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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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幫？”奧康納警長的表情一片茫然，他此前從未聽聞過這個名字。

“那是什麼？....某個新興的小幫派麼？”安迪連連擺手，想要說清楚現在的危急程度，為了方便說服他，說不得要摻雜一點危言聳聽。

“可不是小幫派，他們很危險，有槍有車有人，僅僅一個小分隊火力就差不多和傑里科持平，他們說兩天以後他們就會攻打過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奧康納警長眼睛轉動兩下，忽然反問。

“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安迪？”他並沒有立即全盤聽信別人的話，哪怕這個人過去已經提供了很多幫助，奧康納警長也不會放過任何可能事關重要的細節。

“他們派人去了後聖會信徒的營地，試圖利用仇恨煽動他們，這樣就能得到更多的幫手，他們真的是想要一舉打下傑里科鎮，以我看見那些掠奪者的作風來判斷，這絕對不是一群善男信女，要是他們贏了，肯定會在鎮子裡為所欲為，你必須....”安迪說著，突然感覺不妥，因為奧康納警長的神色居然反而舒緩下去。

“哦，好吧，我知道了，別擔心。我們過去見這種事見得多了，那些掠奪者都只是一幫酒囊飯袋，他們不成氣候的三五成群四處流竄，光是我自己殺過的掠奪者都多到數不清。”他鎮定自若的將素未謀面的215幫直接劃撥到了

“酒囊飯袋”的範疇裡。

“你為什麼這麼想？”安迪嘴裡這麼問著，忽然在同一時刻自己想到了答案。

要想讓奧康納警長認為有一個極大的外部威脅正在逼近，憑藉傑里科鎮自己難以自保，因而願意與後聖會信徒們妥協，那麼必須要讓215幫的存在顯得足夠可信，且實力顯得足夠可怕；而一個足夠可怕的掠奪者幫派明顯不會遵守任何禮儀規矩，不會信奉任何道義，這就產生了問題。

在實力足夠的情況下，他們不可能將到手的肥肉分出去給別人，更不會去懇請別人的幫助，那意味著軟弱，這樣的首領不需要外人對付，很快就會被自己人殺死頂替。

但剛才一時不查，只將真話脫口而出，奧康納警長明顯瞬間覺察出了紕漏。

215幫足夠強大和215幫尋找協助兩件事根本就是衝突的結論，如果一個人同時堅持兩個結論都存在，他無疑是在撒謊，換言之，安迪本身也很難說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撒謊，語言是一門藝術，有些時候想要說服別人就要添油加醋，他希望雙方和解，但這從表面來看確實是傑里科鎮在短期內要讓出更多利益。

傑里科鎮人心中的那一點源自7年前的對新迦南人的愧疚已經被歲月無情打磨，又被近期的商隊襲擊案件沖淡，此時讓奧康納警長接受讓步，想一下也知道不成立。

安迪心裡暗暗有些後悔，如果用誇大其詞的謊言來恐嚇，說不定奧康納警長會出於對自己的信任從另一種角度考慮這件事，沒準最終就能促成和平。

但他又轉念一想，感覺又有些釋然，此時後悔已經毫無意義，一個謊言肯定伴隨時間發展要用更多謊言來彌補，到最後成了一個無法填平的無底洞。

假如那些掠奪者當初只是虛張聲勢，被迫湊到一起的新迦南人和傑里科人之間必然在後續爆發新矛盾，支援皮肉生意、藥物生意且在事實上實行近乎於奴隸制度的

“強制長期勞改”的傑里科鎮現狀，以及奧康納警長在這裡的絕對權威，任何一個都不是後聖會信徒和耶利米里格登能接受的事情。

與其後面炸雷，不如一開始就實話實說。說來很長，但這些在安迪心裡不過轉念之間，他擺脫了那些不該有的情緒重新準備說服眼前這位不好搞的警長。

“如果他們真的那麼厲害，怎麼可能回去求助那些從新迦南逃走的難民們呢？這隻能說明他們根本沒有自信攻破我們的防禦，沒有自信只依靠自己人就獲取戰鬥的勝利。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做這種事，直接暴露出他們內心的膽怯，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所謂的小分隊，就是他們的全部人手了。”奧康納警長果然這麼說出了心中的想法，臉色又沉了下去。

“但那些後聖會信徒真的要與他們合作....可能會非常麻煩，我當然不太想朝著他們舉起槍，可他們會如何對我們呢？他們之前就已經表現出來了敵意，燒燬商隊的貨物，還不止一次，現在他們又想用與掠奪者同流合汙的可能來威脅我們？”他轉過頭來，態度變得強硬。

“那些人獅子大開口，輕飄飄的提出這些條件，我怎麼確認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呢？我從未聽過或者見過任何一個所謂的‘215’，你說你看見了那些人，不是我懷疑你，安迪，那些人是否可能是後聖會信徒找人假扮的呢？”奧康納警長現在心中疑心四起，在這種狀態下，大部分說服的理由在他眼裡都會變成陰謀的措辭。

果然，他的推導變得越來越可怕起來。

“如果往好的方向考慮，他們可能只是想體面的回來與我們分享資源，卻又不想遵從傑里科的規矩，因此編造出來一個不存在的敵人來威脅我；要是往壞的方向考慮，這些人很可能已經不滿足於僅僅燒燬商隊的貨物，他們是想要將我們燒燬，將傑里科燒燬，把這裡變得和周圍的廢墟一樣....當我們因為畏懼所謂的‘215’而對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這些人是否是真的值得我們如此信任的呢？”

“我非常感謝你的幫助，安迪，但是我作為這個小鎮的警長，是要為所有人的未來負責，我不能輕易的下決定，要是這些猜測成真了，哪怕只有一點點可能性....”安迪眉頭一皺，事已至此，他該怎麼說呢？

難道要說服奧康納警長相信耶利米里格登的個人魅力麼？但他還是不想放棄，這場即將到來的悲劇，安迪不想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它發生，它本可以被阻止，就像當年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另一場悲劇一樣。

“請你聽我說，奧康納警長...請給我一點時間。”奧康納警長想了想，回頭看見亞歷山德拉已經接替了胡作非為的萊恩開始認真且專業的治療那個昏迷過去的探子，心頭稍稍冷靜下來，於是點頭答應。

安迪在腦海裡整理了一下語言。

“我們先不說215幫的事情了，奧康納警長，我們聊點實際的吧。”看見對方點頭，安迪緩緩陳述起來。

“傑里科鎮這樣發展下去，肯定會出問題，你這樣想過麼？”奧康納警長欲言又止。

安迪明白他肯定這麼考慮過，於是乾脆就把自進來傑里科鎮以來看到的那些問題統統點破。

“那些‘工人’，他們的待遇就是奴隸的待遇，請不要再挑我的字眼了，咱們心裡都明白那是怎麼回事，即便裡面很多人都是罪犯，但不少人只是犯下小罪。他們要被迫在可怕的環境裡乾重體力活幹到死，比如淌著水壓水泵或者把煤用鏟子填進鍋爐裡？他們疲憊不堪，不少人身患疾病，就算給他們足夠的吃喝，他們難道就會甘於現狀麼？”

“像是伊萬那種尋找機會逃跑的人，不會是最後一個，就算你真的抓住他，將他吊死在鎮子中心的絞刑架上，沒多久還是會有下一個，又一個，再一個....現在傑里科鎮人人自危，輕易不敢犯事，治安良好的同時也意味著罪犯的絕跡不是麼？你做了什麼？縱容那個啥也不懂的藥販子用那些娛樂藥‘治療’工人，還有偷偷摸摸的從奴隸販子手裡買奴隸送進水廠？”

“整個傑里科鎮能在關鍵時刻不論男女老幼，肯拿槍保衛家園的人手有多少人？十多個？二十多個？賣水生意只會越做越好，訊息也會越傳越遠，再愚笨的掠奪者也會跟著商人找到這裡，然後動起念頭來，接下來你們要如何保障這裡的安全？短時間裡你們根本不可能找得到那麼多額外的戰鬥人員，吸收外部人加入傑里科警察的話，你知道危險性，他們作為執法者可不一定願意遵守法律，而且他們手裡有槍。”奧康納警長已經面沉似水，他從鼻子裡噴出一股悶氣，點燃一根菸叼在嘴裡。

“你說的都對，我也都明白，但是那又能怎麼辦呢？如果我不去做你說的那些事情，傑里科鎮根本不會有今天，何談明天呢？按你的意思，難道我們接受那些後聖會信徒進來，就能把這些問題統統解決掉麼？你倒是說說看，這可能麼？”

“他們確實公正且善良，但在另外一些方面對外人可謂涇渭分明，不願意皈依他們宗教的人，即便能得到他們幫助，也不會被他們真心視為自己人。還有，他們會遵守這裡的法律麼？要是他們不願意遵守，我又如何是好？他們會同意我把他們之中犯下過錯的人送去水廠幹活麼？如果這些他們都不能同意，我相信這是一個愚蠢的主意。”安迪看著奧康納警長的雙眼，無比認真的說出了他的答案。

“想要讓傑里科鎮未來繁榮，首先就要拋棄那些本來就不該存在的東西，並且去嘗試擁抱新的外來事物。制約你那樣去選擇的並非是你對自己權力的依戀不是麼？我看得出來這一點，奧康納警長，廢土上很多人都為了保證自己的至高無上而倒行逆施，這是錯誤的也是不長久的，但你不是那樣的人。”

“後聖會信徒們已經改變了思想，他們擁戴了新的領導者，叫做耶利米里格登，他是一個開明的人，甚至願意接納屍鬼和超級變種人以及一些NcR的難民加入他們；他們現在樂於與外界保持貿易往來，而且他們開始注重戰鬥訓練，已經有了一支不錯的隊伍，他們的加入可以為傑里科補充人口，更可以幫助傑里科在日後抵禦外敵。”

“我敢保證那位裡格登先知確實是這樣的，他們本可以在摧毀那些商隊時順便殺死所有人來掩飾自己的存在，但他們沒有那麼去做，新迦南人確實發生了一些變化，但他們所信仰的有些東西還是沒有改變。”

“實際上制約你選擇一切變得更好的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恐懼傑里科鎮喪失生產力，喪失在廢土上賴以為生的搖錢樹，如果傑里科鎮有一天不再需要那麼多人去人工生產淨水，產量卻更高，你願意修改規矩、廢除強制勞工制度，禁絕藥物和皮肉生意，並且接受與後聖會信徒們和解麼？”奧康納警長陷入長久的沉默裡。

這些話對他產生了巨大的衝擊，他本希望安迪能夠幫助傑里科消滅那些後聖會信徒，即便這很殘忍，不過一切都是為了傑里科的發展；但現在想想，事情在之後卻不一定會變得更好，而且當初目睹新迦南被毀滅時心中紮下的愧疚可能會在那之後膨脹到令他徹夜難眠的地步。

“我.....或許事情真的和你說的一樣，但你能做到麼？維持現在的水廠產能都已經很艱難，我正準備找一切辦法擴充工人的數量，而你卻說要縮減數量的同時增加水廠的產能，你要如何做到這一點？要是你真的能實現這點的話，我會更好的考慮你的建議。”安迪提到那兩位工程師。

“還記得我的那個幫助你們修理機器的屍鬼朋友麼？以及那個被你們之中某些人輕視乃至於嘲諷來自投羅網的部落民小夥子，叫電池的那個。對於他們來說，利用商隊帶來的廢舊零件製作一臺發電機是很簡單的事情，至於驅動發電機的東西，我知道後聖會信徒之中有一個叫做巴勃羅的農業學家，他不但知道如何種植出來生物柴油的原材料，而且對種植其他農作物也頗有研究。”

“有了這種高效率的發電機，你們就沒必要再辛苦的用人力填煤燒鍋爐了，製取生物柴油只需要一些在鹽水裡生長的藻類，這能極大節省人力、還能降低淨水的生產成本，只要維護得當，從長期來看，產能只會不降反增。”奧康納警長聽了只覺得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他不是一個很有文化的人，過去也曾經想過像是在NcR國內那樣用高效率的放射效能源來驅動鹹水淡化機取代人工作業，但這裡的客觀條件根本不允許，他去什麼地方找一座可以遠端傳輸電力的反應堆或者大型核能發電機呢？

就算找到了，誰來負責維護和運作呢？那些危險的東西一個搞不好就會變成毀天滅地的危險。

因而煤炭鍋爐成了唯一的選擇，只是這原始的東西必須依賴人力，炙熱又潮溼、滾滾的濃煙，若不是被迫，工人們沒有願意靠近的。

但他從不知道，除了核能和煤炭以外還有其他的選擇，安迪口中說的生物柴油是他從沒聽說過的新名詞，其前景幾乎匪夷所思，不需要極高的技術造詣和投入成本，也不需要大量的人工勞力去忍著惡劣的工作環境埋頭苦幹，只需要種一些東西就可以驅動機器......想一想都能明白，這會是多麼划算，他當然心動了。

“也許....啊，如果你說的那個...那個發電機真的能實現你說的效果，我會考慮這件事。”安迪拳頭一緊，兩天時間能做到麼？

不太可能...巴勃羅說的水藻根本不夠，製取生物柴油和收集零件組裝發電機以及裝置的安裝除錯，兩天時間，哪怕能跑去大鹽湖收集足夠多的水藻，並且緊趕慢趕的完成一切，之後呢？

就那樣看著215幫荷槍實彈的攻打過來麼？傑里科近乎毫無準備。

“來不及，真的來不及了，那些人就快打過來了，就算你猜到沒錯，他們沒有所謂的大部隊，但就我看到的那一部分人來說，你們也難以應付。”奧康納警長此時又恢復了平靜，甚至頑皮的朝著安迪眨眨眼睛。

“這不是還有你麼？就像之前我們合作擊潰那些掠奪者一樣，我們還會擊潰任何來犯之敵，保護傑里科。你放心吧安迪，等我們解決這件事，我會給你我能給予你的最大優惠，胡佛大壩將會喝上便宜又好喝的淨水，你呢，只要我還在這裡一天，你就永遠是傑里科鎮最尊貴的貴賓！”安迪哀嘆一聲，覺得對方油鹽不進。

“我一個人無法保全所有人，萬一他們搶先破壞水廠，豈不是一切都完了？而且，假如他們不是在虛張聲勢呢？假如他們的實力真的如同他們所說的那般可怕呢？”不等奧康納警長回答，一直昏迷不醒的探子總算在亞歷山德拉的醫治下恢復了意識。

人們立刻湊到他身邊，奧康納警長更是伸出自己的手牢牢握住了床上這人傷痕累累的手。

“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眼睛都因為被毒打過而睜不開的探子聽到了奧康納警長的聲音，艱難的開了口。

“掠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