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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水上風,妾似風中蓮。

相見相思,相見相思。

君若天上雲,妾似雲中月。

相戀相惜,相戀相惜。

君若山中樹,妾似樹上藤。

相伴相依,相伴相依。

君若天上鳥,妾似水中魚。

相忘相憶,相忘相憶。

***********************

那一日,和以往的上千個日子一模一樣。

在相柳的參謀下,這些年辰榮軍逐漸恢復了元氣,山中無事時他也會去做殺手,賺一些報酬來採買糧草。這一次他殺的是鬼方氏族長的小兒子,由於奪嫡之爭,鬼方氏氏族兄弟二人明爭暗鬥,哥哥竟不顧手足之情找到他,讓他替自己解決了絆腳石。

作為九命相柳,他的靈力和修為在大荒內已無人能敵,深夜裡殺個人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僅用了他不到一個時辰。掂了掂手裡沉甸甸的的錢袋,這是軍隊三年的口糧。

幾聲雞鳴後,清水鎮上漸漸有了人語聲,三月裡的春風從相柳耳邊拂過,身下是一條不寬的河。此時朝陽初升,河面上水汽氤氳,星光點點,河岸兩側野花爛漫,水鳥起起落落,很是詩情畫意。

現在回營地還太早,他躍下白雕的身子,站在一處山峰至高點俯瞰著。清水鎮四面環山,重巒疊嶂,山的北面就是駐守的高辛軍隊。河面波光粼粼,在朝霞的映照下透出幾分溫柔的美感。

泠泠風聲傳來,相柳抬了抬眼,身後的毛球也警惕的抬起了頭——

似乎聽見人語,可這深山裡又怎會有人?更別提......

君若水上風,妾似風中蓮。

相見相思,相見相思。

君若天上雲,妾似雲中月。

相戀相惜,相戀相惜。

君若山中樹,妾似樹上藤。

相伴相依,相伴相依。

君若天上鳥,妾似水中魚。

相忘相憶,相忘相憶。

相柳忍不住側過頭,一陣細細的歌聲伴著山中迴盪的晨風,撩起他一縷銀髮,歌聲悅耳,憂傷縈繞,心底幾分妖性被激起,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河對岸的山,上一次高辛進軍偷襲已是兩年前,之後便許久沒有動靜,一想便知他們早已安插了細作,將辰榮軍的底摸的一清二楚。

相柳一回頭,毛球卻不見了蹤影,他怔了一下,心想:“還是沒長記性。”於是循著它的蹤跡趕去。

“雕大爺相貌英武,身姿不凡,翅力驚人,一看就是雕中王者,天空霸主,小的實在佩服......但對不起,今日只怕是不能讓你吃這朏朏了。”

是一身布衣的......女子?

相柳皺起眉頭,眼底滿是疑惑,可他為何變成男子的樣貌?細作向來只有男子扮作女子,這扮成男子的女子倒是少見。只見毛球撲上去想滅了眼前的臭小子,卻左搖右晃,軟倒在地。

果然是細作。

相柳有些驚訝,他竟能毒暈毛球,真是罕見。眼見細作毒暈了自己的坐騎後拔腿就要逃跑,順手捻了一片綠葉刺了過去,只是劃破了他的臉,他便驚慌失措。

這是......小六手裡抓著毒藥,抱著朏朏,目瞪口呆的盯著眼前。

相柳白衣白髮,帶著冰晶面具,優雅地坐在橫探出的樹枝上,幸災樂禍的看著白羽金冠雕:“毛球,我和你說過很多遍,人心狡詐,這次長記性了吧?”

毛球只是晃了晃腦袋,沒了精神,自然也神氣不起來。相柳笑了笑,能毒暈毛球的細作,他倒真有幾分功夫。細作已跑出八丈遠,在他看來也只是困獸之鬥。

“朏朏,走啊......”細作黔驢技窮,將朏朏趕走,朏朏不肯,依然粘著他,“你不跑,老子要跑了。”

相柳並未給他離開的機會,一晃身便閃現在了他的面前。眼前這人相貌在男子中算不上英俊,平平無奇且粗手粗腳,若不是他能引出朏朏,或許相柳還真被他矇騙。

眼前的男子蹲在地上喘著粗氣,相柳細細端詳著他,心想:“上一次抓到的細作是個伙伕,這次竟派出這麼個東西來,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突然間,對方向他一揮手,一包藥粉灑在他身上後撒腿就跑......

相柳蹙眉,盯著身上的汙漬,臉色陰沉了些,飛身擋住他的去路,撣了撣衣服。陰惻惻的說:“你再亂扔這些破玩意兒,髒了我的衣服,我就剁掉你的手。”

他揉了揉指腹,那包髒兮兮的藥粉似乎是一種毒,毒性極強。嗅覺忽然受到刺激,他看向眼前的臭小子,心底很是迷惑。

高辛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厲害的毒師?又為何對自己下手?難道不知道......

難道不知道他以毒練功?

對方撲通一聲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大爺,小的是清水鎮上的小醫師,進山來就是想弄點靈草,賣點錢,兩個兄弟等著娶媳婦......”

撒謊。

毛球在一旁憤怒的叫囂著,卻又渾身無力只能癱軟在地,相柳心疼的摸了摸它,“解藥。”

那細作立即連滾帶爬的湊過來雙手奉上解藥。

清水鎮的小醫師?

相柳將解藥餵給毛球,陰沉的盯了他一會,說道:“我這坐騎吃的毒蛇沒有幾十萬條,也有十幾萬條,連軒轅宮廷醫師都奈何不了它,真是沒想到清水鎮的小醫師都這麼厲害了。”

“瞎貓碰上死耗子。小的真的沒騙人,真是小醫師,專治婦人不孕不育,清水鎮西河邊的徽春堂,大人可有妻妾不孕......”

聽著他越說越離譜,相柳迷惑的盯著他,盯的他不敢再廢話,相柳心想:“他是沒腦子還是膽子大?這又是哪一齣?裝瘋賣傻,謊話連篇......”隨機一招手,喚來一小隊士兵,將他一腳踹到他們面前:“捆了。”

轉頭去看了看毛球,毒已經完全解了,毛球已經縮成了一團毛球,相柳哭笑不得,悄聲安慰了它:“好歹也是空中霸主,怎麼這麼嬌氣?”

毛球蹬了蹬腿,眼神兇巴巴的盯著那隻朏朏。

“求大人放了那隻朏朏吧。”那細作開口道。

相柳才不理會他,那朏朏自己蠢笨,被你勾引了過來,如今蠢笨到看見毛球還不跑,自己不求生,我又為什麼要放了它?

伸手撫了撫毛球,白羽金冠雕抖了抖羽毛,站起來,飛撲到朏朏身上,利爪撕裂了朏朏。“吱——”一聲慘叫剛起,就急促的消失。

相柳冷冷的盯著地上殘留的血跡,那細作的眼睛都瞪直了。

不知道高辛給了你什麼好處,但我是什麼人你最好清楚。

等雕兒吃完,他們便回了營地。

明明是細作,卻將眼睛死死閉著,相柳心中有些氣惱,都被他看穿還非要負隅頑抗,可笑!

於是貼近她的耳朵,任憑聲音冰冰涼涼的滑進他的耳朵裡:“好細作的耳朵比眼睛更重要。”此時他死死閉著眼,冰冷陰鷙的聲音更能讓他汗毛豎起,相柳輕輕的笑了。

沒想到他將眼睛睜開,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在清水鎮上已經待了二十多年,查過便知道真假。”

又撒謊!相柳不想理他,這樣的說辭他聽得多了,查,通常是查不到的,他也懶得自己去查,方才在帳外就已吩咐了屬下。於是換了外袍,坐在案前整理公文。

白髮如雲,未束髮髻,一條碧玉抹額將一頭白髮一絲不亂地攏在腦後,自然披垂,五官俊美到妖異,整個人也乾淨整潔到妖異。此時,他手捧公文,眉梢眼角含著輕蔑,帶出陰戾氣。

察覺出一道目光緊緊盯住自己,沒有一般細作眼裡的殺意和虛偽,相柳覺得有些有趣,一個女子,怎會如此大膽。

於是雙目含笑打量著他,這時他卻退縮了,躲開相柳的目光。

膽小如鼠,滿口謊言,我看你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不一會,相柳計程車兵就在外奏報,近身侍衛將一枚玉簡奉給他。

玟小六,清水鎮西河邊回春堂醫師,在鎮上居住了三十多年,常為村中婦女治癒不孕不育之症,家有三人,皆為醫師……

相柳眼中升騰起迷霧,抬起頭來盯著面前的臭小子。

他真不是細作?

隨即否定了自己的妄斷。若不是細作,怎麼解釋他出現在辰榮軍的營地附近?又如何解釋她以假面目示人?

若是他真是細作,能在清水鎮潛伏三十多年,且天衣無縫,那才是最可怕的。

好在現在人在自己手裡。

玟小六厚著臉皮衝他笑了笑:“大人,小人所說全部屬實,家中還有親人盼著小人歸去。”

切記,人心狡詐。

相柳依舊不肯相信他,陰狠的目光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後掐著他的脖子問道:“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你究竟是誰?”

“我是玟小六,回春堂的醫師。”

又撒謊!

眼中殺意逼近,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大人,我真的是玟小六。也許我的確不僅僅是玟小六,但我從沒對洪江將軍的義軍懷有惡意,我不屬於軒轅,不屬於高辛,也不屬於神農,我只是個……”

他停住了,相柳也饒有興趣的聽著,細作在他軍營裡的下場只有一個,要麼坦白後痛快的死,要麼屈打成招後慘死。相柳撫搓了下玟小六細嫩的脖頸,很難想象若是對他用刑,會是怎樣的皮開肉綻。

他盯著玟小六的眼睛,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我只是個被遺棄的人,我無力自保、無人相依、無處可去,所以我選擇了在清水鎮做玟小六。如果大人允許,我希望自己一輩子都能是玟小六。”

相柳漠然,無力自保,無人相依,無處可去……

相柳忽然覺得心頭又有什麼地方空了一格,莫名覺得痛癢,好像在遺憾春花轉瞬即逝,

又好像嘆息彌補不回的時光。瞬間堅硬的外殼被擊垮,化成一江柔軟的春水,又蒸騰成水汽,惹得他鼻頭有些痠痛。面前的玟小六也紅了眼眶,相柳釋然。

半晌後,他淡淡的說:“想活,就為我所用吧。”

若你說的是真的,這一身精湛的毒術可不能浪費了。九頭妖以毒練功,毒性越是強,他修煉的越快。等待著玟小六的應允,他卻始終默不作聲。

相柳明白,他是妖怪,是叛軍的軍師,是大荒內人人得而誅之的人物,玟小六若真想在此隱居,斷然不想與他沾邊。於是一揮袖滅了燈火,帳內漆黑一片:“給你一晚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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