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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岱欽腳步一頓,把頭往後一偏,嘴角揚起一絲邪笑,“他不是前朝華簪公主的表哥嗎?皇上網開一面留著華簪公主,那我就也學皇上,網開一面將這華簪公主的表哥留在我身邊做外侍太監。”
三丹夫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人,“那——那華簪公主若是知道了,豈不傷心——”
這事兒擱誰身上誰不傷心?曾經愛過的男人被閹割成了太監——三丹夫還是有點兒良心的。
可耶律岱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又是陰森一笑,卻沒有再接話,傷心?只要是她動過心的男子,都別想有好下場!
處死就太便宜了,就這樣活著折磨才暢快呢!
聽到這裡,三丹夫不敢再說什麼忤逆的話,可是,想到這位前朝公主如今父母盡失,已然是個孤女了,還要遭受如此錐心之痛,不禁深深的嘆了口氣。
這聲嘆氣被走在前邊的耶律岱欽聽了個正著,他陡然住了腳,挑眉朝後睨,“怎麼?你可憐那少將?”
三丹夫緩緩低下頭,低聲道:“卑職,也有一個妹妹,同那公主差不多的年歲,卑職只是覺得,那公主其實挺可憐的,父母都死了,如今表哥又——”
耶律岱欽冷笑一聲,攏了攏大氅繼續往前走,“前朝公主,他父皇做下的孽就該報應在她身上!有什麼好可憐的?十幾年的尊榮,她也該享夠了!”
三丹夫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可走出幾步,耶律岱欽便覺得自己也像是被三丹夫譴責了一般,心裡頭不是個滋味。
天色漸暗,墨瓦上的雪經久不消,幾隻寒鳥‘咕咕’的叫著,耶律岱欽只覺得心裡頭沒來由的悶。
這場景讓他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見景華簪的場景,給她炮肉的場景,同她一齊去看雪山的場景。
接著,又想起了自己受傷躺在榻上迷迷糊糊間聽到的那個由於害怕而帶著些許顫抖卻又說的堅定無比的那句話——‘他為我受了傷,我也該為他疼一疼——’
怎麼會這樣!分明都是對方心裡頭最緊要的人!怎麼會落得這樣的境地!
是啊!自己是受萬民朝拜的皇子,卻奮不顧身的為她擋了一隻野熊。
而她,金尊玉貴的公主,卻肯將自己的皮生生割下,只為——只為——
一時間,耶律岱欽感到五臟六腑在猛烈的收縮,說不出的難受。
他心裡頭是有她的,就算他嘴上不認,心裡頭也是由不得他不認。
可是他的父親殺了她的雙親,而他,又將她的表哥弄成了一個閹人——
似乎一切都在朝無可挽回的地步發展——
“——子——二皇子?”三丹夫撩著轎簾,朝呆怔的耶律岱欽輕聲喚。
耶律岱欽這才回過神來,一晃神的功夫,已到了暖轎跟前。
看著耶律岱欽一手緊緊捂著胸口的樣子,三丹夫擔憂道:“您可是身體不適了?”
耶律岱欽擺了擺手,撩袍上了軟轎。
轎子晃悠悠的起了,他還是忍不住揚聲朝外問了一句。
“景陽宮在哪個方向?”
......
“青娥,打水來,給我梳妝。”景華簪說著就要掀了衾被往地上走,卻被桑麻眼疾手快地攔了一把。
“公主,您這是做什麼?天兒已經黑了,況且——您也出不了這院兒。”
“是啊公主,您這是?”青娥也不解的看著景華簪。
景華簪抬眸,淡淡一笑,緊緊握住了桑麻的手,“姑姑,您覺得,我得在這兒等多久?又或者,我能等多久?”
“或許,你們的國君就是想要這樣把我耗死,既然怎樣都是一個死,我不如主動去見見你們的國君。”
桑麻難堪的咬了咬唇,“不——公主,您雖是大景的公主,是我們敵國的人,可我從未把您當作敵人來看待——”
“我知道。”景華簪起身,手輕輕覆在桑麻的臉上,“姑姑,你是一個良善之人,這麼幾日,多虧了有你在,我這個病俘少受了一些苦楚,我心裡都明白著呢!”
“姑姑,您既然當了菩薩,便心善到底吧!”景華簪說著眼尾一紅,兩行清淚陡然滑落。
桑麻本就心疼這位前朝公主,在她心裡,兩個國家之間的事,本就不該波及一個無辜的公主,更何況,她還年紀如此小——
“公主。”桑麻登時也哽咽了,“您說吧,只要是您說出來的,只要是奴婢能幫到您的,奴婢在所不辭!”
景華簪感激的點了點頭,看向青娥,“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打水來。”
看著自己主子主意已定的樣子,青娥也不再多問,她覺得自己主子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對的。
須臾,那個久違的絕色美人兒又出現在了銅鏡中。
“公主您真是——仙人一般的容姿——”桑麻將一支燒藍花佃小心翼翼地往景華簪髮髻間插去,忍不住多看幾眼。
景華簪慘淡一笑,瘦削的臉蛋兒登時像一朵綻開的芍藥,“容姿像仙人又如何——如今——還不是什麼尊貴,什麼臉面都沒有了——”
說罷,緩緩站起身,仍舊是那一襲白衣,將那纖細的身段襯的若隱若現。
“青娥,把我那件灑金狐皮大氅拿來。”
可好半天,卻聽不見青娥應聲。
桑麻也不禁疑惑,“方才還在這兒來著——”
景華簪挪了腳尖,正欲自己去拿,餘光卻猛地掃到了暗處的人影。
高出自己兩個頭的人,負手站立,身姿筆挺,一言不發,臉上是看不清的神情。
就那麼一聲不吭的站在那兒,也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再一看,青娥正抖抖嗖嗖的站在那人身後,似是有話不敢言的樣子。
“回了皇宮,你比在營地的時候更漂亮了。”耶律岱欽緩步走出,幾步坐到了離景華簪最近的一架檀椅上。
這人來的猝不及防,景華簪有些受驚,更有些措手不及。
她雙手端放於身前,看著眼前人走來,又看著眼前人落了座,不知該如何回話。
她的眸光快速在他的脖頸間流轉一圈,大氅的領子太高,她什麼都看不見,無法判斷他的傷勢如何。
這個念頭一出,景華簪不由得在心底裡狠狠罵自己——忘了人家在營地的時候是怎麼無視你的是吧?苦頭沒吃夠是吧!直到現在了還在惦記著人家的傷!
如此想著,她轉圜身子,往後走了幾步,背對著來人,聲線柔和又疏離,似猝了一層薄薄的寒冰,“尊貴的北狄二皇子,何事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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