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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將軍府邸!
幾隻白色燈籠已經點燃,高高地懸掛在房梁之上。
堂前有兩個高大的影子,看得出好像在劇烈地爭執。
堂下,有十幾名帶刀的家丁,時刻盯緊了主人的臉色,大氣也不敢多出。
不過,氣氛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緊張。
“將軍,他們居然一點都不怕我!”
說這話的正是驛站老闆娘,此時此刻正盤腿坐在一張橢圓的墊子之上。
在唐代以前,人們還習慣盤腿而坐,在椅子上坐,是宋代以後的事情。
“是嗎?你……黑山老妖,難道你沒把從你們倭國帶來的那些法術都使出來?”張懷德的臉色有些僵硬,雖然也是盤腿而坐,但是顯得有些威嚴。
“不是這個意思……”
老闆娘誠惶誠恐,“他”原來是黑山老妖,而且是從倭國漂洋過海過來的。
“將軍,如果換了別人,別說見到我,哪怕是聞到我的氣息,嚇都嚇死了。但是,昨天來的那兩批人,他們非但不怕我,而且十個女的還把我給狠狠揍了一頓!如果不是那兩個年輕人救下我,恐怕我黑山老妖早都被燉成火鍋被他們吃了。”
“你這個黑山老妖怪,你平時吃了那麼多蟲鳥虎豹,幹了那麼多壞事,被別人吃,又有什麼稀奇的?”
張懷德臉上有些不屑,想不通好端端的人類居然吃這麼些東西。
“真的,我嚇得不輕!”
“我可告訴你,那年輕人我看上了,不想再交給你,被你糟蹋了。收他們做了乾兒女,你可千萬不要再對他們使壞!要不然,這關城內外你都別想再混了!”
“將軍,小的知道,我雖然自稱黑山老妖,但是妖是妖他媽生的,你這個老媽,我當然也是認的!”
“認的就好,世人都很迷信,那些蠻夷尤其如此。其實,光憑這一點,就可以收拾不少人。”
“是嗎?”
“是的。尤其是那些外族,他們總是想著進關內燒殺搶掠。如果邊關看守挺嚴,倒還好。如果稍微有點疏忽,那他們就會如潮水猛獸衝進來,殺得乾乾淨淨。”
“王孝傑將軍剛剛大破吐蕃和突厥,近年來鐵勒人也躁動不安,如果我們這邊稍微有點懈怠,那麼就有可能會多面受敵。”
“你訓練的那些畜生怎麼樣了?”
“訓練的畜生,我已經把虎、獅都做了專門訓練,他們分別把守在附近的山口,你放心吧。我早說了,咱們關口連一隻鳥都飛不過去。”
“你這麼說就好了,下一步要訓練他們說通用獸語。”
原來,黑山老妖實際上是一個馴獸師。
他平時就透過訓練蟒蛇,老虎和狼群,讓他們有意識地充當關口守衛。
並且,透過一些所謂迷信的方法,讓來往的人們感到害怕。
最常見的,就是透過點燃狼煙,或者其他各式顏色的煙霧,來迷惑方士。
這些方士,就是落魄的道門信徒,他們在江湖就是靠看天象騙吃騙喝的。
新皇帝不喜歡,新皇后武則天更不喜歡道門了。
原因,不言自明。
“聽說,最近有一個和尚,從關口偷偷闖關出去了。”
“和尚?你原來說的是和尚?我是知道的!太宗皇帝在這方面倒還是挺開放的,允許高僧到西天取經!”
西天取經的故事,後世家喻戶曉。
其實,在此時的唐代,還有很多唐朝和尚,爭先恐後到天竺國一帶取經。
“偷偷出關倒沒什麼,給他們分些你訓練過的野豬,猴子之類的,半路上幫幫忙,找找齋食,當個保衛,倒也沒什麼。怕就怕他們帶回來不乾淨的東西!”
“什麼叫不乾淨的東西?”黑山老妖有些迷惑了,問道。
“我聽說,天竺國有一種香料,名叫咖哩,真的很香。但是,天竺國的飲食習慣,和我中土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們直接用黑乎乎髒兮兮的手抓著吃,這可真夠野蠻的。”
“是,不過味道倒還不錯!”
“不過什麼?如果不小心,那麼就有可能會瘟疫流行,餓殍遍地。”
“將軍,天竺國人不這麼看,這其實是蒼生憐憫他們!”
“什麼意思?”
“讓他們早死早超生!佛不是說過了嗎,早升極樂世界,到西天去享福也是條路。”
“你如果這樣理解,也沒什麼。不過,我華夏聖地,是絕對不能夠被這種不潔的飲食習慣所沾染的。”
“嗯,有道理,我老家倭國也要慢慢改變生食的習慣!可惜咱們的女王雅馬臺自己也挺喜歡吃生魚片的,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怎麼勸都沒辦法!”
“我也只是舉了個例子!此外,還有一些也不行!”
“請將軍明示!”
“唐高僧從西天取經,回來之後大肆宣揚佛法,這無疑是淨化了中土人們的心靈。但是,佛經裡說的六根清淨,就不太現實。”
“將軍,你還真信?”
“況且,他自己也做不到。”
“聽說他在印度結婚生子,這怎麼說?”
“就是,怎麼能回來要求自己的國人做到六根清淨?”
“好像也是那麼一回事。”
“不過,你有沒有跟當今聖上說明這一點?”
黑山老妖的意思是,唐朝政府花了很多錢修建寺院。
大報恩寺佛像莊嚴,大雁塔巍峨壯觀,但是也要很多錢的。
更別說大把的人工投入了。
“我哪裡敢,腦袋只有一顆!再說,這樣一來不是挺好?本來,我朝田畝並不算很多,糧食剛剛夠,如果人一多,那豈不是連豐年都會變成災年?還得想別的辦法!”
“當然,請將軍明示!”
“那就是開疆拓土,揚我國威!”
“可是,西邊盡是流沙!”
“知道,我聽說西去的胡商,他們都說過死路一條。不過也未必,我朝自建國以來,雖然經歷了便橋會盟的恥辱,但是皇帝陛下勵精圖治,終於建立了一個全新的皇朝,蠻夷方國離我國雖然遠在千里之外,也能感受到我朝的國威。所以,你們這些遣唐使,還不是願冒生命危險來到我朝?”
“的確是如此,貴國也派遣了很多友好的使者,到我東瀛列島去傳播佛法。鑑真和尚就是一例,他老人家幫助移風易俗,婚喪嫁娶皆學唐制。老人家的乾漆坐像已經塑好,可惜老人家已經仙逝,要不然的話,我的祖國會更好。”
“不過,你們學我中華風土人情,要學得像樣一點。聽說貴國男女混浴,衣不蔽體,這成何體統?”
“這些有待改進,談何容易。”
“你黑山老妖,別看你表面上對我恭恭敬敬,但是實際上你滿肚子的壞水,別以為我不知道。最近,關內丟失了多名小孩,你說是不是你乾的?”
“關內?丟失小孩?”
“別揣著明白裝糊塗。小孩的父母寫了一封告狀信,告到我這裡來了。說經過關口的時候,被一隻狼給叼走了。”
“原來是如此,我還沒有向將軍你彙報!”
“彙報個屁,趕快還不把小孩給放了。如果一天叼一個,兩天叼一雙。一年下來,可能就會有幾百名小孩,幾百個家庭破碎!我朝的人丁一天一天這樣萎縮下去,豈不是罪人?”
“將軍有所不知,且聽我慢慢道來!狼叼小孩的事情,的確是真的!”
“這麼說,真是你乾的?”
“不對,是我訓練它們乾的!”
“你這又是何意?”
“狼叼小孩,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可怕。它們並不是為了吃小孩!”
“那又是什麼?”
“為了跟小孩一起生活!”
“小孩一起生活?你以為小孩沒有父母?要知道他們的父母大人急死了!你也曾為人父母,只可惜你這個黑山老妖!”
“我是黑山老妖不假,但是我也有良心。更重要的是,我有一顆忠於將軍的心!”
“你這麼說,也許是我留下你的唯一原因。”
張懷德的強硬一下子軟了不少,看樣子說到了心坎上。
“那些小孩還在嗎?”
“小孩當然還在。”
“這麼說,你前前後後應該帶走了不止一兩個,而是很多!”
“當然,話不能這麼說。是狼,我訓練的狼叼走小孩!”
“那有多少個?”
“大概有將近八百個男孩!”
“可真夠狠心的!要知道,小孩在父母大人心目之中,是他們的心頭肉,你把人家的心頭肉都叼走了,豈不是人家要和你拼命?”
“所以,我越是知道別人要跟我拼命,我越是要將自己裝扮成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你怕什麼?”
“那兩個年輕人!他們看到我一點都不怕!所以,我才向將軍來報告!”
“什麼?”
“就是說,大人還是要小心一點。因為,他們的眼神看上去雖然比較迷茫,好像是剛剛到我大唐地界不久。但是,從他們的服裝和語言來看,也不像外邦人士。”
“你就是外邦人士!”
黑山老妖不好意思笑了笑,說道:“我的確是外邦人士,但是我來天朝,也有了將二十多年,舉止投足早已和中原漢人沒什麼兩樣了。”
“就是不男不女,陰陽怪氣的,其他的沒了!”
“所以,將軍不要用過去的老眼光看我好不好?”
“那兩個年輕人,你就不要再說了。”
“我覺得大人還是要小心一點。”
“你直接說,別岔開話題!這麼多小孩子,你把他們放在狼窩,難道不怕有一天那些狼群忍不住飢餓吞噬嗎?”
“這絕對不會!”
“何以見得?”
“因為,那些狼群已經經過了本妖的嚴格訓練。它們和小孩在一起,用大人的話說叫做同吃同住同勞動!”
“小孩能幹什麼活?”
“那些小孩和狼群在一起,其實就是過一種野生的生活,他們的成長得非常的快,小小年紀體格就已經快速地發育,七八歲的小孩已經和二十出頭的大人體格差不多了!現在,狼群和他們分開了。”
“你想怎麼辦?”
“我想,這些小孩一旦也經歷了狼群極端的生活,生存訓練成型之後,就可以讓他們出來了!”
“出來了?難道又要讓他們回到家鄉去禍害老百姓不成?”
“談不上禍害。再說,我也不會把他們再放回去的。否則,當初也就沒有必要大費周章!”
“你難道想把他們組織起來,組成軍隊?”
黑山老妖有些得意,道:“這支軍隊要從小孩抓起!所以,我不得不下決心把這批小孩組織起來,這也是一個很偉大的實驗。”
“聽說貴國有度種的說法?”張懷德臉露鄙夷,問道。
“度種?我當然知道,也很關心。就是在貴國的東南沿海一帶,有很多從我國偷偷飄過來的渡船,上面有東瀛國的女子,和貴國的年輕男子交配,回國之後就會自然有了種。這樣,就能改良我國的人種。”
“你看,我身材這麼矮!本來,我是個大男人,可是我稍加裝束,看上去就是不男不女的。”
“你本來就是不男不女的,你聽你的聲音,一會男嗓一會女嗓,這種陰陽嗓換了誰受得了?如果不是我收留你,你恐怕在我神州大地上,一刻都沒法待下去。”
“多謝將軍收留。”
“話不多說,那些小孩到底想怎麼辦?”
“把他們組織成童子軍,這童子軍就可以根據將軍的指示鎮守邊關。”
張懷德想了想,說道:“我們這裡嚴格來講,並不算邊關,只是川陝的交通要地。不過,是個非常重要的補給之地。”
“那些小孩經過狼群的訓練,他們的體格成長很快,而且身高也和一個成年男子差不多。”
“你這種方法好是好,但是難道不怕拔苗助長嗎?”
“拔苗助長談不上,我覺得讓他們有點狼性,豈不是更好?”
“狼性?我倒是很感興趣!他們為什麼長這麼高,長這麼快?你作為我的人,難道不讓我應知盡知?”
“有些事情讓將軍都知道了,其實並不太好。況且,這種事情只是我的個人秘密,我如果把什麼本事都跟將軍說了,那將軍作為公眾人物,很可能被天下人所不齒。那我們怎麼能禦敵於邊關?”
“你這麼說有點道理,我也不強迫,你就繼續當你的黑山老妖。還有那些蟒蛇和虎獅,有沒有侵害小孩?”
“沒有。不過,也參加了訓練!”
“何以見得?”
“經過蛇的訓練,那些小孩一個個如力氣變得特別大,如出山猛虎一般!”
“是嗎?”
“蛇最大的本事就是纏人!”
“說到纏人,我現在還心有餘悸,想起了一件事,前一陣子上山打獵,就看到有一頭野豬被大蟒蛇纏死了。那頭野豬,足足有七八百斤,把我饞的。當時很想射死,可是那條蛇一看到我們,直朝我們吐信子。我的手下本來就少,當時只帶了兩三個,我當然也是好漢不吃眼前虧。”
“哈哈,大人你怎麼不早說?那條蛇,也正是本妖所訓練的。”
“原來如此,那以後找野豬吃,就找你了!”
“這個是必須的。不過,還需要大人提供點錢糧幫助!”
“錢糧,什麼意思?”
“大人在這關卡的地下室私藏了很多官銀。所以,我希望大人能與本妖分享!”
“你居然敢威脅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那些官銀遲早有可能會被朝廷發現。既然如此,咱們何不在此之前把它們用完了?”
“你這麼說,真的是罪該萬死!我對朝廷忠心耿耿,奈何朝廷對我不待見,把我發配到邊關當個流官。所以,我真的是很不甘心!”
“是,朝廷的政治鬥爭,比大人想的要嚴酷得多。”
“故太子李承乾就是一句話,不慎不僅連太子都沒有當成,而且還丟了性命。你知道,那些攛掇他造反的人,有多麼可惡?”
“這個,我並不太清楚。我只是聽說李承乾故太子,其實別有隱情而已。”
“何以見得?”
“李承乾故太子是個同性戀,而前朝太宗皇帝,又是個非常要強的皇帝,你覺得他怎麼可能會把天下讓位給一個酷愛同性之人?光想著龍陽之好了,哪裡有心思治理國家?”
“那接下來的事,就是必然的了。只可惜,當朝皇上,性格懦弱,如果像這些小孩一樣,從小就接受虎狼豹獅的特殊訓練,一個個野蠻我筋骨,強健我體魄!”
“光野蠻筋骨還不行。”
“當朝聖上睿智過人,雖然體弱多病一些,性格懦弱一些,但是還算得上是個出色的皇帝。”
“出色的皇帝,我有所保留,不過成績還算是可以的,中規中矩。他旁邊,不是有一個女人?”
“你是說天后?她可不是個等閒之輩,依本妖來看,她遲早會奪了位!”
“何以見得?”
“本妖觀天象所得!”
“呵呵,觀天象,你的鬼把戲你也信?都是胡說八道的,哪有什麼天象?”
“本妖也不信!”
“信不信由你說,不由我!”
“這就是咱們的共同點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突然間爆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
連屋簷抖落的蜘蛛網灰塵,都沒有發現。
笑過之後,張懷德說道:“世人的確是很迷信,我們利用他們的致命弱點,做很多不為人所知的事。你繼續扮作你的妖,我繼續扮作我的清官,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將軍,您也算得上是真正的清官。不管怎麼說,你儘管有些貪,而且還很好色。但是,畢竟也算是為朝廷盡心盡力,守住邊關,沒出岔子!”
“你怎麼知道的?”
“將軍最近不是擄掠了一名漂亮女子,而且關在地下室?別以為本妖不知道!我好歹也是驛館的老闆,來來往往的人中沒有我不知道的。”
“你既然知道,那我也就不瞞你了。我本意想納妾,可是她死活不從。一天到晚要死要活的,我就只好先把她關在牢裡,先晾她一陣子再說。”
“晾她一陣子再說?”
“就怕蚊蟲叮咬,如果人長時間關在地下室,那就有可能會發生變異。”
“什麼叫變異?”
“就是頭上長角,屁股長尾巴。”
“你黑山老妖,可真會開玩笑!怎麼可能呢?我每天都要下去兩三次,她如果稍微有點異樣,我通常都會要哄她,一直要等她回心轉意。不過,最近她好像安靜了很多,沒跟我耍性子,我送給她的寶貝也收下來了,送她吃的喝的,也都能接受。”
“將軍有本事!”
“另外,我還安排了兩名貼身丫鬟,伺候她的吃喝拉撒。那兩名貼身丫鬟,是本妖本想送你消遣消遣,沒想到你倒好,直接把他們當成丫鬟使了。”
“你的那些手下我看不上,你們倭國的女子,又矮又醜,而且沒有受我中華的王化,哪有興致和他們調情?”
“你這麼說,就明顯瞧不起我倭地的人了。”
“我不是瞧不起,我是說你們還需要受我王化。”
“將軍,你這樣說,我就沒辦法了。要知道,那兩位女子我可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們從一個資質平庸,相貌平平的山野女子訓練成如花似玉,落落大方的具有中土神韻的美妙女子。沒想到給你一塊絲綢,卻把它當成了抹布放在桌面上。”
“你這麼說,我也到時候注意一下。不過,他們對我交代的任務,倒還是很重視,而且他們幹起活來,也的確是很利索。”
“這點你沒說錯,只不過他們缺了一點!”
“缺了什麼?”
“就是你所強調的!”
“當然有狼性,他們也是受到嚴格的狼蟲虎豹訓練。”
“我是說人性,因為人跟野獸最重要的一個區別就是需要有人性,而不只是指狼性。狼性只有在極為苛刻的條件下,偶爾會爆發。但是,我中華文明最重要的就是以德服人,而不是以武服人。你這麼下去,我真的是為你們倭國的未來擔心。”
“我們倭國時常朝貢大唐,現在是大唐的一個小小的番邦而已!”
“番邦,你們信嗎?反正我是不信,按照人性的觀點,如果你們那邊還有人性的話,貴國離我國足足有幾千裡之遠,而且漂洋過海,來往交通很是不便。在這種情況之下,勉強通船通商,貴國的遣唐使吸收我大唐文化,回去又散播我大唐文化,但貴國一旦學到了一點點,恐怕就會立刻翻臉不是人了。”
張懷德說得也挺有道理的,果然一千多年之後就得到了驗證。
而且趙勇和張小斐兩個人之所以穿越到這裡,就是因為一顆鬼子的榴彈炮,讓他們實現了這個願望。
黑山老妖果然無言以對,張懷德又問道:“那些小孩你有沒有教他們讀書識字?”
“這個我倒是沒想到,如果將軍有辦法的話,還得要讓他們讀書識字。他們現在的體魄雖然和一個成年男子差不多了,但是卻一個個是睜眼瞎!”
“什麼意思?”
“也就是斗大的字不認識一個,如果他們再識字,而且會吟詩作賦,那麼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
在唐朝的時候,政府是允許地方官員豢養自己的武裝小團體的,這稱之為府軍。
那麼八百人的府軍,正是張懷德交代給黑山老妖的一項重要任務。
張懷德覺得自己的隊伍要從娃娃抓起,這個黑山老妖真的聽進去了。
並且,抓了很多幾歲大的幼童,用一種很特殊的方法讓他們快速成長。
雖然並不是張懷德本意,但也間接地實現了他一部分願望。
“他們讀書識字怎麼辦?”黑山老妖問道。
“讀書識字?我新收的乾兒子,似乎有些文化。我給了一份城防圖和塘報,讓他們回去研究,當時本以為他們會拒絕,可是我乾兒子居然毫不猶豫地接了下來,而且說要給我提建議,透過塘報上達天聽。”
“照你說的,從他們的表現來看,應該是有一定文化底蘊。你收了他們,是不是要彌補這個缺陷?”
“先用著再說,這八百個小孩,他們將來還有大用!”
“什麼大用?”
看來,黑山老妖知其然不知道所以然。
就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了一陣放肆的大笑。
接下來有一個渾身邋里邋遢,不成人樣的十多歲小夥闖了進來,一進來又是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笑?你媽死了嗎?這麼高興?”張懷德臉色一變,怒斥道。
“將軍,話不能這麼說,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麼能咒他媽,你的夫人去死?”
“我夫人?早就該死了,我忙裡忙外的這麼多天,她居然連碰都不讓我碰,你說她不該死?算了,我好再重新找個小的!”
“不是來了十個鐵勒女子嗎?”
“那些鐵勒女子你也敢要?放了我也不敢要。是敵是友都很難說,況且我在地下室已經關了一個,她一個足以超過他們十個百個千個。”
“阿爺,有什麼事?”
“有!”
“說,什麼事?”
“滾,好的,阿爺,我馬上滾!”
說完,他那傻兒子真的就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身後,差點石化了的黑山老妖看了很想笑,可是偷偷地瞥了一眼張懷德,卻不知該怎麼說。
張懷德膝下就只有這麼一個傻兒子,名叫張懷水。
這個小子雖頭腦不開竅,但卻是一天到晚一肚子壞水,幹盡了壞事。
不過,他乾的壞事都是些小小的壞事,也算不到什麼大事。
比如說,有的時候突然溜進關內老百姓家,看到家裡有菜,就撒了一把泥土上去,真的是太噁心了。
看到人家漂亮的小姐姐,就往他們臉上抹炭。
總之,關內老百姓都很怕他。
倒不是直接怕他,而是怕他身後的大人物。
黑山老妖這種厲害角色,都對張懷德有幾分敬畏,更別說一般普通老百姓了。
“你新收的還是要留?”
“我想了想,還是留下,因為你這麼一說,咱們府軍還必須要有一點文化的。”
“原來是這樣,我本意是想讓這來路不明的兩撥人之間,互相拼個你死我活。但是從目前來看,得要留下他們。”
“既然如此,你趕快回去。”
“是,告辭!”
說完,黑山老妖就帶著十名家丁,騎著快馬來到驛站附近。
驛站離將軍府足有兩三里地,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都是在關城的角落,之間發生什麼根本就聽不見。
即使剛才這邊燃起了篝火,也是看不到的。
就在他們趕到驛站時,站內老槐樹粗大的樹杈上,懸吊了兩個東西,正是趙勇和張小斐這對苦命鴛鴦。
粗大的繩索,牢牢地捆緊了他們兩個全身。
而正下方,則是一堆更為巨大的篝火。
在繩頭的另外一端,有五名女子正在緩緩地把繩索往下面放,看樣子他們應該是想吃人肉燒烤。
“黑山君,怎麼辦?”家丁問道。
“先別急,小心有陷阱!”
黑山老妖的心思他們哪裡知道,這純粹是想讓他們之間互耗。
也許在這緊要關頭,這對男女會說出些什麼。
也的確是太奇怪了,他們居然一點都不怕自己。
黑山老妖的威名,換成是別人,早都嚇得屁滾尿流了。
從這些鐵勒女子的架勢來看,應該是想從他們身上逼出些什麼。
黑山老妖心裡很清楚,鐵勒女子必定是為他們的主子而來。
至於他們那些倒黴男人,現在早已成了井下之鬼。
然後……
黑山老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隨著繩索一點一點地往下溜,儘管老妖一行還有幾十步遠,但仍然能感受到這股灼熱的氣浪。
既然他們死活不肯開口,那即使是烤成了焦炭也是枉然。
如果再不動手,將軍那邊就不好交差。
黑山老妖對周圍使了個眼色,家丁舉著唐刀,如同出山野狼一般,就衝了過去。
那些女子哪裡料到,會有人在背後偷襲,根本就沒做任何準備,一個個東奔西逃。
這些家丁其實也是受到一定的訓練,並不是酒囊飯袋,欺行霸市之輩。
黑山老妖和他們平時都很熟絡,當然也知道黑山老妖的套路。
很快,家丁們就把這些鐵勒女子給一個個活捉了。
更為有趣的是,他們剛好是十對。
彼此之間,也玩起了捉對的遊戲。
“可惜,沒多帶一個,我要親自動手。”黑山老妖不滿意地說道。
他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然後使勁地揉搓了幾下,把繩子踩在腳下,然後緩緩鬆開,並用力往下放。
不過,他意識到這樣下去,這兩個年輕人還是會受到烈焰的傷害,就對旁人道:“趕快把火堆移開!”
一聲號令之下,那些早已被制服的女子,已被捆綁了,躺在地上沒法動彈。
家丁們找來掃帚和擋板,很快就把火堆清理乾淨了。
然後,協助老妖把他們放了下來。
“你們還好吧?”
趙勇微微睜開眼,感覺自己除了意識清醒,其他都已麻木無知了,就不像自己的身體。
和他相比,張小斐也很顯然好不到哪裡去,已經陷入昏迷狀態。
“先救她,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接下來,黑山老妖把事情原委有挑有揀地告訴了趙勇。
趙勇對眼前的老闆娘好感度增加了一分,對他幹老子之前有懷疑,現在已經將信將疑了。
這也許是人心的力量!
“你好好養傷,過幾天會讓你開帶帶人,噹噹教書先生!”黑山老妖道。
“我雖有點墨水不假,可是我沒想到會當教書先生!”
“你們夫唱婦隨,悠哉悠哉的日子難道不香嗎?”
“容我考慮考慮再說!”
“不用再考慮了,也由不得你考慮。有八百名學子將會進入你的私塾!”
“八百名,這麼多?這可比王孝傑將軍的隊伍還多!”
“是八百名,他們要報國殺敵!可是,他們除了一身勇力,斗大的字卻是一個都不認!”
“恐怕難到我了,我雖有墨水,但我不會教書!”
“慢慢來,你就照本宣科不就得了。再說,我朝皇上特別喜歡文人,你如果在我大唐要幹一番事業,這豈不是正好的立功勞的時機?”
“主要學什麼書呢?”
“管他什麼書,先讓他們認字就行了。”
“認字這好辦,我胸中自有百萬冊!這個我自己可以想想辦法讓他們讀書的!”
黑山老妖滿意地笑了笑,又繼續補充道:“其實,光識漢字還不夠,還必須要熟知國外的文字,比如吐蕃、突厥、鐵勒文字,還有其他西域幾十國的文字都要學習!”
“我不會的。”
“你慢慢來,先讓他們讀漢字。”
風水好輪迴,那十名鐵勒女子現也變成了粽子。
不過,可憐到他們是窮苦出身,趙勇還是為他們求了情,每個人只是裝了一具枷鎖。
這樣,他們可以活動,只是不能掙脫枷鎖逃跑。
“把他們關到哪裡?”
“關進客房是不是太人道了?”
“要不關進心房?”黑山老妖說道。
“心房?”
“是的,這是我專門設計的一種特定的區間。人只要關進這裡,他的所思所想都能夠被我所知道,當然你也以後還可以用。”黑山老妖有些得意,說道。
“那我明白了,是不是可改變被關押者的心智狀態?”張小斐這個時候也醒了,開口問道。
“差不多是這個道理,即使是再頑強的人也是抵不住這種強迫關押的!”
“那到底關還是不關?”家丁們有些不耐煩了,問道。
“這由你們決定吧!畢竟,你們剛才命懸一線,也是吃過了苦頭!”
趙勇和張小斐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個個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你說呢?”
“冤冤相報何時了,冤家易解不易結。再說他們也不是衝著我們兩個來的,是衝著他們的主子來的!”張小斐說道。
“那把他們帶到將軍府去吧!”
家丁們覺得,關到心房是絕對不可能的,進去之後這些人心智錯亂,也不知道會鬧些什麼妖蛾子,到時候還要他們跟著收拾殘局。
他們這些大活人這些天來一直疲於奔命,被黑山老妖和張懷德兩個壞東西使喚來使喚去。
即使是騾子也有倒下的時候!
“你說呢?”
黑山老妖看了看趙勇,就等他最後做決定了。
“我沒意見,就聽他們的吧!”
黑山老妖一個眼色,家丁們興高采烈,把那些美麗的肉身往馬背狂浪一放,然後跨坐上去,就回去覆命了。
黑山老妖卻留了下來,並沒有走的意思。
“請問閣下尊姓大名?”趙勇做了個唐式的禮節,畢恭畢敬地問道。
“趙公子不必行如此大禮,我不是漢人,我是從倭國來的遣唐使者。”
“原來是真的,是倭國人?”
面對著死敵一千多年前的祖先,趙勇怎麼也無法相信,怎麼會和他打交道。
“你好像感到很意外?”
“確實很意外,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你!”趙勇冷冰冰的說道。
“我姓黑山,名道德!是你的義父張懷德的好朋友,是他要我來救你們的!”
黑山老妖也看出趙勇的內心狀況,但沒猜透趙勇的真實想法。
還以為是自己故意扔下他在這裡讓兩幫人互相廝殺,對自己還有所怨恨呢。
“黑山道德!”
“你到我們大唐來做什麼?”
“學習貴國的典章制度呀?畢竟我們倭國和貴國相比還很落後!”
“那你們到底是學到了什麼?”
“學到什麼我不敢說,我們是全盤學習!”
趙勇對黑山道德的話感到很是不耐煩,他沒興趣再繼續聽下去了。
“我有點累了,我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那既然如此,你們稍等一等,我給你們佈置好客房!”
趙勇擺了擺手,說道:“這裡不需要你,你走吧!”
果然是心術高手,即使是小白也知道趙勇的不耐煩。
“趙公子,我專程前來救你,你覺得我是做錯了?”
“沒做錯什麼,我只是有點累,你先走吧!”
這是直截了當的逐客令,沒有半點商量餘地。
即使是他們的幹老子張懷德來了,恐怕也沒辦法改變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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