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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辰這才緩過神,解開安全帶,下車。

剛要走進庭院,迎面正好走出一個高挑的身影。

一襲黑色短款風衣,將他的身形勾勒得輪廓分明。

而那雙冬夜般的鳳目,也正直直望向她。

南辰一秒怒氣上飆,推了把如子岸“你先進去。”

如子岸看著她一臉冤家路窄的表情,又看看那個男人,有些迷惑,側身而過往別墅內走去。

再次看到那雙不共戴天的眼睛時,司空言確定不會錯了。

這個陌生的女生,確實對他懷有莫名的仇恨。

兩人近在咫尺,司空言垂眸望她,“為什麼兇我。”

“誰兇你了!”南辰冷笑,仰起臉迎上他的視線,眼珠子都在冒火。

司空言默了默,目光從她臉上移開,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南辰也別開頭,兩人間的氣氛劍拔弩張,過了半晌。

“你兇了。”

……

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南辰輕蔑的翻他一個白眼,“就憑你?也配讓我兇。”

男人定定望著她。

女生很瘦,很白,臉頰上有幾個小小的雀斑。一雙眼,如星辰大海般澄澈。

“你和我有仇?”

司空言問,神情依舊清冷,卻很認真。

“哼,就憑你還不配和姑奶奶結樑子。”南辰上前一步,揚著下巴“你也就騙騙純情小姑娘,有勁麼?”

司空言的目光再度移開,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半晌:

“你認錯人了。”

“少在這扯哩根稜!你不是叫司空言麼,寰宇集團的繼承人,海州總裁,車尾號我愛零。”

司空言眨眨眼,微微偏頭,糾正道“是520。”

“都一個意思!”腦殘……就在她剛想深入主題時,司空言的手機響了,他衝南辰打了個手勢,走開一邊接電話了。

“小辰!快進來啊,幹嘛呢。”朋友探出頭召喚她,她搪塞了聲,又等片刻,見司空言還在講電話,便忿忿的轉身進屋了。

闊綽的客廳到處洋溢著喜氣洋洋,南辰邊和幾人打招呼,邊往外面看。

如子岸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隨即諱莫如深的一笑,“別看了,這個男人你可弄不到手。”

“誰想弄他了!”南辰繼續盯著窗外。

司空言掛了電話,往剛才的地方瞅了眼,隨後上車離去。

目標撤離,南辰也收回視線,依然心緒難平,點起根菸問“蘇宇呢?”

“樓上惆悵呢。”如子岸嘆息著搖搖頭,“愛而不得,最痛苦。”

“他戀愛了?啥時候事。”

“好幾年了,暗戀。”如子岸一頓,壓低聲音“暗戀的物件,就是他。”

“誰?”

“你盯著的那個人嘍。”

“什麼!”南辰一下跳起來,“司空言是個同性戀?!”

“這麼激動幹嘛,你還真看上他了。他應該不是吧,反正據蘇宇說,他貌似對男人無感,但詭異的是,對女人也沒興趣。”

呸!南辰暗罵。莫非這貨是個雙刀?周瑄曾羞答答的跟她說過,司空言多麼多麼疼愛她,兩人有過擁吻,甚至上床。

“他既然不喜歡蘇宇,還來幹屁。”南辰沒好氣。

“是蘇宇非要見他一面,這種事誰又說得清。”如子岸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咱們的蘇大少爺都快給人家跪下了,他才勉為其難的來了趟,送了個蛋糕,就匆匆走了。對了,你認識司空言?”

“不認識。”南辰按滅香菸,嘴角緊緊抿起。

窗外,凌江水在月色下流逝向遠方。

玻璃上映出兩個影子,對面而坐。

“嚐嚐這個,聽說味道還行。”伍億又啟開一瓶價值不菲的柏圖斯紅酒,斜斜倒入高腳杯,推給對面的男人。

這已經是今晚的第三瓶了。

司空言卻依舊俯瞰著夜空下的城市,萬點燈火映入漆黑眸底。

“還在想……那個人?”

司空言沒說話,瞳孔深處微微一縮。隨即伸手端起酒杯,輕輕搖了下,像喝啤酒似的灌了一大口。

他的尾指上,那枚摩天輪造型的指環折射出點點星芒。

“該忘的就忘掉,銘心刻骨和過期的新聞一樣,沒有意義。這世界還有數不盡的豪宅,名車,美女等著我們。”

司言的目光落向他,有些冷。

下一瞬,又望向外面。

伍億沒再往下說,那個人已經成了禁忌。但他知道,司空言一直難以釋懷。

與司空言的清冷不同,伍億是一個狼一樣的商人,在他的眼中世間不過利益二字。他是做風投的,手腕果斷狠辣,讓不少競爭對手吃盡苦頭。

但就是這樣兩個性格截然相反的人,卻成了好友。

“你少喝點,紅酒更上頭。”伍億看著不聲不響已喝掉半瓶紅酒的司空言,心底暗自嘆氣,“我今天偶然刷到了這個,發你看看。”說著,轉發給他一個連結。

司空言已有幾分醉意,眸底閃爍著溼漉漉的光。

他滑屏點開,標題是先鋒藝術的盛筵,這有山等你。

指尖上滑,一張張畫面走馬觀花的掠過眼前,驀然,他眸光一凝。

那是一幅風格極其陰鬱的油畫,血色烈陽炙烤著一片枯萎的向日葵。在右下角手寫著一個繁體的雲字。

叫雲的人很多,可這樣的畫風,卻很難尋到第二人。

司空言放下手機,下意識的轉動著尾戒。

恨與愛的界限究竟在哪?

還是……它們本就等同。

“我先走了。”司空言起身,身體輕輕晃了下,眼前的燈光籠上一層朦朧。

“你沒事吧。”

司空言搖頭,在伍億一路追隨的注視中,徑自離去。

青城的冬夜很冷。

凜冽的空氣灌入肺腔,原本暈沉的頭剎那清醒了許多。

星星點點的涼意撲在臉上,他仰頭望向夜空,細小的雪花紛揚飄然。

“下雪了。”司空言喃喃自語,向這有山走去。

他沒有叫司機來接,他只想一個人。

高挑的背影很快淹沒在霓虹中,在覆著清雪的地面留下兩行腳印。

許是太晚了,展廳內沒幾個人,有些冷清。

那幅陰鬱的向日葵就掛在顯眼的位置,他站在畫前,久久看著。

司空雲是他的哥哥。

一個被他埋葬在心底,不能提起,也無法觸碰的人。

他其實只是抱著一絲僥倖,期盼著千萬分之一的邂逅。

然而,希冀的人卻並沒出現。就在他轉身打算離開時,一個亮閃閃的東西跳入眼角,司空言駐足,隨後向著光亮走去。

那是一輪巨大的月亮,懸在半空,泛著盈盈光輝。

月亮下,是一座摩天輪。

摩天輪孤寂的佇立在冰天雪地中。

像是一瞬間被什麼擊中了,司空言怔愣在那。

竟然有人,畫出了他心底的東西……

他不自覺的走上前,伸出手想要觸碰那摩天輪,卻發現,它其實是一幅油畫。

畫中也有一輪月亮,只不過設計者構思巧妙,用造型月亮替代了原本的位置。

就在他的指尖剛碰到畫面時,忽然,一旁響起冷冷的聲音:

“別碰我的畫。”

司空言連忙放下手,帶著歉意道“對不起。”

然而,他的目光卻固執的盯著畫面,隱隱透著失落,竟還有一點點委屈……

傳說當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許下心願就能夠實現。

他許過了,可老天爺騙了他。

南辰戳在一邊,望著彷彿靈魂出竅的司空言,他一動不動的站在畫前,看起來有些孤單。

“你這種人也配欣賞藝術?哼。”

司空言被她的嘲諷拉回現實。良好的教養讓他保持著風度。

他看向南辰,這個女生的眼神依舊鋒利如刀,恨不得能將他碎屍萬段似的。

“這是你畫的?”

“是,怎樣。”

面對她的挑釁,司空言沉默。

他確實很意外,之前雖然在蘇宇生日上見過她,但他只以為她是這裡的工作人員,畢竟之前她貌似是送外賣的……

南辰睨著他,見他雙頰泛著淺淺紅暈,眼神也有些迷離,身上還散發著酒氣,顯然是剛喝過酒。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

“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她說。

司空言靜靜望她,等待下文。

“我替你實現一個願望,你請我喝頓好酒。”

司空言眉心微蹙,“什麼願望都可以?”

南辰心底冷笑,這貨果然傻缺,“當然。”

男人漆黑的眸望進她的眼底,“可你要怎麼幫我實現呢?”

南辰抬手拍了下人造月亮,又一指畫中摩天輪。

司空言自然不是傻子,也從不相信占卜星座這一套。他剛才之所以那麼問,完全是出於好奇。他的頭雖然暈乎乎的,可神志是清醒的。

南辰從他寡淡的神情中讀出了否定,“知道你不信,開始我也不信。但後來發生的事改變了我的看法。司空言,你相信世間有奇蹟麼。”

司空言思忖片刻,認真的點頭。

“我也信。”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隨即她開始情真意切的編造謊言,“以前我總是找不到活著的意義,感覺未來就像一團迷霧。後來我聽說了摩天輪許願的故事,有一天我乘著摩天輪到達最高點,許下了心願,讓蒼天賜給我一盞黑暗中的燈火。再後來,我得到了我的燈火。”

“你的燈火是什麼。”

“是大地。”南辰的神色驀然變得遼遠,彷彿眼前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唯有廣袤無垠的土地,“我們都是大地的孩子。和天空的鳥,原野的花一樣。腳下的這片熱土,是我們初始的地方,也是我們最終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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