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認知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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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簡短的“歇息”僅僅持續了一小會，他從地上站起來，身體搖搖晃晃，在這種持續性的重度疲勞之下，這個人的精神也和他的身體一樣看起來搖搖欲墜。

安迪看著他，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能存活五天的馬丁也算是很厲害了。

“這五天裡你就依靠自己帶的食物和水生存麼？你在這裡發現過可以喝的水或者可以吃的食物麼？”

馬丁想了想，提到一種東西。

“我之前難受到受不了，可能是因為在這裡精神壓力太大的緣故，感覺腦袋都要爆炸了...就是那時候我注意到很多古怪的東西開始靠近我或者在我附近浮現出來。我不知道我那時候是不是快要瘋掉了，比如我看見一面牆上有幾扇窗戶，但是等我靠近其中一扇窗戶時我看見那上面有一個明顯不是我產生的黑影，那黑影還在不斷地低聲勸導我再靠近它一些，我當時害怕極了，趕緊就跑開了。”

“再之後我還看見一片黑暗裡有發光的眼睛和嘴巴，我....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眼睛壞掉了。”

“後來我還曾經被一個古怪的黑色人形東西跟蹤，我就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我跑到一個地方跑不動了為止，然後我看見那裡的牆角忽然出現了一個杯子。它是綠色的，帶有一點磨砂的材質....好吧，那都不重要，總之我第一次看到這裡出現了不一般的東西，它與周圍的環境相比十分的突兀。那時候我躲在那裡躲避那個怪物的追擊，在我緊張的要死的時候我下意識的擰開了它喝了一口裡面的水。”

馬丁說著說著，兩眼放光。

“那水的味道我真的一輩子都忘不掉，很甜，非常非常甜，像是能量飲料一樣甜，我一口喝下去感覺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那種困擾我的精神不適感也瞬間的就消失了...我真的，我真的非常想要再喝一口，即便我把那一整瓶都喝下去了以後我還是覺得不夠，那可真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水。那水，成分一定不對勁，因為那之後好幾天我都沒覺得飢餓或者口渴。”

安迪在一旁安靜的聽著，心裡疑惑什麼是“能量飲料”？某種燃料不成？或者說是一種喝的東西？為什麼要起這種古怪的名字？

馬丁說的感覺口乾，可是他已經沒有水了，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安迪，然後失望的看見他搖頭。

“抱歉馬丁，我身上什麼都沒有帶。”

安迪這麼說著，心裡暗自嘀咕馬丁說的那種奇怪的水大概就是能夠在這片詭異之地活下去的必需品，如果馬丁說的話全都是真的，那麼一瓶怪水喝下肚可以幾天不吃不喝，甚至還能提振精神，真是太神奇了。

他看了看周圍，沒有留意到任何類似“杯子”的東西，周圍的空間仍然是那種讓人發毛的死寂和空蕩，聲音只有大量白熾燈發出的嗡嗡聲，而顏色只有那些牆壁在燈光照射下發出的古怪黃色。

“馬丁，我們能在這裡休息多久？”

疲憊的鬍子男馬丁看了一眼牆壁，隨口說了個回答。

“大概....幾個小時不成問題，你得時刻注意那些牆壁的顏色變化，如果它們突然變綠，你就必須立刻移動起來，如果它們正在逐漸變綠，你可以謹慎的尋找顏色偏黃的區域靠近過去，如果它們一直保持在現在這種狀態的話，那麼就仍然是安全的。”

兩人又呆在這裡一陣子，因為實在是不知道離開這裡以後要去別的地方幹什麼，這裡的環境似乎本身就隱含著一種對外來者的惡意，它本身是恆定不動高度一體的，這導致進入其中以後安迪一直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來一頭巨大野獸的胃部，隨時可能被它分泌的胃酸或者派出的細胞殺掉。

沉默了一會以後，馬丁開始聊起他是怎麼進入這裡的。

“我是一個...算是工程師吧，那一天我打算進行一次徒步旅行，於是我開著車到了公園，然後我就揹著一些簡單的補給還有一些必需品，比如指南針、地圖還有衛星電話之類的，但是我帶的不多，我以為這隻會是一次馬上就能完成的短程旅行，誰知道我在下山的時候摔了一跤掉到一個洞裡，然後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周圍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安迪一開始還覺得馬丁肯定是新加州里某個高度發達的城市聚落的成員，畢竟除了那裡別的地方根本不需要“工程師”，想要蓋房子更多的時候只能依仗你自己的智慧，但聽到後面的時候他就已經忍不住了，眉頭直接深深的皺了起來。

馬丁說他開著車，雖然廢土上有車一族很罕見，但也不是沒有，比如他自己就是一個代表。指南針和地圖也是廢土上外出遠行的必備物品，安迪從來不需要那些東西的原因是嗶嗶小子已經整合了那些物品的功能，並且能夠做到更穩定更出色的程度，所以他用不著帶什麼指南針出門。

但什麼是“衛星電話”？這個詞和“能量飲料”一樣，都是安迪聞所未聞的。

另外，短程徒步旅行這件事更是安迪無法理解的，雖然他不知道馬丁口中的“公園”具體是什麼地方，但以此前的經歷來說，凡是曾經被如此稱呼的地方在現在的廢土都是人跡罕至荒蠻恐怖之處，在有車的前提下放棄安全又快速的車子揹著一個包下車步行一段距離再回來，這事.....似乎只有蠢瓜中的蠢瓜才幹的出來。

如果迷了路食物和水不夠了呢？如果遇到部落民或者掠奪者搶劫呢？如果碰到怪物襲擊呢？如果回去以後發現車被竊賊偷走或者被拾荒者破壞了呢？甚至，他看起來都沒有攜帶武器，這簡直就像是告訴那些遊走於荒郊野嶺和人性邊緣的人自己是一頭可以隨意處置的肥羊。

如果他撞上奴隸販子，他會被扒光衣服套上項圈用繩子拽走，然後在某個農場或者工棚裡被榨乾血汗直到變成一具乾瘦的屍體。即便是那些所謂的“獵人”，一旦發現有機可乘，也會轉眼之間化身土匪強盜，殺人奪物不在話下。

馬丁注意到了安迪神色的變化，疑惑的詢問：“你怎麼了安迪？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麼？”

安迪看到他這樣問乾脆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馬丁...你出來不帶武器麼？”

這話問的馬丁一愣，隨後他就注意到了安迪身上的兩把大鐵，他當場眼神一變，略微向後後退些許。

“哦，這個，你說這個啊...額，我個人呢，是....算是比較溫和的人，我經常去參加社群義工的，所以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是比較積極的。方便問一下麼？安迪，你是孤星人麼？”

安迪聽得更加眉頭緊鎖。

“什麼？孤星？不不，我不知道那是哪裡但是我並不是，你說你經常去參加社群義工？額，你以前是在曬骨場那邊的麼？”

馬丁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啥？曬骨場？那是....那是什麼可怕的地方，為什麼要起這麼一個可怕的名字？”

兩人的交流開始崩解，雙方都看著對方，越看越是覺得不對勁。

馬丁眼神裡的猜疑越聚越多，幾乎快要溢位來。

“安迪，你老實回答我，你是不是有一些....非主流的宗教信仰？人類聖殿？大科學派？聽著，我對每個人的信仰自由持絕對支援態度，只要你確實是自願的我沒有任何成見，你明白麼？”

在安迪的耳朵裡，這句話簡直如同加密部落的土話，每一個字都聽得懂，連在一起卻是密語。

“我....我沒有信仰，我不信那些奇怪玩意。”

馬丁聽了這個回答稍稍鬆了口氣，然後他接著問起來下一個問題。

“安迪，我還有一件事問你，你有沒有經常用一些藥？你知道我說的藥指的是什麼，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用？”

這次安迪遲疑了一下。

“至少我沒有用到成癮的程度，嘿，馬丁，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懷疑我腦袋有問題麼？”

馬丁卻彷彿一下子確定了什麼似得，臉上的警惕更濃郁起來。

“你聽著安迪，我們最好還是分開....”

安迪一聽頓時心裡一股無名火起，他也搞不懂為什麼。

“馬丁！你說清楚你什麼意思？你是出生在什麼養尊處優的地方麼？這年頭出來混的哪有什麼乾淨人，我們現在都陷落到這種地方來了還不能夠同舟共濟麼？大家明明應該...”

對方被安迪突然的暴怒嚇了一大跳，心裡那種已經豎起來的頑固成見似乎立刻更加堅固了。

“夠了，你這毒蟲！我最恨你這種傢伙，你還沒發現你的腦袋已經不清楚了麼？你把手放的離槍那麼近是想要幹嘛？因為我戳穿你的緣故你就想要直接動手麼？我知道你的計劃是什麼，你會在我放鬆警惕以後....天吶，你到底是不是人？”

馬丁向著後面連連後退，安迪只感覺胸口那股子火焰越來越旺盛，乃至於腦袋都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他搞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但是這情緒已經翻騰到他快要無法保持理智了。

“什麼我腦子不清楚了？明明是你腦子不清楚了才對！你一直都在說什麼混帳話？我問你，你的國家叫什麼名字？”

眼看著安迪越靠越近，馬丁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然後趕忙爬起來。

他從鞋子側面取出一把短小的摺疊刀拆開以後舉在手裡，雙臂都在發抖。

“我的國家是....”

馬丁滿臉漲紅，整個人看起來都怕的不行，這讓安迪從迷之情緒裡稍微冷靜了一點，他畢竟配有武器而對方手無寸鐵，站在對方角度看來自己或許確實威脅很大，馬丁畢竟是自己進入這個奇怪地方以來遇見的第一個活人同類，屬實不應該把事情朝著失控的方向推動。

“我的國家名字當然是SA！偉大的SA！——”

他大吼一聲，似乎是為了給自己壯膽。

“如果出去的話，你這種傢伙，我一個電話就能把任何一個州的警察和律師全都叫過來！你會因為被律師變著花樣起訴一百種罪名蹲監獄蹲到菊花廢掉！如果你敢像是現在這樣跟我比劃，警察二話不說就會朝著你清空彈夾！我是托馬斯公司的總裁，你這輩子都想象不到的存在，你這個屁民！不許過來！把你的手放到離槍遠的地方去！”

安迪聽了這個回答如遭雷擊，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除了那些他根本聽不懂的詞彙以外，這個人似乎對SA仍然抱有某種奇怪的認知，這在廢土上無疑是極其罕見的存在。

他想來想去只是想到一種可能。

“你....你是飛地的人？”

馬丁直接吐了一口唾沫出來。

“省省你的胡言亂語吧！什麼飛地，你有毛病麼？離我遠點！別以為我在這裡就拿你沒有辦法了，我告訴你，我的包裡還有一樣東西可以輕易的殺死你，別以為我在說謊！現在趕緊停在原地，別再走了！”

安迪強忍住心中的情緒，他真的快要忍不住下殺手了，但他的理智在控制他的行為，僅僅因為一點口角就殺死一個沒有武器的人並不是他會做的事情。

他看著越走越遠的馬丁最後喊了一句。

“你不相信SA已經毀滅了麼？”

馬丁頭也不回，只有一個聲音傳來。

“瘋子！”

兩人徹底分開了，馬丁不見蹤影，剛剛遇到的一個活人就這麼僅僅呆了幾個小時以後分道揚鑣。

安迪站在原地，心裡的情緒不但沒有被壓制住反而一個勁的沸騰起來，這讓他最終大吼一聲朝著旁邊的牆壁猛地砸了一拳過去。

一聲巨響，牆壁居然被砸出一個大坑。

這把安迪也嚇了一跳，他接觸過這裡建築物的材料，絕對不是他赤手空拳可以輕易破壞到這種程度的，但是眼前又確實是現實的結果，這到底是為什麼？

嗶嗶小子突然發出了聲音。

“檢測到外部訊號輸入，身份已被確認，連線中....連線完成，開始系統升級....系統升級完成，重啟中....”

嗶嗶小子忽明忽暗，在一連串安迪沒有見過的變化以後，一個影像突然出現在上面，那是一個豆豆眼小人，留著一個爆炸式的地中海髮型，臉上戴著啤酒瓶底部一樣厚重的眼鏡身上穿著一件白大褂，此刻的表情癲狂至極，簡直像是一個狂笑中的精神病人。

“哈哈！到底還是讓我找到了！”

安迪疑惑的看著這個人。

“你是老範麼？你怎麼變成這樣？我這是在什麼地方？我該怎麼回去？”

怪人誇張的左右搖頭。

“不不不....我可不是他，你可以叫我....科學家，哈哈哈！我已經升級了你的嗶嗶小子系統讓它在這裡也可以運作，不過功能可能沒辦法完全恢復正常。那好了，剩下的你就接著看工作列就行了，我們現在有點忙.....拜拜！”

啪的一聲，影片通訊就被關閉了。

嗶嗶小子的畫面上下跳動了幾次以後順利的開啟了，安迪趕緊開啟物品欄想要取東西出來，但尷尬的是裡面的大多數東西都被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叉，互動根本毫無幫助，只有一些食物和雜物是可以被取出來的，但這數量實在是少得可憐。

“你這升級是不是有點沒用？”

安迪取出一塊他愛吃的鼴鼠肉乾塞進嘴裡，默默地吐槽。

另一邊....

三個豆豆眼小人此刻正站在這片被他們稱之為亞空間的某處，大量手裡拿著彩色氣球的奇怪高大不明生物將他們團團包圍，它們的雙手非常長，腦袋像是一個方形的紙袋子，面板像是皮革一樣粗糙，顏色和那些氣球一樣五顏六色，臉上帶著一個類似於用血畫出來的簡陋笑臉，面板的表面也滲出很多血跡一般的痕跡。

一些不明生物腦袋上還頂著奇怪的圓錐形彩色紙帽，地上散落著一些彩色的紙屑，周圍的桌子上擺放著一些看起來非常好吃的蛋糕，上面插著精緻的小蠟燭。

穿著藍色緊身衣的豆豆眼小人做出傾聽的姿勢，這裡確實在迴圈播放著一首變了調子的古怪歡快音樂，周圍那些不明生物正順著這音樂的節奏上下搖擺著。

“劃你的船....該說你們是很有品麼？”

他嘀咕著，轉身吩咐旁邊兩人。

“我需要一點時間干涉這裡的規則。”

其他兩個豆豆眼小人走上前去，而站在原地不動的藍色緊身衣豆豆眼小人頭頂則緩緩浮現出來一條不斷閃爍著的豎起來的白色長條。

自稱科學家的瘋癲豆豆眼小人舉起手裡一把七拼八湊如同電子廢料一樣的玩意，而大兵小人抽著雪茄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我更喜歡abcd，請問你們能換一首麼？”

眼前的不明生物們對科學家的提議毫無回應，只是那音樂突然停止了，它們也齊刷刷的停止了繼續隨著音樂擺動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