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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可思議!

張巡和李讓終於明白那個所謂的蛟龍吐珠的說法,是怎麼一回事了。有時候想想,或許許多神話傳說,未必是傳說。

就在剛剛,對著滿月,原本平靜的湖面突然掠過幾縷波紋。眾人全無反應之際,隔著大概三四十米的距離,一隻巨大的鱷魚,從水中一躍而出,幾乎是筆直的衝向月光所在的方向。

不僅躍出水面,其下顎和腹部的面板肌肉似乎也在不停地震顫,彷彿是這鱷魚要掙脫這身舊皮囊,修成龍體一般。

為了躍出水面,鱷魚的四足完全併攏在身周,難怪那人說這鱷魚已經化去了四足,龍體成型,只差長角。

鱷魚四周的水面,被震顫的如同沸騰。不知道是不是震顫的頻率太高,大量的水被濺射上天,又化作珍珠般的水滴,不斷地砸落到湖面上。彷彿真有什麼滿月的菁華,被這隻鱷魚所吸收,正在吐納。

至於這鱷魚,真是驚奇,絕非什麼揚子鱷。不是灣鱷,就是韓愈鱷。如此大的鱷魚,是怎麼遺留在江東地方,並存活至今的。

周處除三害的時代是西晉,距離現在已經有千年之久,韓愈除鱷魚,那也是中晚唐的事了。氣候愈寒,完全不應該啊。

倒是這裡距離大海確實不遠,唐代揚州江口就是事實上入海口,現在南宋,長江淤積,海口已經到了江陰。等到明初,海口已然淤積到蘇州太倉瀏家港了。

其實張巡李讓等人不知道的是,眼前這鱷魚確實是在求偶。透過自身躍出水面,面板和水面形成共振,發出人類聽不到的頻率的鳴叫聲,藉此吸引方圓數公里內的雌性鱷魚。

這在許多鱷魚求偶時,都是最普通的求偶方式。江東這邊常見的揚子鱷,不需要進行如此高難度的求偶動作,畢竟此時其種群很大,只需要伏在水邊嘶吼,即有可能遇上雌性。之後追逐交配,或者爭奪交配權,都是輕易。

沒有系統的生物學知識,倒教滿場的愚夫愚婦們驚為天人。

不過很顯然,曾經廣泛分佈在長江海口地區的鱷魚種群,在日益寒冷的氣候下,已經凋零到只剩下眼前一隻而已。

或許前人修築陂池,既幫了這鱷魚,也害了這鱷魚。幫是說為他營造了一個小範圍的溫暖潮溼領域,食物還很多。害是令他失去了潛游入海,到福建廣東找尋同類的機會。

如今這鱷魚,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躍出水面,努力的顫動起自己的面板,呼喚著根本就不存在的同類。

嗐……

已經回過神來的張巡立刻拍李大的肩膀,幾乎看呆了的李大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馬上惡蛟就要化龍,這種事十輩子也未必看得到一次嘛。

等到張巡輕聲喊他,李大才回過頭來,從無限的驚奇中轉醒。略略定了定,他便揚起弓來,示意張巡怎麼辦?

看他的意思,這要是惡蛟化了龍,他一個凡人,那是絕對不敢射龍的。要射就趁它現在還沒化龍,大夥兒心裡也沒有牴觸情緒。畢竟這畜生可是有吃人記錄的,殺了也是為民除害。

還等什麼?這鱷魚神出鬼沒的,陂池又這麼大,失去了這次機會,難道真的等下一個月圓之夜來候著嘛。

你有那個閒時間,張巡還沒有呢。

腳尖一點,長弓立刻跳到張巡手中,三十米的距離而已。這麼大的鱷魚要是都射不中,出門創死得了。

李大回頭從張巡的箭筒裡取了一支箭,反正不管是誰射中的,都是張巡射中的。一陣牙緊的拉絃聲,兩支箭飛也似的射向那鱷魚。

已經苦求多年配偶而不得的鱷魚,不知是完全沒有感覺到危險來臨,還是已經放棄了生欲,只求早點解脫。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這麼歪著身子砸向水面。

一箭正中其下顎,一箭中其下腹。

等到這時候,四下裡才驚呼大叫,回過神來。包括李讓也大呼,快射快射,快射呀。這時候再射有什麼用,鱷魚早就墜進水中。數十支箭噼裡啪啦的掉落進水中,連個鱷魚皮都沒碰著。

“那個誰,撐船,快追!”這時候李讓反倒是最急的了,候了一天一夜,好容易要成功,可不就是著急嘛。

船尾的兩個船工,剛剛也偏著頭看戲呢,這會兒將將反應過來,立刻搖櫓。其餘船上的弓手,有的還在射箭,有的則是大吼大叫,自壯膽氣。

畢竟剛剛“化龍”的事,是他們親眼瞧見的。沒瞧見,還對神神鬼鬼不在意。這瞧見了,那肯定滿腹的狐疑。

東北那嘎達到建國後都能信灰黃狐柳白,說明民間的精怪信仰,是源遠流長,經久不息的。

搖到近前,水面上只有一灘血,和不少沫子,哪裡有什麼鱷魚的蹤影。李讓也是急,當下就說賞五匹絹,誰跳下去看看鱷魚是不是死裡面了。

這誰敢跳啊,還是大晚上的。根本沒人能確定那鱷魚是不是死了,這要是潛伏在水裡面,等著人下水,一口吞了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是真的,可是有命掙沒命花的錢,大夥兒不樂意掙也是真的。

倒是張巡,立刻叫船伕們把撐杆都拿來,對著池水亂捅。捅著泥巴和捅著鱷魚肯定不一樣的感覺,或許能把鱷魚給驚起來。

眾人紛紛點起火把,開始對著水面亂捅。果不其然,立刻將那鱷魚驚起,猛竄向池水深處。這畜生在水中真如游龍一般,即便已經中箭,仍舊迅捷。李大就著燈火又射了一箭,同樣落空。

畢竟鱷魚在水裡左搖右擺,即便是神射,也難以把握住。

前前後後追逐了至少半個時辰,人困馬乏,才將那鱷魚活活耗死在蕩裡。此時還是夜間,無人敢於下船撈捕。只得套上七八張漁網,眾船都侯在旁邊守夜,直到天亮再做計較。

“你說會不會有龍珠?”李讓蹲在船頭,凝視著稍遠處的鱷魚。

“我怎麼知道?”張巡內心翻著白眼,只想回艙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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