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馬丁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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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放下了手槍，額頭流下一滴汗。

在他面前不遠處的地方倒著一具古怪的屍體，看起來像是一條畸形的狗，說是狗，但除了大致的外形以外這東西到處都和狗不沾邊，更像是用一大堆扭曲的血肉雜糅出來的，腦袋居然是一個人頭，當然，一樣變形的十分嚴重。

兩顆威力巨大的子彈已經摧毀了這條“狗”，它變成一堆碎肉。

奇怪的東西，安迪以前也沒少遇到過，比如在胡佛大壩內的秘密實驗室裡近距離遭遇過的那種被使用FEV和多種多隻“實驗動物”融合出來的玩意，所謂的“半人馬”，那玩意的外觀看著令人作嘔，但一旦它收起敵意，正如比阿特麗絲所說的那般，“如同一條小狗”。

眼前這種東西就不一樣，它是透露著一種過去不曾見識過的“邪氣”，它的行動和叫聲都與之前那個古怪的麻桿人一樣充斥著一種極其濃郁的惡意氣息，安迪不能確定如果真的被這種怪物嘴巴里嚴重變形的牙齒咬到會在之後發生什麼，或許它身上攜帶了可怕的病毒與劇毒，又或者....

安迪看到，其中一條扭曲的肢體末端，黏連成了一塊的幾根指頭裡，有一個反光的東西，那是一枚戒指，這東西已經融入血肉之中。

它是被戴上的，在它還能被戴上的時候戴上的。

那麼為什麼變成了現在這個狀態？

安迪只覺得細思極恐，聯想到之前赫爾告知他這裡的空氣裡有不明的微生物存在，心裡一瞬間就冒出了一大堆聯想。

........................

繼續在這龐然的空間裡漫無目的的走動，安迪已經確信這裡的面積幾乎是無限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邊界，如果你願意的話，不斷繞過死路和障礙，你可以一直朝著一個大方向一路前進。

這近乎意味著，想要離開這裡幾乎是不可能的。

走了大概一個小時以後，安迪長嘆一口氣找了個牆邊坐下。

周圍是一片無法令人安心的空曠與寂靜，走再遠也看不到什麼適合休息的位置，每當你因為勞累想要停下腳步的時候，腦海裡就不由得回想起之前那麻桿人和怪狗尾隨偷襲的情況，萬一在這種地方睡過去的話，搞不好就會....

想是這麼想著，但這麼久周圍都沒有再出過半點動靜，安迪也終於是忍不住坐地小憩片刻。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古怪的噼啪聲。

這種聲音就像是燒柴火時產生的那種聲音一樣，聲音並不大，但在一片寂靜之中十分的引人注意，讓安迪感覺無法忽略。

他沒辦法再坐著了，站起來以後拎著槍緩緩的走到生源附近。

那是一個黑暗的角落，幾根柱子拼合起來以後讓外面的光線無法照入，剛走進去兩步安迪就注意到了不詳的預兆，那是地上的一灘血跡，已經發黑。

開啟嗶嗶小子的照明以後，安迪藉著這綠色的光線走進去，轉了兩個圈以後看到在一個封閉的黑暗空間裡，在正對面的牆壁下，有一個低著頭後背端正靠著牆壁雙手手心向上攤在兩側的人，或者準確的說那是一具屍體，因為活人的膚色並不會是那個顏色。

謹慎的觀察片刻後，安迪緩緩靠近，屍體處於一種乾枯的半腐爛狀態，整體顏色青灰色透著黑。

這具屍體正在發生某種變化，其後背靠著的牆壁上已經長出了一朵黑色的真菌，像是一張貼在牆壁上的黑色爆炸形毯子，被開了膛的肚子裡湧動著一些黑漆漆的液體，那種噼啪聲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搞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再靠近一些以後，嗶嗶小子的光線照出了前方的牆壁上被真菌覆蓋的區域之外，有一些用黑色的顏料畫上去的話語和圖案。

儘管大多數都被覆蓋住了，少數的東西仍然露出，安迪看得出來那是什麼，是一張表情詭異的臉，這張臉的眼睛被尤其誇張化處理了，顯得呆滯又冷漠。在臉的下方還有一些意義不明的短句，比如：不要移動、保持靜止、等待....

安迪看了以後狐疑的回頭掃了一圈，並沒有注意到任何人、非人或者類人的存在。

於是他轉回頭，看到那死者身上穿著一件紅色的夾克和黑色的牛仔褲，看起來在被某種東西攻擊後變成怪模怪樣的屍體之前，這東西至少還是個正常人。

也就是說，這裡存在正常人？

正想著，忽然兩根繩子一樣的東西死死勒住了安迪的脖子，將他一路朝著牆壁拽去。

“嗚——”

猝不及防的安迪火速收好武器雙手抓住那兩根繩子向著反方向拽去，恐怖的力道從這繩子上傳來，乃至於一度與安迪保持了僵持。

咬著牙猛然發力，安迪將腦袋從這個繩套裡縮了出去，趁機扭身回頭，驚訝的看到這兩根繩子居然是直接從牆壁裡伸出來的。

再仔細一看，這東西黑漆漆的，表面纏繞著一些類似鋼絲或者毛髮一樣的玩意。

這讓安迪一下想到了之前被他一槍打死的那個奇怪的麻桿人。

“呀！——”

他雙臂發力猛然向後拽，只聽見啪啪兩聲脆響，這一雙黑色繩子一樣的手臂直接斷裂開來，斷裂處冒出一些粘稠的黑色液體，隨後剩下的手臂隱沒入黃綠色的牆壁裡不見蹤影了。

被安迪抓在手裡的斷肢很快就失去了活性，他仔細看了看，這些斷肢果然和那些殘骸高度類似，看起來像是黑色的樹枝，摸起來則類似柔性金屬桿的觸感。

就在這時候他感覺一直緊抓這東西的雙手掌心發出一陣刺痛，趕快展開一看，看見因為剛才的過度用力拉扯一雙手掌已經被勒出深深的痕跡，那黑色斷肢迸射出來的內部粘稠液體也流到了手掌上，這種刺痛感可能預示著不妙的變化，不管是腐蝕性液體的腐蝕或者是某種其他的毒素、病毒。

趕快丟掉了這對斷肢，安迪甩了甩手，想從嗶嗶小子裡取出一瓶水出來洗手，不料嗶嗶小子再次報錯，他連忙又嘗試了幾下，確信現在連從嗶嗶小子裡存取東西都做不到了。

“該死的，這下我可怎麼辦？”

安迪敲了敲嗶嗶小子，一開始的時候還沒有變成這樣，兩把武器順利的被取了出來，但現在嗶嗶小子不但無法測繪、指路和釋出任務，連存取物品都做不到了。

“你或許需要補充一點水分。”

赫爾的聲音從後頸處傳來。

“我怎麼找水？這裡哪裡會有水？”

安迪煩躁的嘀咕兩句，他不敢太大聲說話，這裡的環境似乎會讓達到一定程度的聲音廣泛傳播，鬧不好就是將更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吸引過來的結果。

離開了這個古怪的黑暗房間，安迪走到外面時看見地上還有一些黑色的液體殘留，牆壁上也有不尋常的痕跡，看起來剛才偷襲他的怪東西就是在這裡將手臂穿過牆壁試圖隔著牆壁勒死他，但他小看了安迪的力量，在一番角力以後敗下陣來丟掉兩條纖細的手臂落荒而逃。

從手掌的反應來看，在這個鬼地方狩獵多半是行不通的，那些詭異的怪物本身對人就是有害的，吃它們會造成什麼後果安迪並不想知道具體，反正多半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那麼接下來，吃喝的需求必須要被滿足，既然嗶嗶小子已經被鎖死，接下來他就不得不從這裡的環境內尋找可以吃喝的東西了，至少剛剛他已經確認了一點，這事沒那麼好解決。

漫無目的的繼續亂走，周圍的景色一成不變，古怪的黃綠色和白熾燈的嗡鳴聲仍然散步在四周。

口乾舌燥的感覺越發猛烈起來.....

安迪疲憊的挪著步子，一步一步的走著，忽然彷彿看見前面有一個人影。

抹了抹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前面確實有一個人。

那人鬍子拉碴滿身汙穢，背後揹著一個揹包，邁著沉重而拖沓的腳步低著頭緩緩前進，像是一個廢土上常見的拾荒人。

安迪喊了一聲。

“嘿！你好！”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人反應十分的大，他被嚇的近乎是跳起來，癲狂的前後左右看了一圈，然後看也不看安迪轉身就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逃跑。

安迪當然不可能放棄這個第一次看到的正常活物，他必須要找一個人問問這裡的情況，於是他強撐著追了過去，所幸在轉過拐角以後就再次看到了那個人，他看起來狀態似乎也很糟糕，跌跌撞撞的向前跑步時幾次三番的撞到牆壁上去，這嚴重拖慢了他的速度。

“你等等！我不是怪物！我是個正常人！”

他繼續嘗試朝著那個一路瘋狂逃跑的人喊話，在一段時間以後對方似乎終於認識到安迪所說的並不是謊言，逐漸放緩了腳步停在原地回頭看他。

安迪攤開雙臂上下搖擺幾下，那個穿著黃色外套渾身髒的要死的人謹慎的一步步靠近安迪，在用隨時可以逃跑的姿勢觀察了好一會以後，他終於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這個人張了張嘴巴吐出一些暗啞的聲音，安迪根本聽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直到他將自己的揹包取下來從裡面拿出一個塑膠瓶子從其中倒出來僅剩的一點點的水潤了潤嗓子以後這種狀態才得以改變。

“你....”

他艱難的說話。

“你來....這裡.....多久？”

安迪回想了一下，嗶嗶小子現在的時間顯示也開始逐漸不靠譜起來，他分明感覺又過去了一個小時左右，可上面只顯示過去了十分鐘，由於沒有參照物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嗶嗶小子的故障加劇了還是自己因為在這裡呆久了時間感觀出現了問題。

“好像幾個小時吧。”

蓬頭垢面的男人笑了笑，手指指向自己。

“我....應該是.....五天，應該是這樣。”

安迪驚訝的看向眼前這人的臉，那對可怕的黑眼圈表現出這五天以來他過得並不算好。

兩人一邊繼續小心的尋找適合休息的地方一邊移動。

安迪看著這個人，他不但是不算強壯，甚至有點肚腩，這樣的體魄到底是怎麼在這種鬼地方呆上五天時間的？之前他遇到的隨便一隻怪物都可以輕易撕碎這人，然後把他變成一坨大便，但他就是像眼前這樣活的好好的，頂多就是看起來有點憔悴和勞累罷了。

“你這五天怎麼過的？”

那男人抓了抓自己長久沒有修剪過的鬍子，這在安迪看來也是一個奇怪的點，如果他進來這裡以前沒有蓄鬚的話，只是五天時間而已鬍子怎麼會長到這種打結的程度呢？

“保持...安靜...一直...走。”

他丟掉了那個空的塑膠瓶，然後再在揹包裡抓了抓，確認裡面已經沒有下一瓶了，不由得微微嘆息一聲表達內心的苦悶。

這個動作看在安迪眼裡，那麼他五天以來的吃喝似乎都是自備的，安迪不由得聯想到如果他沒有那麼依賴嗶嗶小子的存取功能而是好歹自己背一個揹包裝上一些必須的補給品隨身攜帶，遇到這種突發情況至少不至於兩手一攤。

走著走著，這個男人四處看了看，忽然鬆了一口氣似的一屁股坐下來，將自己的揹包當作靠墊。

“你不走了麼？”

安迪警惕的看著四周，這裡的環境看起來並沒有與之前有什麼兩樣。

那男人默默搖頭，然後伸手示意安迪也到他旁邊休息。

在安迪猶豫了一會終於坐到他身邊以後，這男人開始緩慢的和他聊起天來。

“我叫馬丁，你呢？”

“安迪。”

安迪簡單的回答了他，這個男人說起通用語字正腔圓，很明顯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這倒是省了猜測對方究竟說了什麼的步驟，那些部落民在交流這方面給安迪一向留下了陰影，好好的SA語已經在他們嘴裡高度的破碎化、異變化和複雜化，再加上一些重到不可思議的口音，幾乎已經變成了另外一門語言，甚至外人還需要花費一定精力與時間去特意學習才能掌握。

馬丁緩慢的點點頭，似乎累壞了，但是並沒有閉上嘴巴睡覺休息的意思。

“不用擔心，你仔細看看這裡的牆壁顏色，在那些燈光的照射下幾乎是金黃色的，我告訴你一個規律，這周圍的環境顏色越是發黃證明環境越是安全，如果反過來的話，就會有怪物出沒嘗試跟蹤你，它們很有耐心，可以跟著你走幾天時間都不放棄。”

安迪點了點頭，難怪馬丁突然放鬆下來，但聽上去馬丁被怪物追蹤過，看這個手無寸鐵的樣子，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馬丁，你遇到過那些怪物麼？”

馬丁勉強睜開眼睛，看起來還是有點心有餘悸。

“在一些危險的地方，牆壁幾乎變成純綠色的地方，遇見過不止一次，很恐怖....幸好那些傢伙的移動速度其實都比不上人，還有一些如果你與它停下對視的話它們就會躲開或者藏起來。遇到它們要麼就拼命跑，要麼就不要慌，只要你一直不鬆懈的話它們遲早都會放棄，但是如果你鬆懈下來...它們不會放過機會的。”

安迪聽了這話更感覺奇怪，合著馬丁連續五天沒閤眼？

“你多久沒睡覺了？”

馬丁沉默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搖頭。

“我不知道....我一開始不敢睡覺，後來就變成不能睡覺了，我開始變得無法入眠，因為一旦睡覺就會做夢，做一些很恐怖的夢，起來以後會變得比沒睡之前還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