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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在隋王朝統治風雨飄搖,大廈將傾,各地群雄割據的歷史背景下,一個煥發著無限勃勃生機的嶄新王朝,崛起於世界東方。這就是,李淵父子所建立的——大唐王朝!
大唐初建,天下未定,四方群雄並立。在李唐王朝統一天下的過程中,這個新生的偉大帝國,面臨著來自無數強敵的挑釁。王世充、竇建德、劉武周等人,他們都對唐王朝虎視眈眈,企圖將剛剛誕生的李唐王朝,扼殺在搖籃中。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西秦薛舉父子,是唐朝統一天下,遇到的第一個強敵。
武德元年(618年)七月,立國不到兩個月的唐王朝,就遭到建國以來第一次軍事失利——淺水原之敗。由於李世民選將不當,唐軍決策失誤,致使在“淺水原之戰”中,遭遇大敗,三萬唐軍覆師淺水原。唐軍兵敗淺水原,李唐王朝的西北防線,門戶大開,完全暴露在了西秦軍隊的鐵蹄之下。
面對如此嚴峻的西北形勢,唐王朝又該如何應對?面對咄咄逼人的西秦大軍,剛剛遭受淺水原之敗的唐王朝,又該如何抵擋薛氏父子發起的進攻?在遭遇了建國以來最大危機之後,大唐王朝為什麼能在短短五個月的時間裡,便奇蹟般扭轉了不利的戰局?秦王李世民又是如何帶領唐軍將士,一雪前恥,最終蕩平西秦,囊括隴西呢?
不得不承認,西秦霸王薛舉,是自唐王朝立國以來,所遇到的第一個難纏的勁敵;同時,也是大唐在統一戰爭中,所遇到最強悍的勁敵之一。在隋末天下大亂的歷史背景下,薛舉、薛仁杲父子,抓住機遇,趁勢而起。
薛舉、薛仁杲父子,憑藉著自身強大的軍事實力,很快席捲隴西地區,建立西秦政權,在隋末群雄中,脫穎而出。毫不誇張地說,薛氏父子的西秦政權,是隋末唐初在西北地區的頭號霸主。
唐朝建立之初,所面臨的軍事環境,錯綜複雜。而雄踞隴西的薛氏父子,正是李唐王朝統一天下,面對的第一個強敵。為了實現統一天下的大業,唐高祖李淵首先制定了統一西北,鞏固關中的戰略計劃。只有掃平了西北地區的割據勢力,唐王朝才能免去後顧之憂,向中原地區的王世充、竇建德用兵。
既然要統一西北,就必須要解決隴西薛舉、河西李軌兩大割據勢力。而薛舉的西秦政權,則是唐王朝平定西北,第一個要解決的強敵。然而,武德元年(618年)七月的“淺水原之戰”,讓李唐王朝見識到了薛舉的實力。
淺水原之戰,薛舉抓住了唐軍用兵策略中的紕漏之處,引誘唐軍冒進出擊,最終,一舉重創唐軍,致使三萬唐軍命喪淺水原,只得東撤長安。正是因為淺水原之敗,新生的李唐王朝,遭到了建國不久的第一次慘重失敗。應該說,大唐剛剛建立,薛舉便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讓唐朝吃了一次大虧。
不僅如此,淺水原之戰的慘敗,對於大唐王朝而言,也帶來了一個嚴重的惡果。什麼惡果呢?那就是唐王朝的西北防線,開始出現動搖。淺水原之戰後,薛舉乘勝佔領了高墌,直逼涇州。涇州是通往關中的重要關隘,是拱衛長安的西大門。如果西秦軍隊攻克涇州,長安以西將無險可守。
必須承認,現在的軍事形勢,對於西秦是大大的有利。唐軍新敗,軍事力量大大受損,並且軍心士氣極度低落,京師長安大為震動。薛舉眼下最正確的做法是,趁熱打鐵,不給唐朝喘息之機,大舉東進,直搗長安。
自淺水原之戰後,唐王朝還處於驚魂未定的狀態,並沒有從戰敗的陰影中走出,關中一帶的防守,必定空虛薄弱。薛舉如果抓住這難得的戰機,一鼓作氣,直下關中,李唐傾覆不過是朝夕之事。
其實,薛舉最初也是這樣打算的。淺水原之戰過後僅僅一個月,武德元年(618年)八月,薛舉整頓兵馬,準備向長安進軍,命太子薛仁杲率領一支軍隊,攻打寧州。薛舉希望以此,打通直入關中的捷徑。
薛仁杲率領大軍,兵圍寧州,對寧州展開了猛烈的攻擊。然而,薛仁杲顯然低估了寧州唐朝守軍的抵抗決心。面對薛仁杲的大軍圍城,唐朝寧州刺史胡演,既沒有獻城投降,也沒有臨陣脫逃,而是選擇了力抗薛仁杲的大軍。
胡演率領寧州守軍,嚴防死守,奮力抵抗西秦軍隊。由於胡演的拼命守城,西秦大軍居然對寧州久攻不下。沒有辦法,如果繼續與寧州守軍死磕,西秦軍隊必將付出慘重的代價。薛仁杲只能放棄進攻寧州,引兵退去。
西秦進攻寧州受挫,被胡演擊退,讓勢頭正盛的薛舉,心理上產生了不小的波動。本來,經過淺水原之戰,西秦聲威大振。薛舉之前就對關中垂涎三尺,如今唐軍新敗,在這樣的大好形勢下,薛舉便有了對關中用兵之心。
所以,薛舉就想拿寧州練練手。一方面,他想打通進軍關中的軍事路徑;另一方面,薛舉也想試探一下唐軍的軍事實力。可是,薛舉萬萬沒有想到,在寧州卻遭到了唐朝守軍的頑強抵抗,攻打寧州的計劃,只得半途而廢。因為攻打寧州的失利,使得薛舉對於能否攻下長安,產生了懷疑。
就在薛舉犯難的時候,有一個人卻主動向薛舉建言獻策。此人就是薛舉的重要謀士——郝瑗。關於郝瑗其人,上一章節曾經提及。他可以說是薛舉的頭號謀士,是西秦政權“智囊團”的首席成員。
扶風之戰,薛仁杲被李世民所擊敗,損失一萬餘人。因為扶風之敗,致使薛舉直入關中的企圖,以失敗告終。薛舉在戰後也是大為驚恐,甚至一度有了歸降李淵的想法。於是,薛舉召叢集臣商量。黃門侍郎褚亮心向李唐,自然贊成薛舉向李淵投降。然而,身為衛尉卿的郝瑗,卻與褚亮公然唱起了反調,建議薛舉割據隴西稱霸。薛舉對他的建議深以為然,因此引其為謀主。
郝瑗在成為薛舉的謀主之後,更是向薛舉建言獻策,希望薛舉能夠聯合朔方梁師都、北方突厥,共同夾擊李淵。當然,後來李淵派遣宇文歆出使突厥,不費吹灰之力,破解了薛舉與突厥的聯盟。但是,郝瑗在這其中,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同樣,這一次,郝瑗亦不例外。
寧州之戰,西秦進攻受阻,這樣使得原本雄心萬丈的薛舉,對於直取關中,開始變得沒有那麼自信了。又是在這個時候,郝瑗再次站了出來,為薛舉出謀劃策。與以往一樣,郝瑗的計策,又一次給薛舉吃了一顆“定心丸”:
今唐兵新破,將帥並擒,京師騷動,可乘勝直取長安。(《舊唐書·薛舉傳》)
郝瑗對薛舉建議道,趁著淺水原之戰,唐軍新敗,士氣低落之際,即刻集結兵馬,一鼓作氣大舉東進,攻下長安。郝瑗的這個建議,與薛舉之前的想法,不謀而合。不然,薛舉也不會讓薛仁杲攻打寧州,試探唐軍的虛實。可惜的是,薛舉攻打寧州的軍事試探,並沒有奏效。
因此,對於郝瑗提出直取長安的建議,薛舉自然再次心動,很快就打消了所有的顧慮,準備厲兵秣馬,再攻長安。要知道,唐王朝此時剛剛經歷了淺水原大敗,主力遭遇重創,關中一帶人心惶惶,風聲鶴唳。如果薛舉在這個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逼長安城下,長安未必能守得住。
可以這樣說,大唐王朝真的到了千鈞一髮,命懸一線的危急時刻,隨時面臨著亡國的危險。可是,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情況卻發生了奇蹟般的反轉。前文說過,李淵父子之所以能夠成就李唐帝業,除了自身的實力、魄力以外,還與時運密不可分。每到關鍵時刻,李唐王朝總是會被幸運之神所眷顧。
在薛舉積極地厲兵秣馬,準備直取關中的時候,幸運之神又一次垂青了李唐王朝。西秦磨刀霍霍,蠢蠢欲動,眼看著,數十萬鐵騎就要殺入關中,直取長安。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西秦方面卻突然停下了進軍關中的腳步。由於西秦中停進軍關中,使得剛剛遭遇軍事挫折的李唐王朝,有驚無險地渡過這次國家危機。
長安唾手可得,西秦為什麼要突然停止進軍,白白浪費掉這一天賜良機?原因很簡單,西秦統治集團內部,出大事了。身為西秦政權的締造者,薛舉突然一命歸西了。那麼,驍勇善戰,威震天下的西秦霸王薛舉,為什麼會驟然離世呢?
薛舉死於武德元年(618年)八月,距離淺水原之戰僅僅過去了一個月。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一向身體強健的薛舉,居然離奇地暴病而亡。事實上,薛舉的死因,非常簡單明確,主要有兩方面原因。
第一,薛舉過於興奮了。
淺水原之戰,薛舉利用唐軍的部署漏洞,一戰重創唐軍主力,迫使李世民倉皇率領殘部,撤回長安。自從淺水原之戰,打敗唐軍之後,薛舉的心情,那叫一個敞亮。因為,淺水原之戰,唐王朝西北門戶大開,薛舉完全有機會,率軍直入關中,滅了李唐。所以,在這之後,薛舉便有點得意忘形,找不著北了。
可是,薛舉卻有些興奮過頭了。在這種狂喜的精神狀態,薛舉的身體卻垮掉了。眾所周知,人們在極度興奮的狀態下,特別容易誘發心腦血管疾病。故而,薛舉的暴亡,很有可能是,由於過度狂喜,誘發了心腦血管疾病,突然發病,導致了薛舉的猝死。當然,這些只是推測。
第二,薛舉過於恐懼了。
西秦軍隊在淺水原之戰的勝利,不僅讓薛舉沉浸在極度的興奮之中,也讓薛舉陷入了無盡的恐懼。也許有人會疑惑不解,薛舉這樣一個叱吒風雲的西北梟雄,為什麼會產生恐懼心理呢?說一千道一萬,薛舉殺人太多了。
正是因為薛舉殺人太多,讓他在淺水原之戰後,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按照現代醫學的角度,就是——“戰後心理創傷”。薛舉雖然驍勇善戰,威震天下。但是,他的殘暴好殺,也是令人膽戰心驚的。《舊唐書·薛舉傳》中,明確記載了薛舉殺人如麻,殘暴不仁的種種暴行:
舉每破陣,所獲士卒皆殺之,殺人多斷舌、割鼻,或碓搗之。其妻性又酷暴,好鞭撻其下,見人不勝痛而宛轉於地,則埋其足,才露腹背而捶之。由是人心不附。
這段文字,將薛舉的殘暴描述得淋漓盡致。那麼,薛舉殘暴到了什麼程度?每次外出打仗,抓到的戰俘,薛舉的做法,從來都是血腥的屠殺。非但如此,薛舉殺害俘虜的手段,也是十分殘忍的。被殺的俘虜,要麼被拔掉舌頭、要麼被割去鼻子,亦或者,直接將俘虜扔進碓裡搗死。
所謂上行下效,有樣學樣。薛舉的殘暴行徑,自然也影響到了他身邊人的行為。比如,薛舉的妻子,她的殘暴,比起薛舉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薛舉的妻子,經常喜歡鞭打下人,有的下人被打得皮開肉綻,疼得都滿地打滾。可是,薛妻仍舊不肯善罷甘休,她讓人將奴僕的雙腳掩埋住,露出腹部或脊背。然後,薛舉的妻子,瘋狂地鞭打奴僕的腹部、脊背。薛舉一家的殘暴,令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這種殘暴不仁,視人命如草芥,在淺水原之戰後,表現得更加明顯了。前文提過,唐軍在淺水原遭遇重創,李世民被迫率領一萬唐軍殘兵,撤回長安。唐軍撤走不久,薛舉便佔領了高墌。
不過,佔領高墌之後,薛舉為了彰顯自己擊敗唐軍的功績,特意在城中修築了一座“京觀”。而這座“京觀”,基本上都是用淺水原之戰陣亡唐軍將士的屍骨、頭顱所壘成的。那樣血腥的場面,可想而知。
也許是報應不爽,僅僅過了一個月,武德元年(618年)八月,薛舉竟然一病不起。自從病倒之後,薛舉便開始疑神疑鬼。或許是病重沉痾,產生了幻覺;亦或是,手上沾滿了鮮血,有了沉重的負罪感。於是,薛舉愈發惴惴不安:
方行而病,召巫佔視,言唐兵為祟,舉惡之,未幾死。(《新唐書·薛舉傳》)
薛舉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加重。沒有辦法,薛舉只好請來巫師作法驅邪,死馬當作活馬醫。可是,巫師作法的結果,卻直接要了薛舉的命。什麼結果呢?巫師作法後,對薛舉說道“唐兵為祟”,意思是說,皆是淺水原陣亡的唐軍將士,前來索命,唐軍亡命冤魂所致。薛舉聽後,更加驚懼,不久便一命嗚呼了。
所以,綜合以上兩點,可以得出薛舉的暴亡原因。淺水原之戰後,由於薛舉陷入極度興奮的精神狀態,加上過度的恐懼,致使誘發了心腦血管疾病,以及嚴重的心理障礙。最終,薛舉驚懼成疾,猝然離世。
不管怎麼說,武德元年(618年)八月,一代梟雄西秦霸王薛舉,因病猝死。在隋末唐初的亂世,薛舉憑藉強悍的軍事實力,迅速掃平隴西,成為雄踞一方的西秦霸王。同樣,薛舉又憑藉著強悍的軍事實力,在淺水原之戰重創唐軍,令大唐“軍魂”李世民首遭敗績,將唐王朝的西北防線撕開了一道口子。然而,薛舉最終卻因濫殺無辜,多行不義,以致憂懼而死,猶如一顆流星隕落。
薛舉一命嗚呼,對於李唐王朝而言,可謂不幸中的萬幸。按照郝瑗向薛舉的建議,西秦方面早已萬事俱備,隨時準備突破關中,攻打長安。可是現在,情況發生了驟變,薛舉死了,算是無意幫了唐朝一個大忙。
因為薛舉的暴病而亡,西秦國內開始面臨皇位更迭。因此,先前攻打長安的計劃,只能暫時擱置了。薛舉死後,太子薛仁杲繼承皇位,居於折城,追諡薛舉為“武帝”,薛仁杲便成了新一任西秦皇帝。
隴西薛氏集團發生政局鉅變,薛舉病亡,薛仁杲即位。唐王朝在薛氏政權忙於皇位更迭之際,得以有驚無險地暫時度過危機。正好趁著薛氏新喪,唐朝可以藉機恢復元氣,走出淺水原之敗的戰爭陰影。
唐高祖李淵也看到了薛舉死後,西秦政局不穩,這對於大唐而言,同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所以,李淵當然不能錯過這次良機。故而,唐高祖決定發起第二次西征,趁著薛仁杲沒有進攻之前,加固大唐西北邊防,從而反攻西秦。問題是,唐朝第二次西征的主帥人選,究竟該選派何人?
至於第二次西征的主帥人選,唐高祖李淵自然心中有數。這一次,唐高祖依舊啟用秦王李世民,讓這個兒子第二次掛帥西征。可是,關鍵問題是,李世民在一個月前,剛剛在淺水原新敗。現在再度啟用李世民,難免會物議沸騰,在朝中上下引起爭議,也會將李世民置於風口浪尖之上。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李淵明白,唐軍在淺水原之戰受挫,李世民作為主帥,雖然有一定的責任,但是,主要責任並不在他。淺水原之戰的慘敗,完全是劉文靜、殷開山二人擅自違背軍令,輕敵冒進所致。如果按照李世民制定的疲敵之計,步步推進,穩紮穩打,淺水原之戰,也不至於是那樣的結果。
並且,還是前文所提到的,唐高祖李淵對李世民這個兒子,寄予厚望。李淵堅信,在日後唐王朝平定四海的統一戰爭中,李世民將會是一把出鞘的“利劍”,將是大唐王朝的不世出的“軍魂戰神”。
出於這種考慮,唐高祖並不能因為一次失利,就一棍子打死,全面否定李世民的軍事才能。更何況,淺水原之戰的失利,責任並不全在李世民。作為父親,李淵非常瞭解李世民,他是天生的軍事統帥。
除此以外,李淵還有另外一層考慮。淺水原之敗,無論是對大唐王朝,還是李世民本人來說,都可以說是奇恥大辱。從晉陽起兵到唐朝建立,李世民無一敗績,從來沒有打過這麼窩囊的仗。
有的時候,恥辱,會是一種神奇的興奮劑。尤其是對李世民這樣的軍事統帥,這種興奮劑的作用,會更神奇。經歷恥辱,會讓一個統帥愈發堅不可摧,愈發一往無前,從而戰無不勝。
不管是作為大唐皇帝,還是作為父親,唐高祖李淵當然明白李世民現在的心理。自從淺水原之戰後,李世民心中一直憋著一股勁,壓著一團火,心心念唸的便是一雪前恥,洗雪淺水原兵敗之恥。
所謂知恥而後勇,在李淵看來,李世民一心雪恥的復仇心理,將是他的巨大動力,有利於他在指揮作戰中的部署。有了淺水原之戰的前車之鑑,這一次,李世民的排兵佈陣,一定會小心謹慎,戒驕戒躁。
經過深思熟慮,唐高祖李淵最終決定,再次啟用秦王李世民,領兵進行二次西征。武德元年(618年)八月十七日,唐高祖任命李世民為元帥,統率唐軍主力部隊,第二次向高墌開拔,抗擊薛仁杲大軍。
雖然李唐王朝經歷了淺水原之敗的軍事挫折,三萬將士埋骨他鄉,多名開國大將陷於敵手,高墌失守,西北門戶洞開;然而,唐王朝並沒有被打垮,很快走出了戰敗陰影。恰巧,薛舉在此時暴病而亡,薛仁杲即位,西秦內部政局不穩。李淵抓住了這難得一遇的機會,及時發起第二次西征,以李世民為主帥,加固西北邊防。
薛氏政局不穩,卻並不代表李唐王朝可以完全高枕無憂,可以盲目樂觀。薛舉死了,算是老天幫助唐朝,除去了一個心腹大患。但是,新上臺的西秦皇帝薛仁杲,也不是個善茬。比起父親薛舉,薛仁杲絲毫都不遜色。對於唐王朝而言,薛仁杲也是一個比較難對付的勁敵、強敵。
那麼,薛仁杲是何許人也?他是薛舉的長子。與李世民的經歷差不多,在薛舉於金城郡起兵反隋起,薛仁杲就一直鞍前馬後,不辭辛勞地追隨父親薛舉,為父親征戰沙場,立下了赫赫戰功。
後來,薛舉擊敗隋將皇甫綰,攻下枹罕,開始論功行賞。薛仁杲因戰功被封為齊王,授予東道行軍元帥。大業十三年(617年)七月,薛舉在金城郡稱帝,建立西秦政權。作為長子,且又戰功赫赫,順理成章地被立為太子。
義寧元年(617年)十二月,薛舉意欲奪取河西受挫,不得不改變進攻方向,轉而將目光瞄準了佔據關中的李淵父子。於是,薛舉派遣薛仁杲,率領十萬大軍,號稱三十萬,入侵關中,進犯扶風。
起初,薛仁杲一路勢如破竹,先是一舉擊破了盤踞在汧源的地方實力派——唐弼,收編了唐弼大量舊部。打敗唐弼後,薛仁杲對扶風形成了大兵壓境之勢,扶風的軍事形勢,已然是危在旦夕。
然而,情況很快發生了逆轉。李淵命令李世民,率軍解扶風之圍。結果前文提過,扶風一戰,薛仁杲被李世民擊敗,損失了一萬餘人馬。戰後,李世民乘勝追擊,一直追到了隴西境內,薛氏父子第一次進攻關中,以失敗告終。
扶風之戰,儘管薛仁杲敗於李世民之手,但是並不能證明,薛仁杲是一個泛泛之輩,一無是處。論勇武、狠絕,薛仁杲一點都不輸給他老爸薛舉。早在薛舉在世之時,薛仁杲便是西秦軍中數一數二的猛將:
仁杲,舉長子也,多力善騎射,軍中號為萬人敵。(《舊唐書·薛仁杲傳》)
薛仁杲此人,力大無窮,精通騎射,武藝超群,在西秦軍中號稱“萬人敵”。千萬不要小看“萬人敵”這個稱號,這個稱號可不是隨隨便便給的。古往今來,能被稱為“萬人敵”的人,屈指可數。
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被譽為“萬人敵”的,是一位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西楚霸王項羽。所以,薛仁杲號稱“萬人敵”,說明他與西楚霸王項羽一樣,有萬夫不當之勇,能在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
說起來,論起武藝超群,李世民倒是與他的對手薛仁杲,頗為相似。在中國古代歷代帝王中,單憑個人武力值進行排序,唐太宗李世民的武力值,絕對能夠排進這個榮譽榜的三甲序列。
李世民的武藝是相當高的,用勇冠三軍形容,一點都不為過。比如,當初進軍長安的第一場血戰,霍邑之戰。當時,戰況尤為激烈。在混戰中,李世民揮舞兩把大刀,衝入敵陣,手刃數十名敵軍,兩口大刀都被砍得捲了刃,鮮血浸滿了袖口。最後,李世民的勇冠三軍,大大振奮了軍心士氣,取得了霍邑之戰的勝利。
根據史書記載,李世民在年輕的時候,力大無比,臂力過人,隨身的兵器中,有一張兩米長的巨闕天弓。虎牢關之戰,李世民率領三千五百玄甲軍,伏擊竇建德十萬大軍的時候,李世民與自己的心腹猛將尉遲敬德,帶著四名騎兵,前去引誘竇建德進入埋伏圈。臨行之前,李世民對尉遲敬德說了這樣一番豪氣干雲的話:
寡人持弓箭,公把長槍相副,雖百萬眾亦無奈我何。(《隋唐嘉話》)
從這句話,我們就能看出,李世民征戰疆場的豪氣干雲。而且,多年以來,李世民打仗一直有一個特點,酷愛冒險。李世民半生戎馬,這是一個富有冒險精神的軍事統帥。在正式開戰之前,李世民經常是帶著幾名親兵,親臨一線,打探敵情。也正因這種冒險精神,一度讓李世民身處險境。例如,“昭陵六駿”之一的“颯露紫”,就曾經見證了李世民在洛陽之戰中的生死一線。
正是因為這種豪氣干雲的英雄氣概,以及勇冠三軍的蓋世武藝,李世民才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無關不入,無陣不破;李世民才能在唐初統一戰爭中,戰無不勝,秋風掃落葉,削平割據。
由此可見,李世民和薛仁杲兩個人,一個是大唐王朝的“軍魂戰神”,一個則是西秦軍隊的“萬人敵”,可謂是強中自有強中手的勁敵。李世民遇上薛仁杲,李唐和西秦之間,將會上演一出龍爭虎鬥的沙場對決。
透過以上的敘述,西秦的新皇帝薛仁杲,在某些方面,都是可以與李世民匹敵的,是唐王朝一個新的勁敵。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薛仁杲的即位,也成為了薛氏政權由盛轉衰的拐點。薛仁杲成為西秦皇帝不到一年,第二次“淺水原之戰”,西秦十萬主力被李世民全殲,薛氏覆滅,薛仁杲本人也成了唐軍的俘虜。
為什麼西秦會如此迅速地覆滅,為什麼薛仁杲會成為西秦由盛轉衰的關鍵?非常簡單,薛仁杲即位以後的種種行為,讓他在西秦政權內部,喪盡民心,致使西秦國內離心離德,分崩離析。
這些都是薛仁杲的性格使然。從跟隨父親薛舉在金城郡起兵反隋,到掃平隴西,建立西秦,再到率領大軍,入侵扶風,歷次大戰,薛仁杲都是西秦軍隊的開路先鋒。薛仁杲憑藉其驍勇善戰的蓋世武藝,以及赫赫戰功,在西秦軍中贏得了“萬人敵”的稱號,成為了威震敵膽的西秦小霸王。
然而,長時間的政治殺伐,卻讓薛仁杲養成了霸道、狠絕的性格。這種霸道、狠絕的性格,直接影響了他心理上的畸形變化,那就是以殺人為最大樂趣,完全無視生命,肆意踐踏生命。
說起來,薛仁杲的殘暴,倒是得到了其父薛舉的真傳。這父子二人,在殺人的問題上,可以說是心照不宣,無師自通,一點都不含糊。關於薛舉的殘暴,前文已經有所介紹。而薛仁杲的殘暴,更是比他老子還要濫殺無辜,過猶不及。有關薛仁杲的暴虐好殺,各種史書均有記載:
然所至多殺人,納其妻妾。獲庾信子立,怒其不降,磔於猛火之上,漸割以啖軍士。初,拔秦州,悉召富人倒懸之,以醋灌鼻,或杙其下竅,以求金寶。(《舊唐書·薛仁杲傳》)
我們都知道,帶兵打仗之人,性情都比較粗野魯莽,薛仁杲就是這樣的一介武夫。況且,薛舉、薛仁杲父子出身草莽,沒有多少文化,也根本不懂得禮賢下士,從善如流。相反,這父子二人都是貪婪無度,嗜殺成性。
比如,薛仁杲每次外出作戰,攻下一城一地,都要進行血腥的殺戮,屠城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不僅如此,薛仁杲還將這些人的妻妾,據為己有。燒殺劫掠這些事,薛仁杲可以說是沒少幹。
還有一次,薛仁杲抓到了南朝著名文學家庾信的兒子庾立,由於庾立誓死不降,薛仁杲非常惱火。因此,薛仁杲對庾立施以酷刑。他命人將庾立架在火上,處以磔刑,凌遲處死。庾立被凌遲處死後,薛仁杲又讓人將他身上的肉,一點一點割下來,分給手下軍士食用。薛仁杲的殘忍程度,已經到了泯滅人性的地步。
大業十三年(617年)七月,薛舉在金城郡稱帝。不久,薛仁杲奉命率軍攻打秦州(今甘肅天水)。很快,薛仁杲迅速攻下了秦州。可是,在攻下秦州後,薛仁杲的又一行為,讓所有人對他的印象,更加反感。
攻下秦州後,薛仁杲將城內的富戶,全部集中在一起。這個西秦小霸王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敲一筆竹槓,勒索錢財。然而,薛仁杲勒索錢財的方式,也非常特別。他將這些富人統統倒著捆綁起來,用醋使勁灌這些人的鼻子,把這些人折磨得苦不堪言,以此達到他勒索錢財的目的。
薛仁杲貪婪無度,嗜殺成性,因此,他的風評、口碑都極差。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薛仁杲的貪婪、好殺,在西秦國內幾乎都不是秘密了。連薛舉對兒子的種種行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薛舉不止一次地告誡薛仁杲:
汝智略縱橫,足辦我家事,而傷於苛虐,與物無恩,終當覆我宗社。(《舊唐書·薛仁杲傳》)
作為父親的薛舉,對於薛仁杲這個兒子的心性,太瞭解了。在他看來,薛仁杲雖然謀略過人,驍勇善戰,很能打仗;但是他過於偏狹暴虐,好走極端,如果讓他有朝一日手握大權,偌大的家業將會毀於一旦。實際上,薛舉的預測還是非常準的,薛仁杲一旦上位,這種本性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這些還不算什麼,貪婪、暴虐,僅僅是薛仁杲性格上的缺陷與瑕疵。更要命的是,在處理人際關係方面,薛仁杲做的也是相當失敗。這種失敗的處理,使得跟隨薛舉起兵的元老宿將,對他一致不滿。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薛仁杲是薛舉的長子,根紅苗正,出身嫡長,天生帶有一種盛氣凌人的優越感。況且,薛仁杲常年征戰,為西秦立下了赫赫戰功,這也讓他養成了霸道的性格。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以及霸道的性格,使得薛仁杲對於父親的元老宿將,非常不尊敬,甚至十分傲慢:
薛仁果之為太子也,與諸將多有隙;及即位,眾心猜懼。郝瑗哭舉得疾,遂不起,由是國勢浸弱。(《資治通鑑》)
早在薛仁杲還是太子之時,他就與諸將存在著嫌隙,關係不是多麼融洽。即位之後,薛仁杲的猜忌之心,更加重了,對於功勳諸將,動不動就無端猜忌,搞得人心惶惶。薛舉生前最信任的謀士郝瑗,由於日夜哭祭薛舉,最終一病不起,不再過問政事。郝瑗可是西秦政權最具頭腦的謀士,如今他這一病,西秦政權頓時失去了主心骨,國勢開始由盛轉衰。
經過如此詳細的描述,既然薛仁杲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按照常理,他應該不會成為唐王朝的隱患。李唐對付薛仁杲,應該要比對付薛舉,要容易得多,要得心應手得多。可是,現實卻恰恰相反,正是這個薛仁杲,一度讓唐王朝吃盡了苦頭,使得李唐王朝的西北防線,陷入了一片戰亂之中。
武德元年(618年)八月,秦王李世民第二次率領唐軍,出擊薛氏,正式開始自“淺水原之戰”後,李唐王朝對西秦的第二次軍事行動。當時,西秦薛仁杲勢頭正猛,而唐朝剛剛經歷淺水原之敗,元氣大傷。如果和薛仁杲正面硬碰硬的話,唐王朝恐怕會獨木難支,會吃大虧的。
為了能夠有效地對抗薛仁杲,唐高祖李淵雙管齊下。一方面,李淵命李世民率軍開拔高墌,正面迎擊薛仁杲;另一方面,爭取外援,聯絡河西李軌。於是,在李世民第二次出征高墌的同月,唐高祖便派遣鴻臚少卿張俟德,出使河西涼州,帶著唐王朝的冊書,冊封李軌為涼州總管、涼王。
李淵此舉,透過聯絡河西李軌,希望李軌能夠從後方出兵,牽制薛仁杲,減輕李世民正面戰場的軍事壓力。當然,事情的發展,前文已經介紹過了。李軌聽從手下人的建議,拒絕了李唐的冊封,這樣使得唐朝與河西之間的外交關係,徹底破裂,唐高祖最終才決定,以武力收復河西。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儘管唐高祖聯絡李軌,努力爭取外援;但是,薛仁杲也不是善茬,“萬人敵”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很快,唐王朝便見證了這位西秦小霸王的實力,薛仁杲讓唐朝西北各路守軍,吃盡了苦頭。
就在李世民率領唐軍主力,星夜兼程趕赴高墌之時,薛仁杲卻率先向唐王朝西北守軍,發起了猛烈攻擊。甚至,薛仁杲一度佔據著上風,唐朝西北邊軍,根本就不是薛仁杲的對手,抵擋不住西秦的進攻。
李世民是於武德元年(618年)八月,第二次率軍西征,抗擊薛仁杲。此時,李世民以及唐軍主力,正在馬不停蹄,奔赴高墌前線。目前,李世民還沒有到達高墌,依舊在行軍途中。在李世民向高墌行軍的期間,薛仁杲卻主動向唐王朝的西北重鎮,發起了猛攻。九月份,大唐王朝的滾滾煙塵,在西北升起。
淺水原之戰後,薛舉趁著唐軍新敗,一舉佔領了高墌,對涇州形成大兵壓境之勢。並且,薛舉還接受郝瑗的建議,準備整頓兵馬,直接攻打長安。當然,後來因為薛舉的暴病而亡,攻打長安的計劃,只能暫時擱置。
然而,薛仁杲即位之後,卻並沒有放棄攻打長安的計劃。若要進攻長安,就必須要突破李唐的涇州防線。涇州是拱衛長安的西大門,一旦攻下涇州,長安以西將無險可守,西秦拿下長安,豈非探囊取物?所以,薛仁杲決定,趁著李世民的唐軍主力,尚未抵達高墌之前,對李唐西北防線發起攻擊,攪得越亂越好。
武德元年(618年)九月十二日,薛仁杲正式對李唐王朝的西北防線,發動攻勢。淺水原之戰後,薛氏父子日漸猖獗,對唐王朝的西北軍事重鎮,進行了瘋狂的軍事掃蕩。李唐在西北的各個重要的軍事關隘,幾乎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攻擊,飽受兵燹荼毒之苦,邊境將士亦是苦不堪言,只能採取被動的防禦態勢。
對於薛仁杲的猖狂行為,大唐眾多的西北邊將,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他們認為,有必要要教訓一下這個狂妄的薛仁杲,挫一挫西秦軍隊的囂張氣焰,以此洗雪淺水原之敗的恥辱。於是,一位唐朝西北邊將,第一個打響了抗擊薛仁杲的“第一槍”,這位西北邊將正是——秦州總管竇軌。
竇軌是唐軍著名的“八總管”之一,隸屬於秦王李世民麾下。當初,武德元年(618年)七月,薛舉入侵涇州,李世民統領“八總管”,以及四萬唐軍主力,馳援西線。淺水原兵敗之際,八總管所部兵馬皆敗,唯有劉弘基一部人馬,殊死抵抗,誓不後退,終因寡不敵眾,兵敗被俘。
因此,淺水原兵敗,一直是竇軌心裡的一個疙瘩,他無一日沒有忘記淺水原的恥辱。作為一位開國勳將,竇軌雪恥的方式,一定是以戰雪恥。如今,薛仁杲在西北橫行霸道,竇軌自然不能無動於衷,是時候主動出擊,狠狠地打他一下。
九月十二日,竇軌率領本部兵馬,主動進攻薛仁杲的軍隊。可是,薛仁杲畢竟是薛仁杲,竇軌還是低估了薛仁杲。竇軌原本打算,透過主動出擊,給薛仁杲以迎頭痛擊,挫一挫他的銳氣。沒想到,卻被薛仁杲返身殺了一個“回馬槍”,竇軌大敗。唐軍第一次對薛仁杲的主動進攻,以失敗告終。
在擊敗竇軌所部唐軍後,薛仁杲更是驕狂得不可一世,他的胃口也越來越大。攻打長安的計劃,再次被薛仁杲提上日程。薛仁杲意欲攻下涇州,然後順著涇州,一路東進,殺入關中,直逼長安城下。
於是,薛仁杲大兵壓境,率領西秦大軍,兵鋒直指涇州,將涇州團團包圍。負責鎮守涇州的唐軍將領,乃是驃騎將軍劉感。此人也是唐軍中的一員驍將,是一條鐵骨錚錚的硬漢。劉感當然清楚涇州的重要性,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薛仁杲突破涇州,威脅都城長安。
面對薛仁杲的大舉圍城,劉感率領城中軍民,與西秦軍展開了殊死搏鬥。劉感對涇州嚴防死守,誓死不降薛仁杲。實事求是地講,劉感的涇州守衛之戰,打得是異常艱苦,史料文獻有明確記載:
驃騎將軍劉感鎮涇州,仁果圍之。城中糧盡,感殺所乘馬以分將士,感一無所啖,唯煮馬骨取汁和木屑食之。(《資治通鑑》)
劉感指揮唐朝涇州守軍,拼死守城,與敵軍鏖兵苦戰。由於連日苦戰,城中糧食消耗極大,涇州幾乎到了斷糧的地步。無奈之下,為了解決涇州城的糧食危機,劉感只得殺了自己的戰馬,將馬肉分給守城將士食用。而劉感自己卻沒有吃上一口肉,只是取了一些肉湯,和上木屑吃了下去。
連身為涇州守將的劉感,都是這樣食不果腹,更不用說那些涇州城中的眾多軍民。由此可見,涇州守衛之戰,打得是多麼的舉步維艱。仗打到這個份上,劉感也只是勉勉強強守住涇州,況且城中早已斷糧。因而,劉感目前只能寄希望於援軍,只要有一支援軍趕赴涇州,便有可能扭轉敗局。
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劉感拼死守城,終究不是無謂的流血犧牲。不久,唐高祖李淵的堂弟,長平王李叔良率領一路援軍,趕到涇州城下。李叔良與城內的劉感所部,內外呼應,對薛仁杲形成夾擊之勢。
可是,戰局總是瞬息萬變的。按照常理,援軍及時趕到涇州,與城內守軍合兵一處,內外夾擊,打退薛仁杲並非難事。然而,真實的戰爭態勢,卻遠不是這樣簡單。薛仁杲的確是個狡猾的對手,此人極善用兵,不亞於其父薛舉。
薛仁杲不是傻子,他當然明白,李唐援軍趕來,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一旦李叔良和劉感內外呼應,不僅攻打涇州前功盡棄,而且很有可能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因此,薛仁杲必須儘快作出反應。
擺在薛仁杲面前,無非有兩個選擇,第一,及時撤軍,避免被唐軍合圍聚殲;第二,兵行險招,破解唐軍的兩路進擊。薛仁杲選擇了第二條,他當然不會選擇撤兵,這也不符合薛仁杲爭強好勝的霸道性格。並且,此次攻打涇州,橫掃唐朝西北重鎮,薛仁杲的目的,就是要徹底滅掉李唐。
那麼,如何對付李叔良、劉感兩路唐軍呢?薛仁杲想出了一個奇招,兵不厭詐。於是,薛仁杲大張旗鼓地對外聲稱,“仁果乃揚言食盡,引兵南去”。他詐稱自己軍中糧草耗盡,馬上要引兵西撤。很明顯,薛仁杲這是在和唐軍擺“迷魂陣”,以此迷惑唐軍,使其放鬆警惕,以便有機可乘。
光有這些還不夠,為了徹底讓唐軍放下戒備,薛仁杲甚至使出了詐降之術。他派遣親信來到唐營,假意與長平王李叔良取得聯絡。並且,薛仁杲的親信,還告訴李叔良,待薛仁杲撤軍之時,自己願意獻出高墌,歸降李唐。
當初,唐軍在淺水原慘敗,李世民被迫引兵東撤長安,薛舉乘勝佔領了高墌。至此,李唐西北門戶洞開。李叔良不是李世民那樣的天才軍事家,他並不知道這是薛仁杲的詭計。在他看來,能夠兵不血刃地收復高墌,必然能夠振奮軍心士氣。所以,李叔良竟然真的以為西秦出現內訌,沒有任何懷疑。
就這樣,薛仁杲的詐降之術奏效了,迷惑唐軍的目的也達到了。毫無戒心的李叔良,命令劉感率領所部兵馬,前去接應,收復高墌。可是,李叔良愚蠢,並不代表劉感也愚蠢。相反,劉感非常小心謹慎。他擔心這是薛仁杲設的一個圈套,專門等著唐軍往裡面鑽。故而,劉感不敢輕敵。
等來到高墌之後,劉感愈發感到不安,為什麼呢?劉感發現,高墌城門緊閉,絲毫沒有要歸降的意思。劉感不禁心生疑惑,便讓人敲打城門,朝城裡喊話,希望他們開啟城門,迎接唐軍入城。結果,城內的西秦軍隊,生硬地回了一句:“賊已去,可逾城入。”意思是,讓唐軍翻牆入城。
一聽這話,劉感立刻就明白了,西秦軍隊根本沒有誠意。現在翻牆入城,簡直就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不過,為了證實自己的擔憂,劉感決定再試探一次。於是,劉感命人火燒城門,想要看看城上西秦軍的反應。果然,不出劉感的預料,西秦軍隊從城上往城下澆水,撲滅了烈火。
這樣一番操作,讓劉感徹底明白了,自己猜的果然沒錯,這是薛仁杲給唐軍挖的陷阱。對於劉感,以及其所部唐軍兵馬而言,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撤兵,避免遭到薛仁杲的重兵伏擊。
劉感畢竟久經沙場,在這種萬分危急的情況下,他並沒有亂了方寸,而是保持了絕對冷靜,有序地指揮部隊後撤。劉感命令步兵主力先行後撤回師,自己率領少數騎兵,負責殿後,掩護步軍後撤。
然而,為時已晚。劉感此時,已經進入了薛仁杲的包圍圈。就在劉感指揮部隊後撤之時,高墌城樓上,突然煙塵繚繞,點燃了三座烽火,這是出兵的訊號。緊接著,薛仁杲的數路西秦鐵騎,從南原滾滾而來,向唐軍全線壓上。最後,薛仁杲在百里細川追上了唐軍,雙方一場激戰下來,唐軍大敗,劉感兵敗被擒。
抓住了劉感,薛仁杲如獲至寶。作為唐朝涇州守將,劉感拼死守衛涇州孤城,不向薛仁杲投降,打得尤為頑強。不誇張地說,自從薛仁杲掃蕩西北防線以來,劉感是一塊最難啃的硬骨頭。由於劉感的頑強守城,令薛仁杲對涇州久攻不下,大軍停滯於涇州堅城之下,寸步難進。
如今,劉感被俘,薛仁杲可以好好利用這枚棋子,瓦解涇州唐軍的鬥志。很快,薛仁杲再次兵圍涇州。同時,薛仁杲又對劉感威逼利誘,脅迫劉感對城上守軍喊話:“援軍已敗,不如早降。”
劉感鐵骨錚錚一條硬漢,豈能向薛仁杲屈膝投降。所以,劉感已經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不過,即使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因此,劉感與薛仁杲虛與委蛇,假意答應了薛仁杲的誘降,跟著薛仁杲來到涇州城下。到了城下後,劉感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對著城上守軍大喊道:
逆賊飢餒,亡在旦夕,秦王帥數十萬之眾,四面俱集,城中勿優,勉之。(《資治通鑑》)
劉感大聲告訴涇州守軍,賊軍糧草已經耗盡,撐不了幾天了。而且,秦王殿下率領數十萬大軍,正在馬不停蹄地向高墌疾馳。你們不要顧忌我的生死,務必要英勇殺敵,頂住敵人的攻勢。
透過這種方式,劉感向涇州守軍透露出了兩個重要的軍情。
第一,薛仁杲糧草耗盡,不能持久地與唐軍對峙下去。薛仁杲之所以如此瘋狂地攻打唐朝西北邊鎮,其目的無非有兩個:第一,攻下長安,滅了李唐;第二,因為軍中糧草即將耗盡,只有透過戰爭的方式,以戰養戰,補充給養。所以,不要看薛仁杲現在張牙舞爪,實際上已是強弩之末。
第二,秦王李世民的主力大軍,即將到來。要知道,李世民可不是李叔良那樣的蠢貨。當初,扶風之戰,薛仁杲正是李世民的手下敗將。因此,李世民和薛仁杲狹路相逢,勝負尚未可知。劉感告訴涇州守軍,只要挺住了最艱難的時刻,等到秦王大軍到來,整個西北的不利戰局,將會發生驚天逆轉。
本來,薛仁杲擒獲劉感,想要透過劉感,瓦解唐朝涇州守軍的鬥志。不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被劉感將了一軍,把自己的底牌全部透露了出來。然而,劉感這樣一聲大喊,也徹底為自己帶來了殺身之禍。
看到劉感如此不知好歹,薛仁杲惱羞成怒。憤怒的薛仁杲,命人在涇州城旁,挖了一個大坑,將劉感埋了進去,一直埋到了膝蓋部位。然後,薛仁杲下令萬箭齊發,將劉感活活射死。然而,劉感寧死不屈,至死仍舊破口大罵,罵聲不絕:
仁果怒,執感,於城旁埋之至膝,馳騎射之;至死,聲色逾厲。(《資治通鑑》)
劉感錚錚鐵骨,寧死不降的忠義氣節,的確是可歌可泣。因此,李世民第二次率領唐軍,平定西秦,生擒薛仁杲後,唐高祖李淵特意派人,尋到了劉感的屍骨所在。然後,唐高祖為劉感舉行了隆重的葬禮,以少牢之禮祭祀,追贈劉感為瀛洲刺史、平原郡公,封戶兩千,諡號忠壯。同時,李淵又頒下詔令,對劉感的子嗣封官加爵,賜予田宅。
劉感的殉國,駐守涇州的長平王李叔良,算是見識到了薛仁杲打仗的狠勁。因此,劉感陣亡後,李叔良再也不敢主動出城,與薛仁杲正面交戰。經歷了這次慘敗,李叔良只能奉行劉感先前的固守之策,嬰城自守。
因此,薛仁杲這一仗雖然擊滅了唐軍劉感所部,殺死了唐將劉感。但是,薛仁杲卻最終沒能攻下涇州,他的企圖以涇州為跳板,直取長安的軍事計劃,未能實現。可是,涇州也是勉勉強強守住的。更何況,劉感所部的全軍覆沒,對於涇州的軍事實力,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這個時候,涇州防線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涇州的軍事態勢,已經是岌岌可危,雖然還未城破,但是,軍力卻危殆到了極點。如果薛仁杲此時不惜一切代價,對涇州發起猛烈,估計失守只是時間問題。然而,戰局卻又發生了出奇的變化。在薛仁杲準備對涇州發起新一輪進攻時,另外一股唐軍部隊,卻對薛仁杲發起了攻擊。
甚至,這支唐軍部隊的進攻,一度讓薛仁杲的西秦軍隊,遭受重大損失,陷入軍事困境。這支唐軍部隊,正是來自於——唐朝隴州刺史常達。薛仁杲頓兵於涇州城下,雖然全殲了劉感所部兵馬,卻遲遲沒有攻下涇州。劉感指揮的涇州守衛之戰,牽制了薛仁杲大量的兵力,消耗了薛仁杲的軍事實力。
在隴州刺史常達看來,薛仁杲受挫涇州,久攻不下,這或許是一個難得的戰機。趁著薛仁杲的主要兵力,全部集中在涇州之際,出奇不意,攻其不備,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即使不能重創西秦軍隊,也可以拖住他的主力精兵,為秦王李世民大軍的最終到來,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因此,武德元年(618年)九月十八日,在薛仁杲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涇州,部隊抽調不開之際,隴州刺史常達決定發起突然襲擊。於是,常達率領所部精銳唐軍,奔赴宜祿川,突襲西秦軍隊。由於常達採用的是突襲方式,薛仁杲一時猝不及防,被打得大敗。唐軍斬首一千餘級,西秦軍戰敗。
宜祿川一戰,常達突襲西秦軍,取得小勝,斬殺一千多名西秦敵軍。這場小勝,雖然難傷薛仁杲軍力根本,但是也給了薛仁杲一個教訓。應該說,薛仁杲大意了,他原本以為,淺水原之戰後,唐軍軍心、士氣低落,肯定無力抵抗。沒想到,在涇州防線,卻遭到了劉感的頑強抵抗,涇州久攻不下。
偏偏不巧,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就在薛仁杲鏖兵涇州的關鍵時刻,常達卻突然來了個出其不意,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致使其腹背受敵。常達突襲宜祿川,同時也在無意之中,打亂了薛仁杲的部署。
因為常達從背後突襲,迫使薛仁杲不得不分兵迎戰,只能暫且放下攻打涇州的戰事,全力對付常達。故而,薛仁杲集中優勢兵力,開始全力進攻常達所部。然而,常達和劉感一樣,也不是容易對付的善茬。薛仁杲數次進攻常達,屢屢受挫,均無功而返,沒有討到任何一點便宜。
正面強攻,沒有絲毫進展。薛仁杲於是又故技重施,使出了詐降之術。詐降,幾乎成了薛仁杲的拿手好戲。當初,薛仁杲正是採用詐降之術,矇騙住了長平王李叔良,致使劉感兵敗身死。對於強硬的常達,薛仁杲打算繼續使出自己的“殺手鐧”——詐降。
如何再度使用詐降之術呢?薛仁杲派遣手下將領仵士政,率領數百人馬,向常達假裝投降。實際上,薛仁杲是讓仵士政見機行事。常達不知其中有詐,對仵士政格外優待,沒有一點防備。
常達疏於防範,仵士政認為,機會來了。因此,在常達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仵士政帶著自己數百人馬,突然劫持了常達。然後,仵士政又裹挾著城中兩千部眾,向薛仁杲投降。常達被俘後,薛仁杲原本以為,他會卑躬屈膝地向自己乞降。沒想到,常達是個硬骨頭,見到薛仁杲,詞色不屈,絲毫沒有投降的意思。
說來也奇怪,面對常達的死硬,薛仁杲這一次沒有大開殺戒。他反倒覺得,常達是一條漢子,故而,刀下留人,沒有殺了他。不過,薛仁杲雖然留了常達一條性命,但是,有人卻來故意找茬。
薛仁杲手下一個名叫張貴的將領,此人先前是個奴僕出身。如今,看到常達被擒,張貴立刻露出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故意奚落常達說道:“汝識我乎?”豈料,常達十分鄙夷地諷刺張貴:“汝逃死奴賊耳!”張貴聽完,惱羞成怒,拔出刀來,氣得要殺了常達。幸虧被其他人及時阻止,常達才倖免於難。
後來,李世民平定西秦,常達才得以迴歸唐朝。唐高祖李淵非常欣賞常達的氣節,親自接見了他,感慨地說道:“卿之忠節,便可求之古人。”然後,唐高祖又對史官起居舍人令狐德棻說:“劉感、常達,須載之史策也。”意思是說,像劉感、常達這樣的忠義之士,足以載入史冊。之後,高祖下令,將那個內應仵士政,立即處死,賜予常達布帛三百段,重新拜為隴州刺史。
從武德元年(618年)八月,薛舉暴病而亡,薛仁杲即位,秦王李世民第二次率軍西征,到武德元年(618年)九月,薛仁杲率領西秦大軍,進攻李唐西北重鎮。在這短短一個月之內,西秦軍隊兵鋒大盛,鐵騎所到之處,伏屍百萬,流血千里。應該說,在這一時期,李唐王朝的西北邊防,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態。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薛仁杲的西秦軍隊,雖然看似連戰連勝,打得唐朝西北邊軍,毫無還手之力;甚至,薛仁杲一度要突破唐王朝的涇州防線,威脅長安。李唐王朝的西北防線,被薛仁杲攪成了一團亂麻。
同樣,也正是這一個月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最終成為了薛仁杲敗亡,以及西秦軍事力量由盛轉衰的拐點。為什麼呢?薛仁杲雖然在西北戰場上,連戰連勝,取得了一系列軍事上的勝利。但是,由於劉感、常達等大唐西北邊將的拼死抵抗,進一步消耗了薛仁杲的軍事實力,遲滯了薛仁杲的進攻速度。
正是因為唐朝西北邊軍的頑強抵抗,使得薛仁杲錯失了直取長安的最佳時間。本來,薛仁杲已經制定好了攻打長安的計劃,趁著唐軍士氣低落,李世民大軍沒有趕到之前,以雷霆之勢,突破涇州,直下長安。
可是,薛仁杲顯然低估了唐軍的戰鬥意志。他沒有想到,在攻打李唐西北邊鎮的過程中,遇到了最為頑強的抵抗。儘管薛仁杲一路所向披靡,但他終究沒能突破涇州防線,白白在涇州城下浪費時間,消耗兵力。
與此同時,薛仁杲在西北戰場,毫無進展,虛耗兵力;唐朝西北邊軍的奮力抵抗,也為李世民大軍向高墌挺進,贏得了足夠的時間。不久,李世民率領唐朝西征大軍主力,順利到達了高墌,與薛仁杲呈對峙之勢。
無論是唐高祖李淵,還是薛仁杲,他們都明白。西北的軍事形勢,之所以如此嚴峻,那是因為,“淺水原之戰”後,唐軍遭遇重創,士氣低落,西北各地唐朝守軍,勢單力孤;而薛仁杲則以絕對優勢兵力,對西北唐軍形成軍事壓迫,唐王朝的西北軍事態勢,才會如此被動、搖搖欲墜。
可是,李世民率領大軍到來,卻打破了一切混亂的局面。李世民王者歸來,一舉扭轉了唐王朝在西北不利的戰局。那麼,李世民在與西秦的第二次對決中,又是如何排兵佈陣,最終力克強敵,平定西秦呢?當秦王李世民遇上西秦小霸王薛仁杲,這兩位隋末唐初的絕代雙驕,又會碰撞出怎樣激烈的火花?李唐與西秦之間,又會發生怎樣驚心動魄的沙場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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