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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道御劍,速度是快,但刑寒藻畢竟境界太低,故而慢了許多,花了兩天光景才到那條卻河的支流,射鹿山就在百餘里外的深山之中。
先前買了一本拒妖傳,花了一枚五銖錢,氣的刑寒藻想打人。
花了錢了,自己還生氣。
劉景真就不明白了,花這錢作甚?墨廬修訂拒妖傳,核對戰功都得到戍己樓,這書上寫的東西,你大概都知道的,還買這個作甚?
但走進一處小鎮之後,刑寒藻就開始翻看起來,看得極其入神,直接翻到最後十年看的。
走進一處茶鋪,四個人,三個背劍有個跨刀,倒是把茶鋪東家嚇得夠嗆。
劉景濁解下佩劍放在一邊,衝著茶鋪主人,一嘴流利青鸞洲官話:“隨便弄些吃的,夠我們四個吃就成了。”
曹風笑著說道:“山主這學別的方言,一絕啊!”
劉景濁來了一句家鄉話:“夾緊。”
曹風只得訕笑一聲,的確,從前的赤亭與成紀,說話八九不離十的,有些俚語也一模一樣。
其實九洲各處官話,劉景濁都能說,煉氣士人間十二境,說白了還是四道關隘,煉氣、煉神、煉虛、合道。能入凝神境界,學什麼都會比凡人快很多。當然了,神通術法除外。
但劉景濁善於在意一些小細節,故而學東西會很神似。
所有的劍術、拳法,到了劉景濁手裡,用出來就變味兒了,皆是重意不重形。
粗茶淡飯,上桌之後,劉景濁取
出一粒銀子遞過去,笑盈盈問道:“與掌櫃打聽一下,這附近有無神仙往來?”
老掌櫃沒接銀子,只笑著說道:“往南百餘里有個地方,我小時候就聽說裡面有仙人,訪仙的人極多,就是沒有人找到過。”
也不知怎的,劉景濁取出一枚十兩的銀子,強塞入掌櫃手中,又問道:“那這附近,有無什麼妖魔鬼怪的傳說?你也瞧得出,我們都是江湖人,到一處地方就想著行俠仗義,斬妖除魔嘛!”
老掌櫃還是沒接,只是說道:“倒是沒聽見過,咱們山神老爺可靈驗,方圓百里,沒有什麼怪事出現的。”
劉景濁點了點頭,又遞出銀子,老掌櫃無奈道:“粗茶淡飯,收你們五十文已經很昧著良心了,哪裡用得到這麼多啊?”
劉景濁只輕聲道:“我也曾在歸墟戍邊,運氣好,活下來了,就當是給同袍的一份心意,老伯切勿拒絕。”
刑寒藻一愣,仔細敲了敲,這才發現,茶鋪後面的小屋子裡,掛著一副鎧甲,醒神王朝那些大軍的制式鎧甲。
老掌櫃愣住了許久,回過神後,顫抖著雙手接過銀子,連說了三個好字。
於是飯桌上,飯菜豐盛了許多。
離開茶鋪之後,劉景濁輕聲道:“拒妖島上修士最多的時候,過了十萬,但死的煉氣士加起來都沒醒神王朝與大瑤王朝兩國士兵多。”
一艘戰船損壞,死計程車兵就要上兩千。
劉景濁輕聲道:“走吧
,咱們去南邊訪仙。”
百餘里,瞬息而已。
但只是一片深山,哪裡有什麼射鹿山的蹤跡。
顧衣珏皺眉道:“陣法嗎?連我都瞧不出來?”
曹風沒撇嘴道:“別說你了,我也瞧不出!”
劉景濁一步跳下去,站在一處山巔,環視一圈兒,隨即指著前方說道:“嘯山兄,砍一劍。”
曹風二話不說一劍斬出,果不其然,一道好似琉璃的屏障顯現,不出三個呼吸,陣法已然開始破碎。
“嘖!厲害啊,防禦沒多高,但這隱蔽性,居然瞞得過我。”
劉景濁摘下酒葫蘆抿了一口酒,淡然道:“這是藉助地勢佈設的大陣,你們不是陣師,看不出名堂。說得淺顯點兒,就是建造大陣的人,是個絕頂陣師,估計是孟休自己的手筆了。”
話說完,前方慢慢變得清晰,曹風與顧衣珏也齊齊皺起了眉頭。
因為大陣底下,是個大坑,佔地方圓幾十裡。
劉景濁輕聲道:“看樣子是被人連根拔起,帶走了。”
刑寒藻問道:“山主好像並不意外?”
劉景濁笑道:“真要什麼都在我才意外呢。”
正此時,一聲大喝聲傳來:“何方宵小,竟敢妄……”
曹風御劍而出,“哎,你別跑啊,妄什麼?”
一個折返,不出三個呼吸,此地山君已被帶來。
山君二話不說,咣噹跪倒:“上仙饒命,小神什麼都沒看見!”
見面就求饒,命長活得好。
這位山君原本在北邊巡視,忽然
察覺到了南邊異動,急忙趕來。官架子自然要有的,便憋出來半句話,結果到了近處一看,這我惹得起?扭頭就跑。
結果,應該神遊山君,跑得過合道劍修嗎?
可是這位山君最懼怕的,反倒不是曹風,而是前方手提酒葫蘆的青年人。
劉景濁也沒法子,現在無法收斂自身氣息。
他笑著將山君攙扶起來,輕聲道:“我是來尋仇的,結果你也瞧見了,撲了個空。你是此地山君,難不成察覺不到有人在你的屬地搬走了這麼大一座山?”
山君死活不起來,“醒神王朝有律,仙家山頭兒歸青奴與朝廷節制,各地神靈有監督進諫之責,沒有節制之權。再……再者說,那可是從前的一流山頭兒,小神不過神遊而已,想管也沒本事啊!”
劉景濁點頭道;“那就換個問題,此地附近,近幾百年來,有沒有姓丘的人家?”
山君立即點頭,“有!但一百五十多年前,也就是射鹿山建成的時候,那家人就死絕了,連魂魄都沒留下。後來我也沒細查,因為那家人死有餘辜。”
有?那就好問了。
劉景濁便又問道:“那家人是不是有個女兒,還有個剛出生不久的兒子?”
山君詫異無比,心說這些陳年舊事,怎麼上仙會知道?
他點頭道:“確實有,那個兒子還是我想法子送的。至於女兒,那時候十幾歲而已,但出落的極其水靈。”
劉景濁點了點頭:“為何
死有餘辜?”
山君嘆息道:“丘家男主人不是個東西,竟然對著自己的女兒行那等……那可是親爹!一大家子人,連親孃也視若無睹。我原以為給他們個兒子之後,那少女就解脫了,結果不到幾個月,丘家也就死絕了。”
劉景濁點了點頭,“行了,你去吧。”
這位山君忙不迭起身,跑得那叫一個快啊!
劉景濁笑道:“走吧,還要趕路呢。”
見三雙眼睛始終瞅著自己,劉景濁無奈道:“看我幹什麼?不是不說,說了你們也糊塗,到了瘦篙洲,去一趟金鼎宮就清楚了。”
劉景濁取出一枚飛舟似的劍舟,輕聲道:“咱們用這個走吧,你可以全速。”
曹風心說有什麼區別?劍舟速度過快,一樣會有強勁罡風。
等曹風駕駛劍舟往西去時,他才明白區別在哪兒。
那個傢伙,就盤膝坐在劍舟最前,竟是在以罡風錘鍊體魄!同時也攔住了襲來罡風。
顧衣珏無奈喝酒,看著刑寒藻,問道:“山主如今戰力?”
刑寒藻一下子笑了起來,瞧著極其自豪。
“龍丘陽厲說,反正他沒把握贏山主,除了左春樹跟沈白魚還有咱山主夫人那個層面的天驕,山主應該登樓無敵的。”
顧衣珏長嘆一聲,二十年罷了,就已經這樣了。
他看向曹風,笑問道:“曹首席,記得山主在十萬大山的那番豪言壯語嗎?”
曹風笑道:“怎麼不記得?”
有人那時心比天高,放
話要四十歲前入真境,甲子內登樓平歸墟,靜候天門開。
四十前入真境,他做到了。甲子歲數內平歸墟,也做到了,尚未登樓,但只是少了個登樓名頭兒而已,也算是做到了。
只是,劍心碎容易,再想聚起來,恐怕很難了。
而此時,劉景濁心中在默唸一個個名字,是戰死的那些戍邊人的名字。
拒妖島上,換功樓以西,立了一座青銅碑,由煉器大宗師吳赤親手在上面刻字,每個名字都是一條命。西面刻名字,因為面向九洲。東面刻的是一眾出錢出物力的山頭兒。
杜神最終決定自作主張一番,也在海上城樓起了一座石碑,石碑上刻著:“壬子年七月二十一日,拒妖於此。”
另外,最後一冊拒妖傳會把東面碑文抄錄進去。
年輕人站在三樓點將臺,海水又變得清澈了。
三樓劉景濁的桌上,有十一本書,還留了最後一冊的位置。
上了三樓之後杜神才知道,有多少個日日夜夜,劉景濁坐在那把椅子上,不眠不休地想下一步怎麼辦。
姚放牛也很忙,得跟這七姓商量坊市日後的分成。
可聊著聊著,就扯上了劉景濁。
宋男來罵道:“那傢伙跑得那麼快,真是的,都不知道留下來幫忙把事兒幹完再走。”
姚放牛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來。
他想罵人,是真想罵人。
他是人皇,死的每一個人,都得他揹著。打仗的時候顧不上,仗打完了,他敢待
在拒妖島嗎?
有些人就是會覺得,死的人多,是因為他自己本事不夠。
那些戍邊人,恐怕每個人的名字他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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