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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勇覺得,有必要給黑山老妖一個面子!

他對黑山老妖的態度,已漸漸地由鄙視變得有些尊重。

因為,透過這一陣接觸,覺得這人雖然貪了點,可對朝廷還算是忠誠的。

他覺得這個遣唐使,似乎並不像他那些後世子孫一樣不可理喻。

他起身從坐墊上爬起來,感覺有些痠軟發麻。

前世的經歷,一直是坐椅子,幾乎沒有盤腿的習慣。

他離開了茶室,又來到了庭外的一排洞房。

只見這些稱之為洞房的帳篷,從外面仔細掃視進去,每間帳篷都是燈火通明。

真正的新郎官,張懷德究竟是在哪間洞房?

他正準備用神識搜尋,然而發現根本想都不用想。

只要有家丁把守的,必定就是張懷德所在的帳篷了。

因為,其他洞房如果張懷德沒在裡面,家丁肯定會有濃厚興趣和他們的新老婆卿卿我我的。

這不佔的便宜,白不佔。

趙勇對與民同樂,有了新的理解。

也許,他們現在已經進入狀態,開始真刀真槍地幹了。

“郎君,你找阿爺?”把門的家丁問他,臉上帶著為難之色。

“是,京畿陳倉縣縣令陳明府拜訪。”

“這恐怕不行吧!”

“他真的有要事相商,請父親出來一敘呢!”

“剛才將軍吩咐過,天大的事日後再說。”

“這個的確是天大的事,因為有山賊!”

“山賊?別說將軍了,我都耳朵磨起繭子了。你去告訴明府,山賊日後再說!”

“真的日後再說嗎?這有些不妥,萬一耽誤了大事。到時候朝廷怪罪下來,恐怕就不那麼好辦了。”

“你放心,剛才將軍的確是特意給小的吩咐過,天大的事情日後再說。”

“好吧,你說的,就日後再說。”

就在趙勇正準備返身離開時,洞房帳篷帳篷布簾掀開,露出了一個肉乎乎的人頭,正是張懷德本尊。

只見張懷德面帶不悅之色,滿頭油汗,臉上哈哈冒著熱氣,頭髮蓬鬆的樣子,應該是正在裡面瞎折騰。

“二郎莫走!”

趙勇有些尷尬,躬身問道:“阿爺,有啥事?”

“你找我有啥事?”

“陳明府登門拜訪,說是賀喜阿爺。”

“知道了,你要他回去,日後再說。”

趙勇心裡很清楚,張懷德比陳明府要高好幾個等級。

古時候,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一個小小的縣令。

在從四品上等級的父親眼裡,甚至比家丁還不如。

不過,這些家丁並沒有明確的職務等級。

但是,架不住他們主人的等級很高。

做跟班的自然說話也有些底氣,逢人也便高看一眼。

“諾,我回去稟報他!”

“記住,日後再說!”

趙勇一邊走,一邊用餘光掃過其餘洞房,均傳來男女歡笑之聲。

他不由得加快腳步,恨不得捂著耳朵飄過。

但是,這麼做很顯然有失體統,像個女流之輩。

他就乾脆一路小跑,很快就來到茶室。

然後,將剛才的情況做了稟報。

陳明府好像已經預料到,還是這個結果。

他臉色驟然一變,把杯裡的茶一飲而盡,就從墊子上費力地爬起來,站起身來準備打道回府。

黑山老妖出於禮節,自然也要對他做挽留。

“陳明府,要不今天在將軍府休息,明日再說?”

陳明府猶豫了一下,說道:“這陳倉縣最近山賊很猛,我怕會有更多山賊出現擾民。請明日稟報將軍,一定要好好對待這事,千萬不可大意。況且,我現在還沒找到合適對策,也不知該如何對朝廷稟報。”

“是,儘管放心好了!”

“就這樣!”

陳明府臉上寫滿失望之色,還是很快登車,打道回府了。

“黑山君,你說將軍這麼做,是不是有些怠慢了?”

“怠慢?陳有德不知好歹,明明可以早來!偏偏要等你父親辦事的時候來,這是不是有些不知趣?”

趙勇這才知道,原來這個陳明府的本名叫陳有德。

“他也不想,不是說在半路上遇到山賊了?”

“遇到山賊,咱們這方圓幾十裡山地的森林多了去,我咋沒遇到?”

“如果真有山賊,那我們得儘快想到應對之策!”

“所以,我才決定要辦個軍武學堂,培養我們自己的府軍,除了對付那些蠻夷,順帶對付這些山賊!”

“當然,對付山賊,這是第一步。將來,我們還可以幫助朝廷開疆闢壤。”

“擔子放在你的肩上,你要堅持住!”

“我對布老虎挺感興趣的!”

“布老虎?在你父親洞房內。不過,那隻老虎應該乖乖地靜臥在床,不會胡亂折騰的。”

“還有你說你創制了禽言獸語,能不能讓我見識見識?”趙勇笑道。

“禽言獸語很簡單,其實就是些簡單的音符!”

“音符?難道是樂譜嗎?”

“是,就和唱山歌差不多!”

“願聞其詳。”

“在蠻族之中,他們男女之間的婚配,通常是透過對歌去完成的。而對歌的過程,其實就是一種特殊的語言。我的禽言獸語就模仿這種形式,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好像不明白。”

“沒想到,你這麼聰明的小郎君,居然也不明白我?”

“有點奧妙,我確實是不明白!”

“好,我再問你,你有沒有感動的時候?”

“你說我被什麼事情感動?”

“是!”

“當然有,豈止感動,而且是感恩戴德!比如說,我和我的新婚妻子,被那些鐵勒女子吊在樹上的時候,已經處於千鈞一髮,萬分危機。結果你帶著人趕到,把我們救了下來。所以,我很感動。”

“這種救人的行為讓你感動?”

“差不多吧!”

“我是說,有什麼話,透過什麼話,說什麼,觸動了什麼,你就很感動。”

“要說感動的話……”

趙勇想起了,剛才在張懷德的臥房之外,聽到他們夫妻之間的一番私密談話,他的確是很是感動。

可是,這種話又不好直接對黑山老妖說。

“你可不可以不這麼想?其實,禽言獸語不能單單隻提某一種方式,比如說吆喝、說話、唱歌,還可以新增眼神之類的。”

“有點意思,黑山君說來聽聽。”張小斐說道。

“我小時候和一條小狗是朋友,這隻小狗透過察言觀色,知道我想讓它做些簡單的事。比如說,家裡來了客人,它汪汪叫,我就要它閉嘴,嘴裡吼它一兩句閉嘴,然後又做出驅趕動作。它如果再不聽話,我就把小狗的頭打一頓。這樣,狗自然就聽話了。”

“懂了懂了,有道理。我覺得你這個思路很不錯,在禽言獸語裡,我們其實還是要加上些動作的。”

“這隻老虎,我已經馴化得差不多了。但是,確實還有些不太盡如人意的地方。它雖也能察言觀色,但我很少透過眼神之類的提醒它。”

“如我剛才所說的,其實多管齊下更有成效。”

“有道理,你提醒了我。如果用多管齊下的方式,對之進行訓導的話,效率就大大提高。”

“軍武學堂儘快開辦吧!”

“嗯,在學堂裡,你要當孩子王了。這些個學子,一個個都是非常的聰明。”

“是嗎?”

“確實是,非常聰明。因為,我對他們做過測試。如果測試不過關,肯定是不收的。”

“那……難道不怕遇到傻瓜?”

“傻瓜倒不一定。對了,你弟弟張懷水,他是個傻瓜。”

“不,我覺得我那弟弟並不傻。話說他父親結婚,他沒露面,這就不是傻瓜!”

“好像有點道理,還真是。這陣子,大郎君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我沒打聽!”

其實,趙勇也曾透過神識搜尋過。

可是,卻沒法找到這個老弟,究竟身在何處。

“我想,他恐怕只到一個地方!”

“哪裡?”

“對面山上,有座破廟。他很喜歡到那裡去玩。”

“破廟有啥好玩的?”

“這就是他的獨特愛好了。”

“哦?”

“在這破廟,有一尊山神。他通常喜歡一個人爬到山上,然後在那山神面前坐半天,和山神聊天。一聊,就聊上個大半天,肚子餓了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們派人去催,他恐怕天黑也不會下山,就是這麼神奇。”

“看來真是傻人有傻福,懂得享受。”

“你那弟弟的確是命很苦,你大娘的情況,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但是,這畢竟是將軍的私事,我又不好干涉。”

“你跟我阿爺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跟你阿爺關係還挺不錯的!在這裡,咱們各管一攤。”

“你管的是什麼?”

“我管發財,他管當官。這散關,是個交通要道,每天都有大量商隊經過,有的是胡商,有的是漢商。我幫他們弄公驗過關,他負責提供並蓋章放行。”

公驗就是唐時的通關文牒,還有身份證明之類的。

沒有這東西,即使過關,也到不了長安城。

半路上,如果就被官軍抓了,則會被關進大牢,財產充公。

因此,就是個來錢的水龍頭,他們兩人互相配合,根據需要時緊時鬆。

如果商隊財產很多,而且又很名貴,不給他們送禮,就會刻意刁難。

“你是不是雁過拔毛?”

“倒不是,這些商人一個個賊精得很!他們要什麼?其實比誰都清楚。”

“這麼說來,你這些年應該是積攢了億萬家財?”

“照理來說應該是,但是實際上又不是。”

“何以見得?”

“因為,我也需要大把地撒錢。”

“你既然和我阿爺是朋友,想必應該不用花錢?”

“誰說不用花錢,至少你父親就要用錢。剛才,你父親對山賊的情況不感興趣,是因為對付山賊就要花錢。朝廷剿匪,需要出人、出力、出錢、出時間。但是,很多情況下,是遠遠不夠的。這就需要我們自己想辦法!”

“究竟如何想辦法?”

“就需要我們自己弄錢。如果自己沒錢,朝廷還是會怪罪下來的。可是,朝廷不給錢糧,我們還是辦不成事,問題就在這裡。”

“不管你辦不辦得成事,如果你辦不成,就會降罪於你?”

“對,前一陣,我和你父親商議,希望透過直達天聽,讓你上道,朝廷給你一官半職,讓你能夠有所作為。”

“我阿爺沒提過!”

“在陳明府來之前,我以為是朝廷王公公會傳旨下來。”

“朝廷王公公,難道也是你們在朝中的朋友?”

“是,王公公是天后娘娘跟前的紅人,天后娘娘最喜歡王公公了。”

“王公公難道能說會道,或者說相貌英俊,或者有其他優點?”

“你都說對了,王公公還真有這些優點。當然,他最大的優點,你恐怕想都想不到。”

“這個,願聞其詳。”

“王公公善於歌舞,就是說能說會跳,能說會道。歌舞繪畫是朝廷最大的事,天大的事都比不過這些。所以,高宗皇帝和天后娘娘都很喜歡他。因為,只有他才會逗得天后娘娘天天開心。”

“難道,天后娘娘不開心嗎?天后娘娘還有不開心的事?”

“天后娘娘當然有不開心的事。據說,天后娘娘在太宗皇帝去世之後,做了幾天尼姑,天天以淚洗面。後來,就是王公公想辦法,把她從尼姑庵裡給撈了上來,又和皇帝在一起!”

“這有些亂了,如此說來,似乎不太符合禮制!”

“什麼禮制不禮制的?你也許知道了,這天后娘娘最早是太宗皇帝的才人。太宗皇帝駕崩之後,自然就要被遣散了。但是,高宗皇帝早已經和她偷偷對上了眼!”

“這倒是趣事一件!”

“天后娘娘本身也是絕色美女,而且口齒伶俐。當然,最重要的就是她極聰明,知道什麼時候該出現,知道什麼時候該消失。”

據說,當初高宗皇帝到尼姑庵偷偷探望她時,天后娘娘還寫過一首石榴裙詩。

趙勇知道,武則天實際上曾寫過《如意娘》一詩,捎給太監送給高宗。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

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原來,這好心的太監,正是王公公。”

“這首詩,從文學品鑑上來看一般般。但是,詩所傳達的意涵是非常明確的。”

“明確什麼?”

“那就是救我!”

“你二郎君,可真會開玩笑。”

“是,的確是這個意思。”

“時間不早了,早點歇息。你和你的新婚妻子,也是有許久沒有消停了,該好好休息。”

“好,這裡就拜託黑山君了!”

“什麼拜託不拜託?大家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今夜還得繼續籌劃開辦軍武學堂之事!”

“那就一併感謝!”趙勇拱手道。

再說,陳有德打道回府,在路上越想越氣。

加上一路來不順,簡直是要氣炸了。

他的隨從衙役,名叫王食,是個察言觀色的貨。

知道自己主子很是不爽,於是就在旁邊煽風點火道:“明府,張懷德是個無恥小人,不知好歹,要不咱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陳有德自小是個落魄家族出身,受盡了歧視,後來參加了科考,本來他應該可以拿個榜眼的,但是當時沒有足夠的錢去賄賂考官,結果差點名落孫山。

後來,還是得到了上面某人的賞識,就讓他做了個縣令。

儘管陳倉縣離京城不遠,但是生活水準也因他這些年來沒多大起色。

他雖沒做多大的惡,但卻總是喜歡巧立名目。

而這幾年,各種名目中,非常重要的一項,就是討伐山賊。

討伐山賊需要花很多錢!

他和張有德兩人算得上是狼狽為奸,互相利用。

這一次,他本來是想借大婚道喜之機,再和張懷德商量撈一把的。

可是,這老小子卻為了床笫之歡,讓自己坐了冷板凳。

說冷板凳也不合適,因為在唐朝的時候還沒有板凳的說法。

他越想越氣,所以一直在生悶氣。

以至於他不停地罵馬車伕,把車開快一點。

馬車伕哪裡敢違命,就拼命地抽打。

兩匹馬受到了驚嚇,就開始揚蹄,發瘋般地狂奔起來。

過了一會兒,陳有德感到有些無聊。

就問王食道:“我交代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

王食一聽,立馬就明白過來。

“放心,明府。我已經交代過了,要他們抓緊趕製。”

“我就不信,按照你所說的趕製,這要等到猴年馬月?”

“我們的人就在山上破廟。在廟堂之中,原有個和尚,被趕跑了!”

“聽說那個和尚,其實是個花和尚,佔了不少上山燒香的女子便宜。就這樣讓他跑了,豈不是便宜了這個禿驢?”

“明府,理倒是這麼個理。但是畢竟也是條人命,弄不好我們會惹禍上身!”

“那有沒有知道他的下落?”

王食搖了搖頭,答道:“這不用管,放心,我們已經把他弄成了個啞巴!”

“他應該不會吃啞巴虧!如果找到這個人,得趕快找個理由把他關起來!在大牢裡叫牢頭把他解決了!”

看來,陳有德的心的確夠毒的,想借刀殺人。

再說,鳩佔鵲巢的假和尚,是他們自己安插的人。

這個假和尚原本是個手藝不錯的木匠,平時並不吃齋唸佛。

一日,因為經濟糾紛和別人到陳有德那裡告狀。

陳有德看到他有些手藝,就放了他一馬。

本來在這起糾紛中,他是不佔理的。

木匠很是感恩戴德,願意為他效勞。

就這樣,算是認識了。

為了巧立名目,更為了防止人多眼雜,陳有德在他身上打起了歪主意。

他要求木匠改頭換面,不要在外面走街串巷了。

而是專門幹一件雜事,那就是做木頭人。

陳有德答應每個月給他一貫錢,也就是一千文。

這比木匠走街串巷,到處吃百家飯要強得多。

木匠自然也就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了,而且也沒有讓陳有德失望。

木頭人造起來其實是非常精巧,只要觸發機關,木頭人就能自動走路。

但是,這木頭人有一個致命弱點,就是怕火。

也就是說,再結實的木頭人,只要遇到火,就會分崩離析灰飛煙滅。

其實,這是陳有德有意為之。

“聽說,這傢伙最近吞了不少官銀,就藏在這關內,你何不去揭發他?”王食又攛掇道。

官銀通常都有官方印章,根本就沒法在市面上流通。

在這一時期,市面上流通的是太宗皇帝時期鑄造的銅錢。

不僅僅在大唐的國境範圍之內使用,有些銅錢甚至帶到了遙遠的西方。

在今天西方的某一些博物館裡,都能夠看到大量的貞觀通寶。

“這不太合適,因為私藏官銀之事我也有份。到時候,他如果把我咬出來,就麻煩了!”

看來,這傢伙還算得上是有點自知之明。

有些事是可以乾的,而有些事是絕對不能碰的。

“明府說的是!”

“你要知道,當今朝堂之上,有很多酷吏。這些酷吏整人的法子,你恐怕聽都沒聽說過。”

武則天很喜歡使用酷吏,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來俊臣。

此人在得勢之後,專門組織過幾百名無賴到處揭發告密。

他發明了很多刑具,採用刑訊逼供的方法,整死了很多人。

所以,在武則天當上皇帝的前後,整個官場之上都很害怕。

“明府,我聽說過。來俊臣發明了一種非常可怕的酷刑,就是一隻很大的水缸,然後叫人坐上去,水缸下面燒柴火!”

“這叫請君入甕。”

“對,請君入甕。”

“太嚇人了。”

“你有什麼法子?”陳有德反問道。

“要說法子,並且又不連累明府的,就有幾個!”

“什麼?“”

“聽說,張懷德的大老婆是前太子李建成的後代,是外孫女。”

“還有這事?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太宗皇帝李世民在玄武門之變中,把他哥哥的幾個兒子全部都殺了。

包括安陸王李承道、河東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訓、汝南王李承明、鉅鹿王李承義。

只剩下幾個女兒倖免遇難,都只做了小小的縣主。

“你和張懷德好歹也算是場面上的朋友,難道你不知道他大老婆的事?”

“女人很少拋頭露面的,我和他都是談公務上的事,私事很少涉及。再說,他也不瞭解我的情況。”

“明府說的也是,明府天天在公堂之上審案,回到後院,那麼多如花似玉的娘子,和你一起共度良宵。”

看來,男人有錢就變壞也不一定,有權更能夠使男人變壞。

“你越說越離譜了,你給我嘴放牢一點,要不然沒你好果子吃。”

這種事,對於他一個官場體面人來說,是必須要維護自己形象的。

因為作為一個父母官,對轄下的老百姓必須要保持良好的形象。

王食嚇得吐了吐舌頭,點頭說道:“好的,咱們把這次幹完之後,就再也洗手不幹了!”

“這次要幹就幹大點的。”

陳有德的心情有些複雜,但是他不希望把事情搞得很複雜,最好是點到為止,留有足夠的餘地。

“是的,明府!”

“我跟你說,木頭人大有來頭。你覺得,憑我這個小小的縣令,有這麼大膽子去做木頭人嗎?”

“那明府的意思是?”

陳有德豎起食指,往上頂了一頂。

“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明白,這是天意。”

不過,王食哪裡知道,這裡所謂的天意,其實就是唐朝最高層的一種暗示。

而接下來,唐朝發生的一系列重大改變,就和這有關係,這就是所謂的天意。

木頭人大量出現,甚至會攔路搶劫。

這都會成為最高層陰謀家自導自演的天意,最後促成武則天當皇帝。

這個時候的武則天,已經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了。

因為高宗皇帝有頭痛的毛病,只要一頭痛就沒法正常辦公。

這時,武則天就逐漸地接過了權柄。

高宗皇帝即使心不甘情不願,也無能為力!

這個女人非常有野心,她透過自己的耳目,四處散播各種各樣的所謂祥瑞。

當然,也包括各種各樣的凶兆。

不管是凶兆還是祥瑞,都是指向一個目的,那就是促成她儘快上位。

可見,人心不足蛇吞象。

即使是做了皇后也不滿足,下一步就是皇帝了。

當然,這一點陳有德並不知道,只是他朝中的一位同鄉好友指示他這麼做的。

這位所謂的同鄉好友,在十幾年之後推翻武則天的神龍革命之中,發揮了重大的作用。

但是,具體這麼做的原因,好友也只是告訴他,可以多找朝廷要一些銀兩。

由此可見,為了找錢,也算是拼盡了力氣。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

在唐朝,對於已經掌握了一定權柄的人來講,如果說不想發財是不太可能的。

儘管還是重本輕末,但是錢畢竟是好東西。

據說,在當時洛陽有個巨大的倉庫,時為含嘉倉。

從隋代開始,含嘉倉就是國家最大的糧草物資轉運基地,在唐朝更是如此。

裡面有吃不完的糧食,一直到近代還有人在裡面找到可以種植的糧食種子。

這裡也產生過很多碩鼠!

當時嶺南地區的廣州,已經有了歷史上第一個海關。

海關的主要作用,就是向來往的蕃商收取船稅。

這些蕃商打著朝貢的幌子,有一部分在當地開展交易,剩下部分就是北送長安作為朝貢品。

然後,換取朝廷的賞賜。

通常賞賜的價值超過貢品幾倍,甚至十幾倍!

因此,這是一種非常畸形的貿易方式。

幾千年來的朝貢貿易,基本上就是如此運作的。

作為川陝交通要道的散關,就是這一重要的關口,來往的胡商,他們也是有著同樣的故事。

所以說,張懷德、黑山老妖和陳有德之間的商業互吹,就是這個意思。

彼此互相利用,互相勾結,可以達成臨時同盟。

但如果時間一長,彼此之間有了矛盾的話,恐怕後果就很嚴重了。

他們畢竟是一條藤上的螞蚱,彼此之間利益勾連。

其實話說回來,陳有德畢竟也是個地方父母官,不敢過於造次。

“那些鐵勒新娘,他們的老公真在關城外自殺了?”陳有德問道。

“聽說是如此,張懷德送的帖子上是這樣寫的。”

“那好,我讓你偷偷去查查。如果這事是假的,咱們就參他一本,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是,明府!”

“我叫你貪色?”

主僕兩人,賊笑不止。

唐朝政府雖然對官員的私德並不十分關心,但是事情鬧大了,也就不得不處理。

“明府,他那個義子,也是來歷不明!聽說就是這兩天的事!我聽看門士兵們說,他沒提交公驗,就被放進來了。想必這裡有受賄的情節!”

趙勇和張小斐兩個人穿越到散關,的確是賄賂過守城計程車兵的。

儘管只有小小的幾枚銅錢,但這足以作為呈堂證供的物證了。

“如果真有這事,也應該是被那些看門計程車兵們搜刮了。”

“不過,我們可以把屎盤子扣在張懷德的頭上!”

“你小子跟了我這麼久,算是學聰明瞭。”

唐朝雖然法律有了進步,但如果還有需要,也是可以連坐的。

通常村裡如果出了土匪,村民們也會跟著遭殃。

“還是明府英明!我聽說他那狐朋狗友,黑山道德私自拐了很多幼童!如果事實成立的話,按照唐律當斬!”

“你不要說狐朋狗友了,我也是他的狐朋狗友!”

“明府,我說錯話了,自己掌嘴!”

說完,王食就“噼噼啪啪”地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看來,做狗還真的是挺下賤的。

如果主人不開心了,那就要自殘。

“好了好了,也不怪你。以後在我面前說話要注意一點,不要沒大沒小的。”

“是,明府!其實咱們可以真正拿捏他的,是他偷偷地和黑山道德勾結,在關口吃拿卡要!那些過路胡商苦不堪言!咱們衙門的狀子都放了一籮筐,要不咱們在這上面動動腦筋?”

陳有德搖了搖頭,說道:“做人要留有餘地,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走這一步。再說這事對我們來說也是有好處的,是一條不可多得的財路。如果把這事給堵住了,那我們喝西北風去?”

“是,明府,我記住了!”

如此看來,這說明陳有德還有最後一點做人的底線。

並不希望和張懷德之間的關係徹底搞僵!

馬車行走一陣,陳有德有些餓了,他又埋怨了幾句。

“光喝點茶,頂個鬼用!”

他們一行幾人肚子餓得咕咕叫,臨時又沒帶上吃的。

作為俗人,自然很想找個地方解決一下。

除了王食之外,其他衙役連走路的力氣都快沒了,一個個都東倒西歪走不動路,更別說敲鑼打鼓展示陳有德的官威了。

不過話也得說回來,在這黑燈瞎火的驛道上,敲鑼打鼓的確實是挺怕人的。

就在這時,驛道拐角之處,出現了一間燈火通明的酒肆。

一張寫有巨大“酒”字的幌子,在黑暗之中迎風招展。

不過,幌子看起來像是一個張牙舞爪的魔鬼,隨時準備向他們撲過來。

王食一見,不由得大喜。

“真是瞌睡送來枕頭,明府一路勞累,何不在此暫時歇息一下?”

陳有德也感到有些奇怪,這家主人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晚上還敢開張。

據唐朝的規定,在晚上是不允許有任何商業活動的。

當然,在長安城之內,是另外一番景象。

明面上不允許開,各個坊間的門是關了,但是坊間之內各式店鋪照樣還繼續開。

時常,還通宵達旦。

這種本末倒置的法律,其實是根本就沒法真正實行的。

在這荒郊野外,更是如此。

此時,飢餓難耐的主僕也管不了什麼法律不法律了。

法律是人定的,但是人的命只有一條。

該怎麼樣,還得怎麼樣!

陳有德假意怒斥了一番,就連忙吩咐到王食把車停好。

“我要吃點東西墊肚子,真是餓死了。”

於是,王食連忙吩咐馬伕把車停好,然後恭敬地將陳有德扶下車來。

其實,張懷德也不是重色輕友之人。

今天,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大喜之日。

這種特殊情況,換了誰也沒有辦法。

這個時候,有個店小二應了出來。

看到是官車,下來的正是縣令,嚇得連連叩頭道:“原來是明府,歡迎明府!”

“博士,給我上點好酒好菜,我餓壞了。”

不明就裡的人,會驚訝於陳有德把店小二叫博士。

但是,在唐朝的時候,店小二就是叫博士。

在酒肆之中,或者是其他的場所。

只要有店小二的地方,都是稱呼為博士。

博士來博士去的,和後世有很大區別。

據說,近代有一位留洋的博士,就一口氣得到了幾十個。

當然,唐代的博士除了指店小二之類的人物,還有從事低階技術工作的人,真是太搞笑了。

“好的,明府請就座。”

說完,博士把他們引進擺放有一張寬大臺面的客房,旁邊有幾隻整齊放置的軟墊子。

陳有德往墊子上跪坐了下去,頓時覺得很是舒坦。

“你們這坐墊,怎麼如此鬆軟?是用什麼材料做的?”

博士一愣,就連忙恭恭敬敬地答道:“這是咱家人親自制作的!”

“是嗎?到時候能不能賣我幾個?”

之所以說賣而不是說送,這其實很有講究。

對於他們這些有一定地位的人來說,通常來講是不能隨便找別人要的,只能說買。

當然,明白事理的人怎麼可能會讓官老爺買,當然是白送了,巴結都來不及。

“好的,明府。改天就給府上送過去!”

“聽說,你們這裡最近出了很多怪事?”

陳有德這一招,叫做投石問路。

他很想知道,最近的民意如何。

因為太宗皇帝就非常重視民意,他們這些做官的或多或少也受到影響。

小博士一聽,連忙點頭道:“是,我們這裡最近很不安分,山上有很多打劫的!”

“是吧?打劫的?你們幹嘛不報官?”

“我們不敢,因為我們這只是小本生意,也不敢隨便得罪人!”

“還有這種說法,不能隨便得罪人?這麼說,你是認識打劫的?”

“那也不是!”

“那不是,又是怎麼了,難道和你有關係?”

“博士不敢說假話,和我沒關係。因為來往的胡商和老百姓,都要在我們這裡臨時打個尖,我只是聽他們這麼說。”

“原來你不是親眼所見!”

陳有德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因為他現在就想營造這種恐怖的氣氛。

只有營造出恐怖的氣氛,在社會上得到了大範圍的醞釀。

就能借助這種氣氛造勢的結果,順理成章地找朝廷要人、要錢、要糧了。

這就是官場社會,官官相護都是一樣的道理。

當然,官員之間的擠壓,還是非常嚴重的。

他和張懷德彼此之間口稱是朋友,但是彼此之間也是互相提防,互相利用的。

不過多一會兒,滿滿的一大桌菜餚就擺滿了。

“明府,這是冰皮奶葡萄,是從西域運來的!”

“好東西!”

“明府,請好好的品嚐。這是西域葡萄酒,這是……”

“好了,我不想聽,我知道了,我知道怎麼吃。”

王食也問道:“對,還有好東西沒有?”

“還有一壺濁酒。”

“行了,我這裡有葡萄酒,喝著就行了。”

當時,從西域也運來很多美食。

在沿途各處館驛之中,經常用來招呼來往行人和客商。

狼吞虎嚥一陣之後,陳有德有點飽了,他又想起了什麼,把小博士招呼了過來,問道:“你們主人在不在?我有話要問他!”

“主人?我們主人已經歇息!”

王食狐假虎威,呵斥道:“放肆,明府在此,還不趕快叫你們主人出來見客?”

小博士連忙點頭哈腰道:“是!”

過了一會兒,只見一位六十上下的老婦人,拄著柺杖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老婦人一看到陳有德,大吃一驚,連忙跪地。

“原來是明府,真是多有得罪。”

陳有德一看,臉色大變,也連忙站了起來。

他走過去問道:“你可是張大娘?”

“是!”

“我是陳小二,真的是你?”

兩個人居然抱頭痛哭,把周圍的人面面相覷,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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