

逃命吧！

遠遠地離開這個城市！

林安向來清晰知道自己要什麼。

腦袋在房間裡鬧了一會兒，跑到陽臺過來，跳到他旁邊的桌子上，林安扭頭看著他，微微一笑。

“我感覺自己就在一片巨大的海洋裡，抱著一塊木頭飄蕩在海面，兩個不同方向的洋流都想把我帶到各自的旋渦裡，但我並不是那麼絕望，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腦袋有些疑惑，甩了甩腦袋，“不懂。”

“因為啊……”林安轉頭看向城市高樓大廈縫隙裡出現的陽光，“我抱著一塊木頭呢！”

那塊木頭，就是靈性啊。

這是他與巫師和獵巫騎士完全不同的地方。

他一直堅信人生並沒有絕路，一定有一個可以出頭的地方，而那個，就是靈性！

林安拍了拍屁股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上班上班！”

幫腦袋掛到新買的網兜上，林安腳步輕快地出門了。

地鐵出行是很方便的一件事，不過林安今天不打算延續過往的步調，腳步一轉，朝著公交車站臺走去。

很幸運，剛到的時候，公交車正好停在他的面前。

來到最後面的座位，輕輕將頭靠在車窗上，安靜地看著窗外的一閃而逝的街道和行人。

前面座位有個小孩，趁著媽媽打盹的時候，翻身過來趴在靠背上，好奇地看著他。

目光匯聚，那是一個巨大的眼珠子，有著翠綠色的表皮，上面爬滿了藤條，藤條沒有垂落，而是富有生機般的向著天空探著。

哈~

你也有一顆大眼睛嗎？

林安微微一笑，輕聲喃喃著，“是啊，寶貝，我們都對這個世界那麼的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