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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乘鋒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明明已經拿出了印綬和告身文書,居然還是被人給看出了反賊的身份。

至於是真看透還是假看透,這個反而沒那麼重要了,畢竟這縣令已經下令動手,要把他當場拿下了——難道他還要等到被關進牢裡之後,再搞什麼洗刷冤屈的事情嗎?

當然,如果他真的沒幹過,那也確實是能刷洗乾淨。

可問題是,他真幹了。

這可不是能查下去的事情,真要往下查的話,查到的怕不是全都是他的作案痕跡——所以作為薊州軍械總管,作為一個清白的良民,杜乘鋒覺得自己有必要讓事情停在這裡。

“既然你已經看出來了……那我也看出來了。”

隨手搶過一條水火棍,杜乘鋒掄圓了棍棒,頓時便將那些衙役們打得人仰馬翻。

而後,杜乘鋒指了指地上的屍體。

“泰陰山神廟這群賊人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衝擊縣衙,殺官造反……”

“……什麼?”

縣令郝衝大驚失色之下,竟是沒能回過味來。

那張齊乃是他的知交好友,更是親自指點過他的玄牝之術,怎麼就突然成了膽大包天的賊人了?

甚至還衝擊縣衙,殺官造反……等等,殺官?

“嘶!”

終於回過神來的縣令郝衝亡魂大冒,整個脊背瞬間便被冷汗打溼,就連褲子都已然沁出了水跡。

然而在這生死存亡的一刻,郝衝想起的,卻依舊是那玄牝之術。

都說生死之間有大恐怖,郝衝雖然一直在堅持修煉,但他卻從未像現在一樣,渴望著再練一次玄牝之術——若是以往的他能有這樣的向道之心,他這玄牝之術怕不是早就有所成就,像那泰陰山上的張仙長一樣自在逍遙了。

可問題是,就算那位張仙長,終究也還是被打的粉身碎骨……

“……嗯?”

就在這縣令郝衝精神恍惚的時候,他卻突然發現,那個叫杜乘鋒的壯漢,居然就這麼直接走了出去。

他沒死,反倒是那個揚言要殺官造反的反賊走了。

難道說,真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呼……”

死裡逃生的郝衝頓時便鬆了口氣,劫後餘生的慶幸,讓他一身筋骨都跟著癱軟下來,而那些被打倒在地的衙役們也一邊互相攙扶著,一邊用直指下三路的藏話罵著街。

然而,就在這個人聲鼎沸的時候,那個叫杜乘鋒的壯漢,卻又回來了。

手裡還拎著一個,馬鞍包。

馬鞍包攤在地上的,一排明晃晃的兵刃奪人眼球。

“用誰好呢……”

掃視著馬鞍包中的一排兵刃,杜乘鋒一陣撓頭。

也就是這個時候,那縣令郝沖和一眾衙役們才知道,這個叫杜乘鋒的壯漢卻並非是走了,而是出門拿兵刃去了。

“決定就是你了!”

這樣說著,那馬鞍包中卻有一柄無鋒怪劍被抽了出來。

只聽嘭的一聲,那縣令郝衝,登時便被打得腦漿迸裂,死的不能再死。

“殺人了!!!”

眼見得縣令都被一劍敲死,一眾衙役登時便四散奔逃。

但杜乘鋒可不會讓這些目擊者跑了,只是幾個起落,杜乘鋒便追了上去,打斷了這些衙役的四肢。

僅僅只是打斷手腳而已,杜乘鋒自問並非是什麼嗜殺之人,又怎麼可能做那種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的事情。

“也罷。”

看著手中的方正之劍,杜乘鋒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將這一劍揮下去。

但就在這些衙役們喜出望外,以為自己終於逃出生天的時候,卻見到杜乘鋒對著縣衙門外打了個呼哨。

緊接著,這些衙役們便看到三十餘個凶神惡煞的草原大漢魚貫而入,只是三兩下便將他們捆紮了結實,一路扛了出去。

因為泰陰山神廟事件而減員百十來人的流民隊伍,終於又迎來了新成員的加入。

而在杜乘鋒出了縣衙之後,其餘的草原甲士們也紛紛騎著馬趕了過來,這些草原甲士不愧精銳之名,只是三百人不到,卻硬是跑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整個沂陽縣城頓時便陷入了混亂之中,一時間人們都以為,草原人此刻已經攻下兗州,繞過泰陰山,一路打過來了。

也就是這混亂之中,杜乘鋒這邊找劉博倫討了幾罈子酒,隨後一把火燒了縣衙。

一切都化成灰之後,也就徹底死無對證了。

“你這……好吧,做的也確實沒錯。”

這一次要酒的時候,劉博倫卻是清醒的,在聽杜乘鋒說了事情經過之後,劉博倫便已經意識到,這沂陽縣的縣令跟那張齊很可能是認識的,那套說辭怕不是在準備做局害人——如果不是趕上杜乘鋒這個真反賊,他們怕不是全都要死在這裡。要知道杜乘鋒可是拿了印綬出來的,就算是為了自保,那沂陽縣令也不會留下活口。

眼下杜乘鋒這個佈置,卻是情急之下的最好辦法了。

反正把鍋甩給草原人就可以,這一切都是草原人的陰謀,可惡的草原人早已在大陳境內佈下了諸多暗子,這泰陰山神廟的張齊便是那奸細之一,眼下草原人勢如破竹,這山神廟的眾人便也在草原人的支援之下,殺官造反,準備直接挑明旗幟,投了那漠北王庭。

奈何那縣令郝衝卻是個剛烈性子,寧死不從,便也和那戚錦山戚都督一般,與那草原賊寇力戰而亡。

而他們這些兗州流民,便也只能和這沂陽縣的民眾一樣,繼續南逃,躲避兵鋒。

只是可惜了那泰陰山裡的莊子,杜乘鋒其實覺得那邊住著還是不錯的。

“所以又是我對吧?”

沂陽縣邊緣,南下的馬車上,劉博倫一聲長嘆。

“行吧,我去讓大夥注意一點,反正那天晚上很混亂,很多人也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眼下這個說法倒也是個解釋……所以為什麼活都是我在幹?伱就不能換個人嗎?”

“嗨,能者多勞是這樣的,辛苦你了。”

杜乘鋒對著劉博倫拱了拱手,一臉歉意。

這並非只是什麼客套話,起碼在他眼裡,這劉博倫真的是能者——這一點之前在兗州就已經很明顯了,杜乘鋒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劉博倫居然真的能做到在五天之內撤走十萬居民,留下一座空城來給他廝殺。

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要知道,殺十萬人都已經是極為困難的事情了,但這劉博倫卻硬是能讓這十萬人在五天之內做到有序撤離——雖然這中間必然離不開一眾小吏們的協助,還有那些百姓們的自發配合,但是僅僅只帶了一群小吏就做到如此壯舉,而百姓們明知道背井離鄉也願意選擇配合,這劉博倫的本事,由此可見一斑。

同樣作為被阮老頭點出來放在北地的人物,這劉博倫與那廢物王高承卻是不同,這個人關鍵時候是真能把事情扛起來。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劉博倫這個人雖然有本事,但他往往選擇不用。

比起運用自己的才能,劉博倫更傾向於喝酒。

就像現在這樣。

“哎……”

又是一聲長嘆,劉博倫這邊活還沒幹,卻先把酒罈端了起來。

“不是,你怎麼又開始了?”

眼見得劉博倫這才清醒一會,就又要喝酒,杜乘鋒不禁連連搖頭。

“少喝點吧,對身體不好,喝太多容易把腦子喝壞掉,死的也早。”

“道理都知道,只是……哎。”

酒罈抱在懷中,劉博倫卻又嘆了口氣。

“我只是想不到,這區區山南道的一介縣令,就能如此狠毒,不止縱容山神廟屠戮百姓,甚至事發之後居然還想要捏造罪名,冤死上官,這簡直……哎。”

說到這裡,劉博倫乾脆拍開泥封,一大口酒便灌了下去。

“……不用勸我了,我只是做這件事情之前需要喝點酒來提提底氣,畢竟我明知道真相都是些什麼腌臢樣子,卻必須要跟人們說些漂亮的假話……”

“做不了就算了,別勉強自己,大不了我自己來。”

話說到這個份上,杜乘鋒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但劉博倫卻搖了搖頭。

“你做不了,你沒喝醉,說出來的話,沒人信你。我不一樣,我喝醉了,說的都是醉話,他們反而會覺得我說的都是真的。”

這樣說著,劉博倫卻直接跳下馬車,向著後方的流民隊伍去了。

剛歇腳沒幾天,就又一次開始逃難,這讓整支隊伍都顯得有些沉悶。楊家堡的鄉親們還算好一些,畢竟從薊北開始他們就在逃難,眼下倒是有點習慣這種路上的生活了——真正難受的還是兗州的那些新流民,這些人因為戰亂而背井離鄉,好不容易才逃到山南道,甚至還遇到了求得仙緣的機會,誰能想到那些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修士們,居然會做出這等事情。

甚至還不如那些草原人,至少那些草原人是真的為了保護他們,直面過鋒利的法劍。

本以為逃到山南道就能安定下來,可誰知道這點僅存的希望居然破滅了,本以為是救星的修士要殺他們,曾經是敵人的草原人反而在保護他們……僅僅只是幾天的時間,這些兗州的流民卻經歷了太多太多,眼下再一次走在南行的路上,很多人心中卻已經沒了什麼念想,只剩下迷茫。

到底誰才是敵人?誰才是自己人?哪裡才能讓他們真正安定下來,過回以前的日子?

世界之大,他們又該去哪?

“想那麼多幹什麼!喝酒喝酒!”

就在這個時候,劉博倫卻拎著酒罈子走了過來。

“這可都是我自己釀的好酒,要不是老子今天心情好,你們怕不是一輩子都喝不上這種好東西……來來來!都來兩口!不夠還有!車上有得是!”

“心情好?”

眼見得劉博倫這放浪形骸的樣子,不少流民已然黑了臉色。

“大夥都在逃難,你居然心情好?”

“當然心情好啊,你們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這樣說著,劉博倫卻將那幾個臉色難看的流民拉了過來,壓低了聲音。

“我跟你們說,得虧咱們跑得快,要不然的話,那沂陽縣區區一個縣城……”

緊接著便是一陣更為隱秘的聲音,就連稍微離得遠一點的流民都聽不清了,也就靠近劉博倫的那幾個人,才能湊活著聽清他在說什麼。

然後,這幾個人便大聲驚呼起來。

“什麼?草原人居然打得這麼快……”

“小點聲!你想把大夥都嚇死嗎!”

劉博倫一巴掌便拍在了最近的流民腦袋上。

“反正縣城是真的不安全,還是得去大城,去州府……反正剛才的事情,千萬別跟人說,畢竟我又沒親眼看到那些草原人,這些都是猜的……”

“懂你意思。”

幾個流民連連點頭,並對劉博倫保證,自己一定會守口如瓶。

而在這之後,劉博倫又拎著酒罈子繞著流民隊伍轉了一會,直到天色昏暗下來,隊伍準備紮營歇息的時候,才回到了前排開路的大車上。

“辛苦了。”

眼見得劉博倫身邊的板車上滿是空罈子,甚至連懷裡最後的酒罈都已經空了,杜乘鋒想了想,便乾脆從腰間摘下一個葫蘆,遞到劉博倫手裡。

想當初,這酒葫蘆還是劉博倫送給他的,眼下這最後一葫蘆酒,卻又回到了劉博倫的手中。

“算了,就剩這點了,喝一點少一點。”

僅僅只是開啟蓋子聞了下味道,劉博倫卻又將這葫蘆掛回了腰間。

“也不知道下次再釀酒會是什麼時候……哎,大陳。”

“去到沂州就可以了吧?就像你說的那樣,畢竟是州府。”

說到這裡,杜乘鋒不禁抬頭看向東南方。

那是沂州的方向。

在沂陽縣的時間雖然簡短,但也讓他對這南陳處理流民的能力有了個大概的瞭解。區區一個山神廟都能收攏上萬人,那等到了沂州的話,這些流民,應該也都能找到自己的棲身之所了吧。

“去了之後看看吧,或許我也可以在這沂州住下來。”

杜乘鋒這樣想著。

與此同時,沂陽縣的這場混亂,也在快馬急報之下,傳到了沂州城。

第二更送到,兩章八千字,徹底陽間作息了,我去掄幾組大錘就歇了,大夥也早點休息。

另:感謝大夥的投出的推薦票和月票,謝謝大家的支援與鼓勵。

感謝我的小鐮刀不會輸,實在想不出好名字,樓梯只能上的打賞,破費了屬於是。

謝謝大家的支援與厚愛,大家明天下午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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