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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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留地內部，神秘的地下掩體層級1之中的一間會議室裡，安迪和保留地統治者克拉克博士的對話仍然在繼續。

“有人曾預測到大戰的爆發麼？”

安迪因為克拉克博士的這一句話浮想聯翩，那些早就已經逝去接近兩個世紀的人，他們的思想遺產和物質遺產居然時至今日還在對這個世界施加影響產生作用麼？蒂貝茨監獄被建設設計的終極目的是什麼？自己又是否已經深陷某個或者某群過去人的計劃之中？

“很多人都曾預測到大戰的爆發，就現狀而言他們的預測都成功了，只是這絲毫意義都沒有。”

螢幕上的嘴蠕動著，談吐之間展露出的見識和智慧讓安迪覺得此人非同小可。

“國防承包商，避難所科技公司，以及他們與SA政府合作開展的安全屋計劃，其設計建造的遍及整個SA，位於全境各處的標準避難所，一種具有極高設計水準並使用其專利的模組化建材建造而成的地下核掩體，它們本應該去庇護整個SA的國民免受邪惡bA的核威脅，但事實並非如此不是麼？”

安迪回憶起那兩個避難所，就結果來看，客觀角度總結的話，29號避難所和70號避難所都順利的從毀滅世界的偉大戰爭之中儲存了避難所居民的生命，但這種儲存...這種儲存和戰前他們公開宣稱的“保護”差別巨大，避難所確實的延續了他們的生命，但是這種延續伴隨著的是對避難所居民精神上的扭曲。

如果不是戴安娜憑藉神乎其神的手段干涉了29號避難所打斷了其實驗，現在的雙母部落將會是這片廢土上無數荒蠻部落的一員，而70號避難所的摩門教徒們也險些在這個避難所科技創造的“伊甸園”裡墮落。

當然，如果忽略這些，避難所科技的避難所確實幫助他們逃離了大戰帶來的毀滅並返回地表世界重建家園。

“我想不通，我到現在也搞不清楚避難所科技到底是什麼想法，那些避難所本可以真的為所有人提供庇護並且促成戰後的快速重建，但他們就是故意安排各種稀奇古怪的實驗然後把所有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大西南聯邦這裡是如此，新加州那邊更是如此，照這麼看那些遍及全SA的避難所有一個算一個都會是這種東西，他們的避難所幾乎全是地獄。”

克拉克博士笑笑。

“區區一百多個避難所，即便所有避難所都完全正常運作並且居民全體順利進入，能獲得庇護的人也是屈指可數，我說了，過去預測未來將會發生核戰爭導致世界毀滅的人大有人在，但誰也說不清楚核戰爭究竟會在何時爆發，那些避難所要麼居民資格極度昂貴，要麼邊遠偏僻難以從城市快速抵達，SA政府週期性舉行的安全演練也讓人們煩不勝煩，最終構成狼來了的效應，當大戰真的爆發時很多人只認為那是又一次演練，但他們就這次猜錯了。”

“不過對於有些人而言，這場大戰的爆發時間已經被他們確定到了10年之內甚至更短的一個區間裡，這些痴迷於數算的人認為他們可以透過這種方式來預測未來，這裡面尤其是那些自詡為SA真正主人的群體，他們早就確定了緊張的國際局勢將會導致今天的惡果，大戰最終爆發，將SA化為一片廢土，這樣的環境已經明顯不再適合人類生存，至少在他們的眼裡是這樣看的。”

“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在大戰之前，SA的航空航天技術已經發展到了接近於支援人類開展外太空星際殖民的門檻，如果不是國際能源危機引發的一系列戰爭，尤其是我們與bA之間的戰爭，或許人類早已邁入星辰大海。”

安迪聽著克拉克博士說的這些話，如果要將二者加以聯絡....

“您的意思是...SA政府早就想到了今天的情況必然出現，他們認為最壞的情況是整個地表永久性的環境惡化，那麼到了那時候他們就要...離開地球？而那些避難所實際上是...”

他這麼一想，頓時一身冷汗。

避難所狹窄封閉的空間與航行於太空之中的飛船空間是不是有那麼一點相似？這是對星際殖民過程中飛船內部社會環境變化可能出現問題的預演？但避難所只會在核戰發生以後開啟，裡面的實驗也只會在之後啟動，這是早就被設計好的，這也就是說.....這又是一個從大戰之前持續至今的計劃？

安迪面色複雜的看向螢幕上的那張嘴。

“克拉克博士，您在過去是什麼人呢？這裡在過去又是什麼地方呢？”

麻疹抬起頭看了一眼，但沒有出聲。

克拉克博士似乎沒有什麼隱瞞的意思，他直截了當的告訴了安迪所有的事情。

“1943年，在一個名為曼哈頓計劃的隱秘軍事科研專案裡，這座後來被命名為洛斯阿拉莫斯的軍事基地建成於新mS的山中，其代號為‘保留地’。如今，我將這個被拋棄的古老代號重新撿起，因為它實在是很適合用來作為我等種族聚居之地的稱謂，在大戰爆發前，我就是這個基地的首席科學家...研究的方向是核物理。”

“在那時候，我就領導著保留地的所有人，如今更是如此，我不但要謀劃我們所有人的生活，還要成為他們心靈上的支柱，這就是我的命運。”

停頓片刻後，那張嘴開始用一種唸誦經文一般的口吻說話。

“彌賽亞，彌賽亞威廉克拉克，他定將成為所有吾等兄弟姐妹苦難的拯救者，弟兄們、姐妹們，如今看來我們並不是欠肉體的債，而被迫去順從肉體活著，若順從肉體而活著，必生不如死，好像墮入煉獄的，然而彌賽亞將要拯救，他將靠聖靈的啟示治死我等身體的惡行，而讓我們的靈魂得以自由，凡被這聖靈引導的都將成為祂的孩子，祂就是這世界的更迭，如今的廢土中蔓延、遊蕩的那形而上的聖靈，終有一日我等廢土之子將在祂的引導下從一切困苦折磨之中解脫。“

麻疹直接跪倒在地，低聲的復讀著那些句子，這種虔誠的勁頭讓安迪頭皮一麻。

直到好一會以後，克拉克博士才從某種情緒裡回落到現實之中。

“麻疹讓你覺得不自在麼？”

安迪面色複雜的看著麻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克拉克博士卻十分的體貼。

“麻疹，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話想和安迪單獨聊聊。”

麻疹聽了這話後並未表現出絲毫不悅，站起身來轉頭就走。

伴隨著金屬隔離門落下的聲音，克拉克博士再度開口。

“你有什麼話想與我說？”

安迪猶豫了片刻，說出了自己對保留地的疑問與看法。

“我相信您肯定是一位很有智慧的長者，但為何要選擇用如此的方式管理保留地？就我所看到的，您在用宗教和專制實行統治，並且允許甚至是依賴奴隸制的存在，如果是一個廢土人會如此做出選擇，我並不感到奇怪，事實上我見過或者聽過很多這種例子，但您是一位戰前出生的科學家，即便是在西部廢土上新生的國家之中，奴隸制也是已經被消滅的落後制度，我以為...”

克拉克博士發出一陣低笑聲。

“是的，首先我是一名科學家，你或許認為我本應該成為一個科學的代言人，但問題在於你誤解了它...當然，事實上我能理解你，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在大眾角度上，不論是科學還是原始宗教裡的巫術學問，都只不過是一種思想的論說。在大戰之前我們用科學取代了宗教巫術在思想論說上的統治地位，但在未來，如果人類社會終有一日從這核大戰引起的巨大衰退、倒退之中恢復乃至於超越，離開那揮之不去的..2077年的影子邁入到真正的2078年、2079年之中，到了那時候，會有新的東西取代科學，我們現在無從想象那東西到底是什麼，但是那種全新假說的到來無疑是可以預測到的。”

“你談及..制度，是的，制度，雖然我不知道你口中所說的那個西部廢土上的新興國家究竟如何，但我可以站在歷史程序的觀點上為你做出解釋。所有的先進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它建立在無數落後之上，你...沒有什麼機會去閱讀舊世界的歷史，在那些歷史書籍之中你可以發現，任何地區任何文明區域的早期人類社會之中，專制是人類的最好朋友也是自由的最好朋友。這就像科學和宗教巫術之間的關係，如果說它曾經做過許多壞事，那麼，它也曾經是許多好事的根源；如果說它是謬誤之子，那麼它也是自由與真理之母。”

“我出生、成長、學習、工作於一個當今人類無從想象的先進、偉大、強悍、民主的國家，其名為SA，它的國土從西到東縱貫這片大陸，其力量的投射可以越過大洋、飛上太空、深入地下，國民數以億計，而今幾如神話。在我看來，這片廢土上苟活的所有人類都不過是一群原始人，那些徹底退化為野人的也好，你口中西部國家的人也罷，可能存在差別，但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我的選擇，自然有我的理由，這理由就是我等種族目前所面臨的環境，如果你站在我們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世界，你就能理解。”

安迪低頭靜下心來思索，保留地的居民們都是屍鬼，這些人在廢土社會上遭受到廣泛的排斥，這一點是眾所周知的。同樣的問題也出現在了新加州地區，那裡生活的屍鬼們無法融入人類社會之中，甚至不被視為人類的同類，NcR政府以及一些有理想的個人曾經嘗試過扭轉這一情況，坦蒂總統的種族平等法案就是一個代表，但現在這一努力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出現了崩壞的前兆。

NcR日耀州的日曜城與保留地存在諸多相似之處，那裡也一樣因為核彈轟炸而變成了一片輻光之地，屍鬼們聚集在這裡，不僅是因為這裡的輻射無法對他們造成傷害，更重要的是這些輻射可以傷害人類並使得他們免受人類傷害。

那些被強烈輻射籠罩的區域裡仍然殘存著大量的珍貴戰前遺物，這些物品一旦被帶出立刻就會變成價值連城的寶物，那些打撈公司賴以為生的手段就是深入強輻射區帶回戰前遺物並且將之賣出換取大量瓶蓋，NcR合併日曜城能夠成功，最重要的就是坦蒂總統進行的演講，共和國的理念打動了人們，打撈公司也順利入駐日曜城並且與屍鬼合作開展戰前遺物的打撈工作。

但這裡面如果一個環節出了岔子，可怕的暴力衝突將會不可避免。

安迪抬頭看向克拉克博士，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們至今仍然對外界充滿了警惕，有一種危機感，對麼？”

克拉克博士點點頭。

“這絕非空穴來風，你或許不懂...2077年的那一天，核彈落在了這裡，這並不出乎意料，所謂的絕密早就已經洩露，洛斯阿拉莫斯是新mS最主要的核打擊預期目標，而這裡的山脈果然庇護了我們，但這還不夠。”

“我們全部躲入了地下掩體之中，但核彈帶來的強烈輻射卻穿透了地表並滲入地下深處，我們狼狽的躲入到最底層，卻仍然無法隔絕從地表源源不斷傳來的輻射汙染，那些抗輻射藥很快就被消耗一空，人們在輻射病的折磨下痛苦的死去，每一天我的耳朵裡都充斥著哀鳴，每一天我的眼睛都要注視新的屍體。”

“直到一年以後，我看著身邊還活著的人，所有人都已經變了一副模樣，輻射融化、燒蝕了我們的肉體，但卻沒有奪走我們的生命。我驚奇的對我自己和其他人的身體進行取樣...在那完全超過安全標準無數倍的強烈輻射之中，中子居然沒有徹底打碎我們的基因進而讓我們死於輻射引發的癌變或者伴隨著新陳代謝一點點讓我們的肉體自我瓦解掉，這很神奇...在這種恰到好處的、持久的輻射籠罩之下，我們的基因之中隱匿起來的一部分被啟用了，就彷彿它一直在默默等待這一條件的達成一樣，我們的肉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這才發現這是一份上帝送給我們的禮物，我們從衰老、疾病、飢餓和對輻射的恐懼之中解脫了，這是生命的禮物、是一份幫助我們適應這個新的、應許的世界的能力，這是...進化，如果人類文明的誕生是源於自然發展的必然，那麼人類文明的自我毀滅更是一種自然發展的必然，就像是哺乳類從災難之中倖存取代恐龍一樣，我們被賦予了在這個燒焦世界上繁榮發展的權力！”

“我以為這天啟已經降臨到了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但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一個錯誤的認識。”

威廉克拉克博士用低沉的，彷彿吟誦經文一般的口吻唸叨著。

“只因為被召的多，而獲選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