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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邊兒的蘭巖鶴,被一道劍光衝來救走。獨獨葉蘆臺與藉助劉景濁火焰暫時攀升至登樓境界的狄邰,在劉景濁那道壓勝之力加持之下,兩人頃刻間合力斬了壁黃。

但二人明顯能察覺到,壁黃沒有真正死。

都顧不上喘息,葉蘆臺瞬身而起,拼盡全力到了東邊戰場,前後至多十餘個呼吸,但他落地戰場邊緣,瞧見的卻是一整排面色凝重的人。

劉景濁將右手縮排袖子裡,沉聲道:“再敢有人越過拒妖島以東一萬千裡,就不用妖族出手了。令行禁止四個字是什麼意思,你們難道聽不懂嗎?”

對方一襲紅衣,手提已經氣絕的老邁身影,笑得花枝招展,“呦?劉公子可這能忍呢,我聽說劉家主可是把你當做親孫子的,怎麼?沒救下爺爺的命,連屍體都不往回搶嗎?怕呀?不然我以真境,對你真境?”

劉景濁面沉似水,縮在袖口中的拳頭,都要捏出血來了。

宋男來這才趕到,只一眼就要往前衝。

劉景濁皺起眉頭,聲音沙啞,沉聲道:“我說了,退回一萬五千裡處!”33

秦翻雪轉身看了宋男來一眼,沉聲傳音:“他比你難受,當年金柏就是死在這裡的。”

此時對面那紅衣女子又咯咯笑了出來,故意眯著一雙眼睛看向劉景濁,笑呵呵問道:“不來?那我走了啊?三千年來,拒妖島不是有一句話嗎?死了是應該的,不報仇卻不應該嗎?”

劉景濁沉默不語,率先扭頭兒折返,嘲笑聲音更大了。

紅酥覺得無趣,便提著老人屍身,也扭頭折返,還吆喝著要換戰功去。

第二個轉頭的,是袁秘。

“誰都要死,看慣了的事情。”

此時大家耳畔都傳來一道聲音:“我再說一遍,不得越線一萬五千裡,煉虛修士不得獨自迎戰登樓。”

很快便返回城樓,劉景濁一把搶過狄邰手裡的酒壺,猛灌一口酒。

他隨後轉身,沉聲道:“陳黃庭,以中島為中線,南北各一萬里處,各自放兩支真境劍修牽頭的隊伍。七千裡處各自放下三個煉虛。”

“東門笑酒,做好你的監軍!但凡再有一人越過一萬五千裡,我只唯你是問。”

宋男來瘋了似的落在城樓,皺著眉頭,沉聲道:“屍身都不搶回來,你做哪門子統帥?”

鄧惡風折返回來,沉聲道:“我們加起來就這麼些人,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門那邊兒在源源不斷地運兵,他們可以拿命填,我們填不起。再者說,對面只四十真正登樓齊下場,我們就會全被牽制,他們再派遣出來那種偽登樓下場,讓後方戰線怎麼辦?再是偽登樓,那也是有煉虛巔峰之上的戰力,而且他們靈智不高,只知道殺,絲毫不懼死,怎麼救?”

略微一頓,鄧惡風繼續說道:“你又不是察覺不到,起碼四十登樓,就在那紅酥身後等著!”

劉景濁張了張嘴,聲音有些沙啞,“行了,該休整的回去休整,你們至少要撐到除夕再換防。”

宋男來深吸一口氣,面色極其難看,“即便我這裡你說得過去,大家呢?”

劉景濁只是說道:“誰越線,我斬誰,沒得商量。你們還要譁變不成?”

宋男來冷笑一聲,“你劉景濁有人皇印,誰敢?”

一腳踹爛了城樓一角,宋男來憋著氣落在了中島。

鄧惡風沉默片刻,開口道:“她跟劉沁,打小兒關係極好,八百年前劉沁戰死後,她其實一直在幫她的好姐妹在扮演一個女兒角色,只是當面不表達出來而已。說實話,幾千年來,誰死了都不稀奇,哪怕是你。說不定明日我的頭顱,就被掛在朽城城頭之上了。”

見劉景濁不說話,鄧惡風便走過去拍了拍劉景濁肩膀,輕聲道:“孩子,事難兩全,道理你比我明白。”

說完就轉身離去,就像他說的,死了誰都不稀奇。

一邊的狄邰這才有機會插嘴,“壁黃,斬了。”

劉景濁點點頭,輕聲道:“但沒有真正本體,或者說真正本體只是一幅身著黃袍頭系黃巾的道人畫像對嗎?”

狄邰很難做出詫異神色,所以看起來依舊是面無表情,“你早知道?”

劉景濁沉聲道:“一本書上寫了,現在才確定。”

抬頭看了一眼天幕,劉景濁苦笑一聲,“你的對頭,看來遠不止我啊!”

教祖畫像成精,竊取教祖氣運,對面有高人啊!

“你走吧,我自個兒待一會兒。”

狄邰前腳剛走,左春樹後腳落地,“你清靜不了,仇早晚會報。”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沉聲道:“道理我比誰都明白,只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人死了,當年劉爺爺是真拿我當孫子看待的,可我還是得以大惡意去揣測他。”

他自嘲一笑,“你可能想不到,我第一個念頭是救人,第二個念頭是奪回屍身,第三個念頭便是,這是不是一遭金蟬脫殼之計?那個人是不是劉爺爺?”

抬頭看向高大青年,劉景濁問道:“左春樹,我挺不是人的吧?”

左春樹神色古怪,“是有點兒不是人,所以那個殺你則關門的流言,你其實知道?”

劉景濁低頭扶住額頭,手略微下滑,捂住了眼睛。

“酒鋪傳出來的,上哪兒尋根問源去?但因為這個,第一個出手揍人的就是劉爺爺。”

左春樹搖頭道:“你可真不是人。”

人家頭一個出手為你鳴不平,你卻第一個懷疑人家?我左春樹是沒法兒違心……

剛剛說到這裡,劉景濁卻忽然站立起來,冷不丁顯露一身雷法。

只見劉景濁冷笑一聲,並指朝前,以雷霆畫符。

左春樹趕忙撤下城樓,只遠遠瞧見那傢伙一身雷霆攢動,不知道他又要作甚。

劉景濁自言自語,死不了?你穿黃袍,九洲還沒有穿黃袍的道士了?

然後就是稀裡糊塗的一段咒語,左春樹不懂符籙,只聽見劉景濁呢喃一句:“嘽嗼薩嚩【表情】哆哦。”

一道雷霆符籙頃刻間便結成,劉景濁當場口鼻溢血,但那道符籙之中,一位身著黃袍的道士虛影,邁步走出。

道士轉過頭,沉聲道:“何必如此?”

劉景濁擦了擦臉上血水,沉聲道:“煩勞天師把那幅畫拘來。”

黃袍道士嘆息一聲,隨後一揮手,海水當即沸騰,一幅上刻黃袍道士的畫便被送到了劉景濁手中。

劉景濁轉身抱拳,“多謝。”

符籙當場消散,劉景濁再噴一口血,隨後運轉神魂,硬生生將那畫中黃袍魂魄拽入自身天地之中。

此時東邊兒城頭,紅酥剛剛把老人屍身掛好,沒想到那司閽冷不丁噴出一口鮮血,眯眼看向東邊兒。

拄杖老者皺眉道:“真是一點兒虧也不吃啊!初代天師都請來了,就為一個壁黃?舍掉此等壓箱底的手段?”

紅酥一皺眉,“什麼意思?”

老者只是一搖頭,“壁黃是回不來了,七姓家主換一個壁黃,面子划得來,裡子划不來啊!”

劉景濁擦了一把臉,輕聲道:“只是一道‘請神’符籙,來的初代天師,要捉壁黃,在這九洲也唯獨同穿黃袍的道人了。”

“這壁黃來頭不小?”左春樹好奇問道。

劉景濁便取出那道已失去靈韻的畫卷,開啟之後,問道:“不知青鸞洲境內有無所謂明教,就是那個打著吃菜持齋以滅魔旗號的歪門邪道。”

左春樹點點頭,“大瑤王朝跟醒神王朝都曾下令禁絕,但中間舊河道的十餘小國,好像還是有的。”

劉景濁便說道:“這畫上之人,就是他們供奉的教祖。壁黃的本體,是一幅畫。劉爺爺不能白死,起碼也得讓對面一樣肉疼才行。”

一次請神機會,用在這裡,劉景濁不覺得是浪費。

方才符籙刻畫完成之時,中土一位道人當場便有了感應。

道人無奈一笑,真是一點兒虧都不吃啊,杏黃旗都賠出去了,還另附兩位大宗師,這都不行?

察覺動靜的,不止他一個,有人已經到了門外。

一身黃袍的道人輕聲道:“進來吧。”

進來一身著紫袍的道人,開門見山道:“有人請了初祖神降?”

那位當代天師無奈道:“是,在歸墟那邊,劉景濁請的,畫的還是一張天師神符,以最正統的五雷畫符,就連所念咒語都一字不差。”

紫袍道人皺眉道:“他怎麼知道的?”

天師笑道:“記不記得封山之前,來過一個自稱公道的人?”

紫袍道人點頭,“他是學走了許多符籙,天賦極佳。”

天師笑著說道:“那位公道,是劉景濁符籙與陣法的傳道人,會這個也說得過去。等閒真境,請你都夠嗆,別說請初祖了。他也是想著為龍丘家的丫頭出一口氣吧,你們別太計較這次僭越。”

說話間,他忽然緩緩抬頭,隨即微微眯眼。

“你我皆是道人,但道不同,便不相為謀。”

有人聲傳來,“多大本事?敢稱天之師?”

黃袍道人淡然起身,“恕不遠送。”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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