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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仗一開始打起來,跟以往三千年,很不一樣了。

從前的拒妖島,有三位前輩坐鎮。牽白馬入洛陽的僧人、棲客山初代山長、還有一位輩分極高的道人。

那時候,做事兒簡單,殺就行了,對方也沒有能源源不斷往歸墟運送兵力的本事。

可幾百年前最後一位前輩死後,拒妖島上的合道境界,便顯得捉襟見肘了。再加上從三年前開始,不知怎的,妖族居然可以源源不斷往這邊運送兵力,就那十大妖王,其實也剛來不久。

這一仗打起來,即便按照劉景濁三五年內只防不攻的策略,也還是隻能勉強抵擋。

對面妖修,實在是太多了。

就現在這溫水煮青蛙的計策,對面是收著力的。

劉景濁去過八荒,現在才知道,那地方原來也叫東荒。那塊兒巨大陸地,不比九洲合在一起小多少。

從前的中土神洲,青鸞洲跟八荒還有浮屠洲,好像是連在一起的。

即便八荒那邊兒被妖族造得不成樣子了,加起來的妖族,也至少有九洲人族的三分之一。

更何況兩處外界一天裡頭一年的洞天福地,只是劉景濁從那青鳥嘴裡問出來的,她多久沒回去八荒了?萬一不止兩個呢。

戰場上的謾罵聲音,劉景濁壓根兒無暇顧及,一大早的便跑去了戰船那邊兒。

楚翟也剛想去找劉景濁,正好兒他來了。

這位年輕十皇子抱拳道:“劉先生找我有事兒嗎?”

他瞧見今日劉景濁,穿著一身白衣。

劉景濁開門見山道:“你告訴楚衢,讓他想辦法,明年年關之前,至少送三十艘搭載景煬火器的戰船過來。”

楚翟一皺眉,“劉先生認識我大哥?可我已經傳信陛下,暫時先調遣十五艘戰船,至多臘月二十四前後便到,我還求他把造船廠搬到新島,剛想跟劉先生說這個呢。”m.

劉景濁擺擺手,“別費那個勁了,你爹不可能同意,你就傳信給楚衢,讓他想辦法就行了。”

楚翟皺眉道:“劉先生知道我大哥是……”

劉景濁輕聲傳音:“行了,你跟楚衢搭臺子唱戲的時候,我就在城樓下面看著呢,按我說的傳信就行了。另附一句,要是做不到,拒妖島花錢買。”

楚翟苦笑道:“哪兒來的臉,劉先生放心吧,我再傳信一封就是。”

轉過頭,劉景濁問道:“葉先生,大瑤那邊兒有無磕絆?”

有人答話,“放心,沒有,大軍與戰船會趕在你換防之前到的。之前說是二十艘,但陛下增派了三十艘。”

此時劉景濁又傳音道:“留下十五艘在戍己樓以東三十里,剩下的按我之前安排到時候佈設即可。”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幾日對面的偽登樓明顯變少,也是之前殺得太歡,估計他們也一樣在控制時間,非要等到這邊兒輿情壓不住時,再派真正登樓下場。

劉景濁御劍到了前方戰場,尋到宋男來,然後遞去一枚玉簡,傳音道:“宋家主可以回拒妖島了,一月後再來。”

宋男來冷聲道:“我不去,死了還沒人當家主了嗎?”

劉景濁傳音道:“誰都會死,我也一樣,但你得回去至少讓十二位陣道宗師,熟練運用這個陣法,最好宋家主也能學一下,這是萬年多前曾經圍困天庭神靈的陣法,倘若宋家主能與其餘兩位陣道大宗師修習,將來纏住一位合道也未嘗不可。”

又補充了一句:“這也是軍令。”

宋男來冷笑一聲,接過玉簡,扭頭兒就走。

若非看在你今日一身白衣,老孃管你是不是狗屁人皇!三千年了,這三千年人皇哪兒去了?

戰場上逛了一圈兒,半數登樓戰力折返回去拒妖島,只留下二十人,十人出戰十人休整。

然後劉景濁孤身去往一萬五千裡處,抽出來兩把劍,迎著妖潮,只是出劍。他全然不管別處戰場,只是守在此地。

雷霆火焰動輒散出數百里,劍光落下,便是收割。

劉景濁沉聲道:“登樓之下圍殺我,你們不必管我,別讓登樓修士近我身就是了。”

如你們所願,我上當了,半數登樓退回拒妖島,我劉景濁到了戰場最前面。

倒是敢來嗎?

對面城頭,拄杖老者搖頭一笑,“到底是年輕人啊!”

紅酥皺眉道:“也太囂張了吧?我拎著屍身去戰場上走一圈兒?”

老者搖搖頭,笑道:“登樓之下,但凡是妖族,去多少死多少,沒法子的事兒,人家就是咱們剋星。倘若他劉景濁躋身登樓,戰局就沒有懸念了。”

頓了頓,老者笑道:“也正合我意,殺吧,殺百萬千萬又能如何?殺不出個登樓境界的。讓那些個登樓去圍殺對面登樓,多餘出來的煉虛,十個廢物中摻進去三個真的,遂他願,去找他。”

讓你殺上一個月,殺十年又如何?殺不完的。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靈氣可用,我倒要看看你只殺戮不修煉,拿什麼來阻擋我的千軍萬馬?

似乎是覺得不過癮,劉景濁又丟擲兩把劍,讓獨木舟與山水橋獨自廝殺,自個兒御劍折返回去中島,一把抬起島上城樓,將其扛去一萬四千九百里處。

放下城樓之後,劉景濁捲了捲袖子,一步邁出,在妖潮之中撕開一條口子,站定在一萬五千裡處的海面,左右各一把劍,還有帶著武道罡氣的劍丸飛掠而出。

左春樹在上方,剛灌下一口酒,一扭頭兒就發現劉景濁這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舉動。

“他也不像是會發瘋的人,那麼沒心沒肺,這又是要鬧哪樣?”

李湖生追殺妖修至此,左春樹轉頭看了一眼,沒管。但幾個呼吸之後,李湖生就到了左春樹面前。

“他這個人,我打交道比較早,有時候真的比狗都招人嫌棄。但有時候,你不服還不行。”

左春樹搖搖頭,“我沒鬧明白。”

李湖生輕聲道:“他這個人,比較喜歡以身作則。大家不是都不把那條線當回事兒嗎?他自己把城樓搬來,守在這條線上,不過線,但也不讓妖族過線。他自己都如此表率了,倘若真有人拿軍令當屁放,那……那就看誰運氣差,當猴兒了。”

左春樹抿了一口酒,“我覺得他不像是真會陣前殺人。”

李湖生笑道:“當然不會,只會更噁心,逐出拒妖島,夠噁心吧?”

左春樹嘴角抽搐,“是挺噁心的。”

來戰場殺妖,被人趕出去了,還是逐出,但凡要點兒臉的人都遭不住。

李湖生略微眯眼,瞬間起身,往西五百餘里,緊接著就是一陣金戈鐵馬的琵琶聲音,響徹方圓數千裡。

左春樹咋舌道:“你彈的銅琵琶吧?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李湖生淡然道:“吹拉彈唱無一不通。”

再一轉頭,劉景濁來勁兒了。

十頭煉虛圍攻,結果一道雷霆掠過之後,就剩下三頭了。

左春樹一眯眼,這三頭煉虛,可不是草包。

結果劉景濁抬手召回山水橋,當場壓制對方境界,隨即一劍斬出,三頭煉虛連真身都沒來得及放出,已經被劍光攪得稀碎。

殺完之後,他再次落到他親手劃下的那條線,不知疲倦似的,繼續出拳不斷。

那會兒還是白衣,這會兒成了紅衣了。

在妖潮之中,一襲紅衣,顯得極其扎眼。

左春樹似乎有點兒明白了,這傢伙不止想做李湖生說的那事兒,他還在為劉家主送行。

按凡人的說法兒,歲數大了,走了那是喜喪。

穿白衣是戴孝,用妖族鮮血染紅白衣一樣是。

琵琶聲中,劉景濁獨身一人在海上殺戮,時不時偷襲來的真境,壓根兒挨不住一拳。

抬頭遠望,又是十頭煉虛,但這次學聰明瞭,一出現就是妖族真身。

然後就瞧見那傢伙身後憑空出現一道法天相地,可人居然不在法相眉心,依舊在前方拳殺四方。

而身後那道三百丈高的青色法相,只是持劍與那現出真身的妖修廝殺而已。

很快就從白天殺到了黑夜,以至於後方戰船,一時之間不太有作用了。因為中線妖潮,被劉景濁攔下了。

一座城樓,在海上極為渺小,即便三百丈法相,也只是海上一個青色光點而已。

妖潮延綿不絕,他就無休止地出拳出劍。

但就是不過線一步。

不得越線,故而此時一半人閒了下來。

但沒人明白他想幹什麼,來妖便殺。

只說動輒一劍斬殺數萬妖獸,場上隨便一個煉虛就能做到,但不把十頭煉虛當回事,捫心自問,真做不到。

直到次日清晨,日光灑落海面,劉景濁忽然停手,二話不說折返回去,扛著城樓又回去了中島。

都懵了,他是要幹什麼?

有人好奇,跟去看了一眼,結果就瞧見那傢伙坐在城樓椅子上,睡覺。

又一個清晨,劉景濁再次扛著城樓去到東邊兒,又一天一夜,再次到清晨,再扛著城樓折返。

一連十日,這天清晨,劉景濁扛著城樓返回之時,下了一場雪。

自此之後,戰場上的修士,都很自覺,一天一夜之後,返回中島休整,一天一夜之後,重回前線。

有些事情很簡單,不必殺人立威,我做你看就行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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