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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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保留地誕生的經過，一群軍事基地的倖存者...

只是，就目前來說，保留地的人口數目好像有點奇怪，目測屍鬼們的總數超不過百人，要知道屍鬼不會衰老也不會生病，幾乎無法自然死亡，一個大型軍事基地怎麼可能只有這麼點人呢？何況這裡面還有漢克這種後來加入者，即所謂“新來的”。

“克拉克博士，有多少人在那時候活下來了？”

安迪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在炸彈落下那天，儘管整個基地早就經過了多次預演訓練，當時能及時的趕在掩體大門關閉以前進入這裡的人，總計大約有1500人。這周圍落下的核彈總數超過了掩體的設計防護預期閾值，導致輻射汙染不可阻擋向下滲漏，最終....沒有死於輻射中毒和嚴重併發症、器官衰竭的人，只有區區40人而已，他們都如我一樣成為區別於人類的另外一種生命形式。”

克拉克博士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我們整整在地下躲藏了十年之久，第一年死的人最多，之後的九年裡不斷有人死去，我花費了很多時間嘗試搞懂我們這些倖存者身上發生的變化，想知道我們究竟是被判了緩期執行的死刑還是成為了幸運兒，最終我能夠確認這絕對不是因為輻射影響隨機產生的變異或者單純的輻射汙染造成的肉體損傷，而是一種....神蹟，在過去的醫學領域一直認為輻射製造的中子只會徹底的破壞生物基因進而致癌致死，但那時候的人沒有機會去做如這等規模的人體實驗。”

“我認為，在人類群體之中，約有不到2%比例的人類是不同的，這些人的基因裡隱藏著一組奇特的程式碼，在恰到好處的持續吸收一定的輻射劑量後，隱藏的程式碼就會發揮作用，基因將會在短暫的崩塌後快速重組為另外一種結構，這種新的結構將會讓他們適應全新的外部環境並得以存活，充滿輻射的全新外部環境。”

說著，克拉克博士卻又情緒激昂起來。

“最適合促成這種變化的就是暴露在波長不超過10皮米的特定電離輻射之中，在大戰之前人們有一個專用名詞來稱呼這種波長如此之短的電離輻射，即伽馬輻射。在曾經的科學常識裡，哪怕只是短時間內接受中等劑量的伽馬輻射暴露也會輕易致人死亡，但就像是那些在著名的輻射事故之中毫髮無傷或者堅持的比別人更久的個例一樣，並不是所有人都會死，恰恰相反，有些人可以從這種暴露之中受益，這種肉體上的系統性複雜轉化破壞了脊髓神經遞質的正常衰變過程。”

“換句話說，我們得到了永生。”

安迪站在那裡看著牆壁上的顯示屏，心裡想著這個形容並沒有錯誤，屍鬼們確實是獲得了永生，克拉克博士作為一個科學家對這種輻射所引起的變化背後原理的研究與闡述是自己第一次聽到的，讓他對於屍鬼有了更加深入的瞭解。

如果是在物質豐富的戰前，人們肯定會為了獲得永生而瘋狂，但現在，永生並不是什麼大家求之不得的重要東西，比起對力量和財富的追求廢土人對永生的追求被前二者遠遠超越了，除了屍鬼以外，超級變種人一樣具有遠超人類的壽命，但廢土人不想變成二者之中任意一個。

連壽命這個詞在廢土上被使用的頻率都很少，因為大部分廢土人都會在青年或者壯年因為各種原因死去，罕有能順利活到老年的，那些僥倖活到老年的人則屢屢遭受鄙夷與輕視，無從安享晚年，只能是拖著滿是傷病的軀體在一些還算和睦平靜的小聚落裡苟活。

克拉克博士隨後說的話也證實了安迪的想法沒有錯。

“現在的人們並不渴望永生，那些得到它的人也會隨意的丟棄它，在我們於大戰爆發十年後終於結束對外界的恐懼再次迴歸地面之前，已經有很多人因為肉體變化帶來的痛苦而自殺，他們無法忍受結締組織的完全脫落、面板的腐爛、那些因為體內組織液流出和細菌、微生物的滋生而產生的惡臭、面目全非的臉....”

說著，那嘶啞的聲音越來越咬牙切齒。

“但是我拒絕這種自我毀滅的墮落傾向，我們絕非如那些滑皮所稱是所謂‘劣化的後人類’，不，他們的看法是錯誤的，在我們身上所發生的變化是一種進化，這一點絕對沒錯！我們...是真正適應這世界環境的生物，充斥著整個世界的輻射對我們來說只有正面影響：輻射甚至可以促進我們肉體的恢復，且正是輻射驅動我們身體的運作，我們的消化系統被得到強化，感官又被削弱，這讓很多人類難以入口的食物都可以被我們食用，我們從不生病，我們也可以很長時間不進食不排洩...”

“我們不是後人類...我們是新人類，我們確實不再是原本的人類，而是超越人類的人類，我們已經進化為了全新的物種！”

安迪聽著克拉克博士的這些訴說，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些超級變種人，他們似乎也具有和屍鬼類似的特性，也能不被輻射傷害，也擁有長度非凡的壽命，也能吃掉很多人類吃不下去的食物，也能快速恢復傷勢...不過他們又是如此不同的，超級變種人的食量巨大，排洩量也是奇大無比，這一點在比阿特麗絲身上體現的很明顯，超級變種人肌肉結實面板多為綠色、褐色，屍鬼面板顏色五花八門，什麼紅黃藍紫黑應有盡有，身材多為麻桿造型，皮包骨頭。

若說二者的本質區別的話，屍鬼的變化源於本就廣泛存在於自然界、外太空的物理現象，而超級變種人的變化則源於一種人造病毒的感染，強制進化病毒，即FEV。

“但是...”

克拉克博士的嘴型逐漸平復下來。

“但是，我們需要承認現狀，現狀就是，我們是極少數，我們的聲音和力量還不足...我深切的體會過外面的滑皮對我們是何種態度，那時候我天真的以為外面的所有人...所有還活著的人都已經發生與我們等同的轉變，然而我忽略了一個關鍵，bA並沒有那麼多核彈覆蓋SA的每一寸土地，他們的核打擊只會將核彈集中投往重要的打擊目標，在其他地方，輻射遠遠沒有洛斯阿拉莫斯這麼劇烈。”

“我們一共十二個人從地下離開走出洛斯阿拉莫斯到外面去，一廂情願的想要去幫助其他倖存者並且瞭解這個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但我們發現這個世界變得無比危險、醜陋而且那些倖存者心裡充滿了對我們無來由的敵意。”

“被我們幫助的人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在我們遭遇匪徒襲擊以後幫助他們攻擊我們，只因為這些滑皮認為我們並不是人，而是該死的怪物...他們開著玩笑虐待我們，如同虐待一些動物，最後再用槍一個個將我們殺死。”

“我絕望的哭泣，眼睜睜看著那些同伴被他們逐一槍斃，我聲嘶力竭的向他們解釋我們並非是怪物，我們仍有理智並且懷揣著一顆友善的心靈，就算外表已經截然不同但在內在上我們仍然是人類...他們卻一直否定這一點，直到那把槍在輪到我時打空了子彈，我才幸運的沒有被當場殺死。”

“當我最終在一年以後帶著五十個同類從外面返回這裡時，我深切的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們需要一個避難所，我們要在那裡躲避來自廢土的種種危險，尤其是那些滑皮們的迫害，為了團結和振奮所有人，我成立了廢土之子，並告訴他們洛斯阿拉莫斯...保留地，就是廢土之子應許的庇護之地，我告訴他們我們並非怪物，我們是天選之子，絕對不要因為來自外界的那些敵視就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而今，你已經看到我們持之以恆努力發展百餘年的成果了。”

安迪站在原地因為克拉克博士毫無保留的敘述而感慨良多，這就是保留地誕生與發展之初的故事麼？聽起來十分的勵志，一群在世界末日裡因為輻射變得面目全非的人在遭受外界壓力以後抖擻精神，重建自己的生活和精神世界，並最終成功。

“您確實無愧於彌撒亞的稱號..那麼，現在需要我來做什麼呢。”

克拉克笑笑，緩緩說出來自己的一個讓安迪有點意外的提議。

“你，安迪，你介意成為保留地的‘友善’大使麼？”

他用監視器看到了安迪臉上的驚訝表情，立即加以補充解釋。

“如今，保留地已經有了充足的自保力量、完整的產品生產流水線和穩定的內部秩序，在我們保留地這裡，任何彼此之間的偷盜、搶劫、損害他人財產的行為都會被判處極刑，這個亂世讓我不得不採取極端嚴苛的法條規範人們的行為，我親眼見過外面的無法之地有多麼的混亂與殘酷，因此我絕不希望保留地也淪落到那種地步。”

“但到這裡不是結束，偏安一隅，我們已經做到了，但伴隨我們的發展我們不可能不與外界接觸，我們需要和更多更大的聚落做生意，將我們生產的武器、護甲、彈藥賣給他們換取瓶蓋與物資...更重要的一點是...”

克拉克博士停頓片刻，說出了一番格局很高很大的話。

“滑皮和我們之間的矛盾、仇視、敵對由來已久，從大戰爆發後持續至今，我希望這種族仇恨有消失的那一天，如果只是單純的用和那些種族歧視者一樣的態度與行為報復回去，這種仇恨將會永遠延續下去，所以我認為...我們需要一點點透過我們與外界的交流來改變外界滑皮對我們的看法，貧窮和攻擊會加劇刻板印象的增長與穩固，但富有和友善卻能在無形之中瓦解掉那些討厭的東西。”

“我們需要一個使者代替我們去向其他聚落的首領傳達我們的友善，我們願意與他們達成穩定的合作關係、貿易往來，我們歡迎他們瞭解我們、接觸我們，並且以友善回報友善，只是考慮到外界的看法仍然與百年前差不多，這個使者的人選需要是一個有能力、有見識的滑皮，而且是一個願意與我們友好相處、互幫互助的滑皮。”

聽到這裡，安迪也明白這個人選克拉克博士是選在了自己身上了，瓦格納的彙報讓他確定了自己的能力和行事風格，麻疹的問詢讓他確定了自己對大中西部聯邦各個大型聚落有廣泛的見識，與砂人部落的協議、破除凱撒軍團的貿易訛詐、追回偷竊保留地財產的竊賊並懲治他們，這些小事例、小任務讓他確定了自己願意為屍鬼做事，那麼到了現在的面談環節，一切早就已經不言自明瞭。

安迪看著克拉克博士的那張嘴，這個招攬帶來的利潤肯定是豐厚的，自己只要在保留地和外部聚落之間做一箇中間人就行了，聽起來相當有吸引力，但是他還是有他的態度與想法。

“克拉克博士，如果有朝一日人們破除了對你們的偏見，保留地可以從內部制度上變得更好麼？我是說...至少，請放棄奴隸制，不要再將那些無辜的奴隸送進工廠裡當做一種消耗品，還有對保留地那些反對者的追查，是不是也太過頭了呢。”

克拉克博士這次沉默了好幾分鐘，最終給出了回答。

“這...或許可以被實現，但需要一點時間。奴隸對於我們現在的生產至關重要，而且在我看來使用他們並沒有什麼問題，這些奴隸並非是被我們捕獲為奴隸的，甚至負責運送他們抵達這裡的也並非是我們，縱使我們不去購買他們，他們也照樣要忍受成為奴隸的命運，並被賣到環境或許還不如保留地的地方，你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是吧？”

“我們的最大供貨商就是一個名為凱撒軍團的組織，他們像是一夥軍閥團體，在那肆虐著週期性輻射颶風的颶風帶東部地區，他們用殘酷的武力維繫一個奴隸制的國度。這些人可和我們沒有半點關係，他們全都是滑皮，但他們卻不似我們這般團結，而是急切的侵略、征伐周圍的同類，將他們變成自己的牲畜與商品，然後僅僅為了換取裝備就將他們一路從東部送來交給我們。這一切都是雙方自願，甚至是他們那一方更加主動的...難道我們也要為你們自己的滑皮同類所實施的行為負責麼？”

安迪無言以對，凱撒軍團的成員們確實並非屍鬼沒錯，這讓他這個同為人類的個人無從站在制高點上評判屍鬼們實施奴隸制度的行為，可惜NcR因為內憂外患導致東進運動已經停滯多年甚至瀕於崩潰，要不然的話是否能讓這裡換一番情景呢？

這個從內心滋生出來的自問很快就被安迪自己否定了，就他一路走來所看到和感受到的，即便NcR能在東部站穩腳跟，所能控制的區域也不過是圍繞交通樞紐和大型聚落的星星點點，那些佔據各處大片邊陲區域的部落民們仍然不會輕易同意融入“文明”，在NcR本土出現的糜爛情況將會在這裡以一種更加可怕的程度出現，像是黑足和銜尾蛇這般的大型部落搞不好會保持與NcR的敵對，拒絕NcR秩序的滲透併成為長期性的糜爛禍根。

看到安迪沉默下去，克拉克博士暫且繞過這一茬。

“你應該是看到了我們在清查我們之中的反對者，這是必要的行為，我們的群體很小，能發展到今日得來不易。但一旦艱苦時期結束了，人們的思維就開始發散，不管是大戰之前還是大戰之後，這就是不變的人性。”

“他們想動搖這裡的秩序，想要推翻我的統治，這根本不可接受，對於我們之中的任何個體和整個群體都沒有絲毫好處，只是有些個別人無法想通，他們的理智被自己心中的自私扭曲了，變成了一個無可救藥的病毒。這種人，必須被及時的處理...但出於仁慈，保留地對於內部成員沒有死刑，我可以向你保證，任何一個反對者都沒有被殺死，他們只是被放逐了。”

安迪重新抬起頭，心說要不是他看到過無盡行者還打聽過無盡放逐這個殘酷刑法的細節，克拉克博士這一番光明磊落的單方面表達還真是無可挑剔，顯得他大義凜然且心懷仁義...那些反對者確實沒有被殺死，只是被置於一場生不如死的無盡放逐之中去了，安迪相信如果喚醒他們那被新mS炙熱烈日烤乾的理智並再給他們一次選擇的機會，他們一定會選擇一顆子彈來了結一切。

但歸根到底，這是屍鬼們自己的事情了，要說誰跟自己關係好一點，那就只有漢克了。

“克拉克博士，你們有些人從不未有公開發表過反對你的意見，為什麼他們總是在被無休止的懷疑和調查呢？”

面對這個問題，克拉克博士卻顯得胸有成竹，彷彿早就做過相關的思考似的。

“我猜你說的是那些‘沉默的反對者’吧，你要明白，這些人可能比那些表面上誇誇其談的反對者更加具有危害性，尤其是那些‘新來的’。他們成為我們同類的時間尚且短暫，而且對保留地的感情也不深厚，這是十分不可靠的一夥人，別看他們表面上似乎沒有問題，心裡卻可能還是一個滑皮，保有異心，這不可不防。若是他還身處重要職位，這就更可怕了，就像是一個隨時可能在要害之處爆炸的炸彈，對於他們的嚴加防範當然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安迪一聽，整個保留地符合這些描述的基本就是漢克了，看來克拉克對於麻疹針對漢克的盤查不但是一清二楚甚至是持支援態度的，用更陰暗的角度去揣測，說不定這針對性的盤查就是克拉克指示麻疹去開展的，自己身為一個他們口中的滑皮還是不要再參與進去了。

就讓人類的歸人類，屍鬼的歸屍鬼吧。

安迪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麼好吧，克拉克博士，我願意成為保留地的友善大使..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關於我的車，它現在正處於一個尷尬的境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