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腦子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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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達德博士在完成對滋補膏的全面分析之後立刻再次投身研究智庫的計劃之中。

他想要從這些腦子裡找出另外一個好用的，缸腦是個很不錯的奴...助手，這些腦子雖然普遍有些精神問題，但是勝在擁有豐富的戰前科技知識且對大圓頂裝置足夠熟悉。

迄今為止，從上千個腦子裡選中的狀態最好的25個腦子已經調查了一半，但只有缸腦一個腦子可堪大用，其餘的不是乾脆無法開機就是已經陷入腦死亡狀態多年再也不可能甦醒，或者更加可怕，他們徹底的瘋掉了，要是放出來只會是給自己增加隱患。

“所以，你能明白我在說什麼是麼？”一個被新選出來的腦子這樣問候著戈達德博士。

戈達德博士面目陰沉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傢伙，他還尚且不能完全確定這個傢伙究竟還有沒有價值，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最終的判斷總會出現的。

“咳咳....”他沒有及時回答，而是咳嗽了兩聲，重度新瘟疫病症雖然因為滋補膏暫時得以緩解，不過效果明顯不如那些輕症病人明顯，在其他人幾乎恢復正常的時候，戈達德博士仍然因為病痛徹夜難眠。

大光頭上的藍色水皰有的已經出現潰爛，依靠著艾格尼絲博士不斷調配各種藥物，他勉強能夠繼續工作下去。

一隻手撐著面前的桌子，戈達德博士神色勉強的站起來，準備鍵入智庫的人格嵌入切換命令，這個傢伙的話他聽得不是很明白，但是他認為這無非是另外一個神經病而已。

“你很痛苦吧，我能聽到你的喘息聲，像是破風箱...你得了什麼病？是肺癌麼？我瞭解過那種痛苦，你現在一定是非常想要從這種持續性的病痛之中解脫對吧？”腦子詭異的說著這些話，聲音居然帶有一種恐怖的蠱惑感。

戈達德博士確實正因為病痛而痛苦不堪，如果是平時他的狀態，他會毫不猶豫的給這個自說自話的傢伙來一發電擊，而後直接關閉他的語音模組....但現在這個狀態之下，戈達德博士瞬間猶豫了下來。

“你想清楚你要跟我說什麼。”他的滷蛋腦袋上青筋暴起，充滿血絲的眼睛裡沒有什麼正面情緒。

這個腦子的話讓他有點感興趣了，不過這對於腦子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當然知道我要和你說什麼，我想和你討論一下究竟什麼是痛苦。”腦子說起話來邏輯清晰，沒有像是之前那些瘋子一般。

“作為一個科學家....我相信你應該是一個科學家沒錯，你應該明白人所遭受的一切痛苦，本質上都僅僅是你的大腦所接收到的一種電訊號，它們有的源於你的神經末端，有的甚至可以直接從你的腦子裡製造出來....但不管是實痛還是幻痛，究根詰底來看，它們其實都是虛假的東西。”綠色的螢幕上，腦子的圖案閃爍著，帶著一種妖異感。

“人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電訊號，痛苦只是電訊號的一種，它的作用是引起大腦對於機體損傷的關注，提醒你你的身體出了問題或者正在遭受破壞....但，那又如何呢？人當然終究會死，卻往往不是因為痛苦而死或者因為死而痛苦，更多情況下，痛苦毫無意義，反而給你新增無盡的折磨....那些電訊號根本無法影響你的生死，它們就只是痛而已，是你的基因給你自己製造的苦難，與生俱來的苦難！”

“痛苦不但給你折磨，還會矇蔽你的感知，想一想，你知道辣椒究竟是什麼味道麼？.....你很難知道它究竟是什麼味道，因為在你品嚐出它的味道之前，痛苦，強烈的痛苦就席捲了你的大腦，辣味實際上是一種痛覺，你根本不知道辣椒究竟是什麼味道！”

“這只是一個例子，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很多......你明白麼，人本來可以擁有超越痛苦的能力，你想要知道如何做麼？”戈達德博士盯著他，只是聽著，卻一言不發。

“你為什麼不說話？...因為你覺得無聊麼？”腦子有點話嘮，畢竟這是他不知道多久以來首次有機會甦醒。

“我見過患有無痛症的孩子，她活的並不快樂，沒有了痛覺的她常常在無意識之中傷害自己的身體，最終帶來不可挽回的損害。她因為沒有痛感不知道危險為何物，摔斷了自己的雙腿也毫不在乎，切傷了自己的手指也不甚在意，生活中隨處都是可以奪走她生命的可能，可是她甚至沒有建立起來對應的判斷能力，迎接她的最終只會是提前到來的死亡....在她的歲數達到能夠理解到這點之後，她的心中照樣會產生無法擺脫的痛苦。”戈達德博士冷漠的回應著對方的蠱惑。

腦子意義不明的哼哼著，似乎是很有一套自己的邏輯。

“這與我所說的不同，層次上的不同....那個孩子只是因為先天的缺陷被動的喪失了生理的痛苦而已，而心理上的痛苦，很多時候才是真正可怕的東西。你知道麼？人具有自毀機制，很多人體器官在消極情緒之下居然會自動開始摧毀自己，比如胃和肝...但人總是無法避免有時候會陷入到極端的負面情緒之中，每一次情緒的失控，都會加速生命的倒計時，而且會讓你的心變得如同被烙鐵狠狠戳中一般——痛苦。”戈達德博士剛想說話，一口痰液讓他淒厲的咳嗽起來，劇烈的痛楚隨著每一次咳嗽衝入他的腦海，彷彿一刀刀切割在他的身體內部一樣難以忍受。

當他滿臉漲紅的站直腰板，只感覺天旋地轉。

“你感受到了沒有？從那些痛苦裡....聰明人應該能夠感受的到才對。如果你能感受到..在下一次痛苦來襲的時候，深呼吸，去感受，感受那痛苦之後隱藏的東西....我相信如果你足夠敏銳你可以感受的到的。那是...那是....那是被人類肉體束縛住的第六感官，乃至於第七感官，甚至是第八感官...對，你也能依靠努力做到這一點。首先，你需要做自我的隔離，與痛苦的隔離...將你的心神從無盡痛苦的泥沼裡拔出來，站在岸邊，如果你能做到，你就可以旁觀痛苦了。”

“然後，在旁觀之中，你就會迴歸原初，語言無法讓你明白那些畫面，去感受一下，魚感受水的感官，蛇感受熱的感官，甚至是細菌和微生物們，它們的感官....你甚至可以感受到死亡這個概念本身、生命這個概念本身，知道那些感受究竟是什麼感受，然後....就是宇宙、是維度、是時間！”戈達德博士嘲諷的笑了笑，想起來以前他在NcR做探究的時候無意間看到過一本書，那是一本被某個邪教組織用來洗腦教徒的教典，不論中間各種理論說的如何玄幻，歸根結底還是妄圖透過讓人的心靈陷入幻想世界進而放棄物質世界之中的一切權力，以方便邪教頭目藉以謀私而已。

他抬起頭，提出反問。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你應該是追隨你的這套理論去實踐過了？可雖然人生常常伴隨苦痛，痛苦卻終究還有一個平均的上限，如果你真的辦得到擁有你所說的那些感官，那麼在你成功之前，你是否需要感受到大量的痛苦？你是想要別人以痛苦為樂麼？不會這個過程裡面還需要像你這樣的成功者施以援手吧？”腦子沉默了一會，卻否定了這個傾向。

“不是以痛苦為樂....而是駕馭痛苦，從痛苦裡抽離出來並不等於要再度跌入快感的泥潭，痛苦和快感都可以是遮蔽人心的泥潭，只有擺脫它們的束縛，進而駕馭它們，人才能超脫出來...這才是我想要達到的境界，而且...我已經達到了，因為我找到了一個好的辦法，你想知道這要如何做到麼？”戈達德博士看著眼前的腦子，忽然眉頭一皺。

他毫不猶豫的按下了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