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何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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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嗒嗒聲從側面傳來，安迪看到那是頭髮被汙水徹底打溼黏在頭頂的馬克端著突擊步槍正在朝著眼前難以形容的巨大人形怪物掃射。

5.56mm口徑的子彈在那漆黑的面板上拉出一條線段，一些黑紅色的血液溢位，但並不算多，幾乎是眨眼之間所有的傷口就完成了凝固止血，隨後快速的開始癒合。

正在

“把玩”比阿特麗絲的巨人側頭撇了馬克一眼，那些眼睛裡彷彿透露出蔑視與傲慢的情感，它毫無所動，被突擊步槍掃射一梭子對於它而言彷彿是被一隻蚊子叮咬了一般無關痛癢。

看到自己的攻擊被忽略，馬克一把將突擊步槍丟到水裡，拔出自己的等離子手槍，隨後用目光示意安迪一起發起攻擊。

安迪明白他的意思，於是兩人分別舉起了手裡的能量武器朝著前方的巨人齊射，紅色的鐳射和綠色的等離子劃過空氣擊中了目標。

鐳射在那漆黑的面板表面灼燒出一個個坑洞，等離子則直接將巨人身上一隻較短的手臂熔斷。

巨人這次終於被吸引了注意，它一把將比阿特麗絲扔了出去，上半身一眾長著利爪的手臂讓它顯得威武不凡，那張缺失了下巴的臉表情看起來天然就嚴肅又冷漠，現在更是顯得十分壓抑而恐怖。

“打腿！”馬克低喝一聲連連扣動等離子手槍的扳機，安迪也急忙照做，兩人使出渾身解數朝著這看著就讓人心生絕望的敵人發起攻擊。

馬克的等離子手槍射出的等離子體飛行速度十分緩慢，那怪物只是一動就猶如一股旋風般迅猛，輕而易舉的躲開了綠色的等離子體。

但在它朝著兩人接近的中途它就不得不暫時止步陷入硬直，因為安迪的攻擊命中率相當高，高速飛行的子彈和鐳射配合V模式的瞄準功能讓這巨人在快速移動的過程中連連被打中，一條腿的關節受損。

趁著這難得的機會，馬克朝著它的頭頂射擊，幾發等離子體成功的命中了怪物的腦袋，將它的幾隻眼睛燒燬，但就在他想繼續補槍時，手裡的武器傳來空膛的咔嚓聲。

“.....”馬克低頭檢查了一下，果然，已經打空了彈藥。

“沒子彈了！”安迪將N99丟給馬克，自己繼續使用自動充能手槍射出鐳射，但打了幾發以後這把手槍也傳來了警告聲，消耗掉所有儲備能量以後，這把手槍需要一定時間完成自充能。

“我也一樣...這下可好。”收起自動充能手槍，安迪戴上了赫拉克勒斯動力拳套，但剛一戴上嗶嗶小子就跳出一條提示。

“內部能量儲備低於27%，建議尋找高能量源對該拳套進行快速充能，如無法滿足條件，自行充能完畢所需時間為：120小時。”沒等安迪對此吐槽什麼，那巨人已經再次動了起來，看來它腿部被安迪射傷的部分已經轉眼之間就完成了癒合。

馬克利用他熟練的槍法使用N99手槍繼續射擊試圖牽制這巨人的行動，但沒有V模式加持的他難以在這時不時就以詭異速度移動一段距離的怪物身上製造有效傷害。

巨人以近乎是瞬移的速度來到馬克不遠處，隨手抓起一張沉重的實驗桌，一把就將之朝著馬克扔了過去。

這一擊太過驚人，當大概兩米寬三米長的金屬實驗桌旋轉著朝馬克飛來時，他無處可逃，危急時刻他只能雙臂交叉護在身前，然後就毫無意外的被這張桌子砸飛出去，掀起的浪花淹沒了後續的一切。

“馬克！”安迪喊了一聲，卻沒辦法立刻去救他，因為那巨人甩出桌子以後已經來到了安迪的面前。

一條粗壯的黑色臂膀橫掃過來，修長的指甲好似剃刀一般鋒利，一旦被這一下抓個結實，鋼鐵之軀的機器人也要皮開肉綻，散落滿地的零件與機油。

嘭的一聲，安迪被重重的打飛了出去，那巨人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似乎對效果有些不滿意，於是一下朝著前方撲入水中，彷彿一顆魚雷一般朝著安迪飛出去的方向快速的遊了過去。

但就在它得手之前，比阿特麗絲已經拎著超級動力錘跑了過來，她攔在巨人的必經之地舉起錘子猛地砸了下去，地上的積水被這一錘轟出漫天水花。

“你這....臭魚！”她緩緩舉起超級動力錘，下面卻什麼東西都沒有。

一個巨大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她的背後，多條手臂一起從背後抓住了這個超級變種人，利爪紛紛刺穿了她厚實的面板，她慘叫著被慢慢舉起到半空，只要背後的巨人再加一把力氣，這個超級變種人很可能會被利爪撕碎。

“啊！——痛！——”比阿特麗絲無力的掙扎著，手裡的超級動力錘也滑落下去沉入積水之中。

巨人盯著被舉起來的比阿特麗絲，她被刺穿的身軀不斷流下鮮血，這些血滴落在了它的面板上，然後紛紛消失不見。

“咕嚕咕......”它那滿是黑紅色觸鬚的嘴巴中發出一些古怪的聲音，上半身的幾隻較短的手臂彎轉著伸直，朝著比阿特麗絲的心臟部位摸了過去。

“呀呵！——”一個身影突然從積水裡躍出，隨後閃電一般的移動到了巨人的側面，一腿前弓一腿後伸，將全身的力氣匯聚於右拳，猛地打出了一記重擊。

伴隨著這一拳的還有那拳套上噴湧而出的強大能量衝擊，巨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直接被一拳轟飛，那幾條正抓著比阿特麗絲的手臂齊根而斷。

安迪站在原地保持著剛才揮拳的姿勢，他周圍的積水由於被高能衝擊而瞬間蒸發消散，隨後其他地方的積水又從四面八法湧來將這處露出地面的空洞填滿。

身上的赫爾墨斯戰鬥護甲已經因為剛才那一爪子受損嚴重，怕是之後不得不返廠送修.....比阿特麗絲失去了鉗制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一點點將插入她身體裡的那些手臂拔掉。

安迪看見有幾根手臂幾乎要把這個超級變種人開膛，但她似乎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仍然可以站起來，真是令人驚訝的生命力。

“你沒事？”比阿特麗絲拎著其中一條手臂，看著看著忽然流出口水。

“想....吃肉...”她的神情開始變得恍惚起來，先是被巨大水蛭吸血，隨後又是險些被撕碎，這個超級變種人全身的創傷正在恢復，但這需要大量的能量來補充，換句話來說，她需要進食，大量的進食。

一旦這旺盛的食慾無法滿足，超級變種人將會陷入野獸化一般的瘋狂之中，所有的理智都會從他們的腦中消退出去。

比阿特麗絲彷彿已經對其他的一切失去了興趣，稀里呼嚕的開始咀嚼吞嚥那幾根從巨人身上脫落的手臂。

眼看沒辦法勸阻比阿特麗絲在這種狀態下停止攝入那些成分不明的肉，安迪也乾脆不做阻攔，他此刻更關心的事情是那巨人究竟有沒有死在這依靠V模式閃電突襲模式打出的一記致命偷襲下，如果要是那些常見的怪物，他有自信這一拳下去別說是敵人必死無疑，甚至可以做到渣都不剩。

但這個傢伙又如何呢？一個殘缺不全的巨大軀體從水中緩緩站起，它的身體有一半以上不翼而飛，但剩餘的部分仍然足夠支撐得起它的行動，儘管這讓它看起來不復之前的威嚴，而是如同一個垃圾堆裡找出來的廢棄布偶。

全身破爛不堪，大片皮肉消失，腦袋部分僅剩顱骨而且還有一小半粉碎掉了，在那剩餘的一隻眼睛裡，巨人再也沒有表現出之前的戲虐與鄙視情感，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怨恨與憤怒。

它口部的那些黑紅色觸鬚已經不剩幾條，此刻紛紛向前豎起。安迪一看就知道這個傢伙打算幹什麼，但即便剛才他趁著比阿特麗絲遭受折磨時喝下幾瓶苗圃溶劑恢復傷勢與體力，此刻也沒辦法再打出足夠快的一拳中斷那巨人即將發出的衝擊波。

又是那一聲熟悉的彷彿能夠讓人的靈魂在共鳴裡粉碎的可怕吼叫，安迪來不及多想，只覺得兩眼一黑身體倒飛而出，再度失去了意識。

當他被從水裡拽起來的時候，一切似乎已經恢復了寧靜。狼狽不堪的馬克臉上還有凝固的血漬，身上的白大褂已經成了碎布條，裡面的襯衣也已經滿是窟窿，露出來銀灰色的古怪貼身衣物。

“醒醒！”安迪甩了甩頭，覺得耳朵里正在冒出水來，他又覺得鼻子癢癢，先是打了個噴嚏，隨後突然開始嘔吐，吐出了一大口渾濁的綠色汙水。

“咳咳咳——”他劇烈的咳嗽著，抬頭卻看見比阿特麗絲一邊發出無意識般的吼叫一邊趴在那巨人殘缺的屍體上大吃特吃，其滿臉猙獰的樣子看了叫人不寒而慄。

“她怎麼了？”安迪看向馬克，眼鏡不翼而飛的馬克看了一眼比阿特麗絲眼睛裡冒出些許寒光。

“無非是被超級變種人那無法抑制的骯髒本能所控制罷了，超級變種人骨子裡就是那種危險的野獸，他們聚集起來以後所搭建起來的廚房....你大概沒有親眼看過那裡是一副什麼可怖的景象，到處都是被剝了皮吃了肉的骸骨。”馬克說著，舉起手裡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注射槍，槍裡填充的液體彈藥泛著綠光。

“那死掉的傢伙身上的肉吃了還不知道會造成什麼變化，說不定也會讓她變成和那怪物差不多的東西，我們甚至搞不清楚她吃掉那怪物的屍體以後會不會恢復理智。可能之後她還是沒有吃飽，然後想要吃掉咱們兩個加餐，不如趁此機會直接瞭解了她好了，反正胡佛大壩沒有人會在乎這個超級變種人最後怎樣了。”他舉起手裡的注射槍，作勢就要發射，卻被安迪攔住。

“你這是哪裡來的？”安迪注視著那把注射槍，從未見過馬克使用這武器。

“之前在這實驗室裡的一個角落找到的，他們肯定有應對實驗體以及變異生物失控的預案，這東西就是拿來快速消滅FEV變異怪物的專用武器。”簡短的解釋了一下，他又要舉槍射擊，但這次還是被安迪阻撓。

“別開槍！”馬克嘆息一聲，表現的有點歇斯底里。

“為什麼？！別以為那傢伙真是什麼憨厚老實的存在，如果她在野外遊蕩又感覺飢餓，她會吃掉她能抓到的一切生物，包括人類！甚至尤其是人類！她是一個超級變種人！是一個由戰前扭曲的科學技術製造出來的畸形手中誕生的怪物！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給她體內那個已經徹底忘掉自己是誰的靈魂解脫！不會費什麼力氣的，只要這一槍打中她，一切很快就可以完事，你讓開！”安迪仍然不同意他開槍。

“馬克！比阿特麗絲已經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應該儘可能給她機會，假如她吃了那屍體還是沒有恢復理智再開槍不遲，即便正如你說的那樣她是一個超級變種人，但她至少還是一個能與其他人友善相處的超級變種人。”馬克咬了咬牙，閉著眼睛冷靜了一會，最終放下了手裡的注射槍，這時候安迪才發覺馬克的左臂無力的垂在一邊。

“你受傷了？我給你治療針。”馬克拒絕了安迪，從自己的衣兜裡翻出一根超級治療針注射下去，在一陣短促的疼痛以後，其傷勢開始快速癒合，但那條手臂似乎還是沒那麼輕易就能恢復如初。

緩緩站起來的馬克看著還在大口吞嚥的比阿特麗絲，臉上仍然難掩厭惡之色，安迪不希望他再起殺心，只好繼續好言相勸。

“別這樣，我知道超級變種人曾經給整個新加州構成巨大的威脅，但是現在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或許有自己的理由繼續保持對於他們的成見，不過比阿特麗絲本性不壞，她還是願意和人類交朋友的。”馬克面露異色的搖搖頭。

“成見...？或許我只是沒辦法和骯髒的變種人成為真正的朋友。”安迪聽了這話心裡也冒出些許火氣，不由得反問起來。

“你如何定義誰才是你口中骯髒的變種人？廢土上也有很多長得和人類一模一樣的傢伙，卻整天干著比她所做的可怕一萬倍的事情，他們成群結隊的搶劫、強姦、屠殺、吃人，但他們沒有長著綠色的面板，他們是不是也會被你算作是骯髒的變種人呢？如果你覺得他們也是，那麼你覺得我又是不是你口中的‘骯髒的變種人’呢？”馬克轉頭和安迪對視，他的雙眼裡此刻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一股對安迪而言極為陌生的寒意，這是他至今為止從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的，即便是那些滿手血腥的掠奪者或者精神扭曲的變態瘋子也絕對達不到這種境界。

那滲透出的氣勢猶如寒風一般無情肅殺，就像一臺冰冷的屠宰機在午夜時分的月下發出的反光。

這道光是如此的純淨，簡直沒有半點雜質，有的只有純粹的居高臨下的無我般的殺氣。

片刻後，陡然意識到自己失態的馬克扭過頭去。

“抱歉.....”他低頭看著那渾濁髒水之上自己隨著水面波動而若隱若現的扭曲倒影。

“這裡的一切都太讓我反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