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理和倫理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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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汴園,範正和蘇遁臉色沉重,良久之後,蘇遁終於忍不住問道:“這對夫妻如此情深義重,因此而和離未免太過於殘忍了!”
蘇遁正是少年情動之時,最見不得這種摯愛分離的悲劇。
然而範正卻搖了搖頭道:“非也,男子乃是三代單傳,肩負傳宗接代的重任,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離,而女子則將這些年所受的委屈,傾瀉而出,大鬧婆家一番,揚眉吐氣的離去。”
“呃!”
“那你為何!將其二人寫的如此情深義重?”蘇遁不可思議的看著範正問道。
範正正色道:“因為我想醫並非一人,而是一國之人,唯有至深至情的悲劇才能讓世人驚醒。唯有這樣的愛而不得詩詞才能廣為流傳,以最短的時間傳遍整個大宋,甚至流傳千年,以對抗這傳承千年的親上加親的陋習。”
範正記得在後世並非沒有人意識到中表之婚的危害,甚至明清時期都曾經嚴厲禁止,甚至寫進律法,然而卻屢禁不絕,最後無奈放任。
既然自上而下的律法無法徹底根除這種現象,那範正唯有自下而上進行逼宮,能夠對抗世俗的除了律法之外,還有宣傳,在這個時代最強大的宣傳莫過於膾炙人口的詩詞。
一旦兩首《釵頭鳳》最短的時間傳遍大宋,再輔助二人親上加親悽美悲慘的愛情,方可讓世人認識到近親結婚的危害。
而且律法可以被廢除,而膾炙人口的詩詞卻可以一代代的傳播下去,宣傳近親結婚的危害,讓普通百姓自發的拒絕近親結婚,不停的和世俗陋習對抗,
“範兄高義!”蘇遁深吸一口氣,敬佩道。
範純禮攜帶近親結婚的鐵證上奏朝廷,卻被惱羞成怒的官員誣衊其為兒子正名,更是以世俗名義裹挾民意,影響之大讓朝廷都投鼠忌器,僵持不下。
如今有了兩手《釵頭鳳》再輔助於悽慘悲情的愛情,定然會將僵持不下的朝局撕開一個口子。
果然不出蘇遁所料,大宋文風極盛,開封乃是大宋的文化中心,汴園更是開封城文人騷客的場地,每當有優秀詩詞誕生的時候,就會有第一時間傳遍了開封城。
不到半個時辰,範正的釵頭鳳就如同風一般傳遍了整個開封城。
“大宋文壇有救了!範相之後果然不凡。”
不少文壇宿老得到《釵頭鳳》之後,頓時如獲至寶,李清照一介女子之身壓著大宋男兒抬不起頭來,如今終於出了一個能和李清照抗衡之青年才俊。
“可是這兩首釵頭鳳可不止好詞這麼簡單,爾等忘記了這幾日朝廷的爭端?”也有人提點道,這幾日,吏部侍郎範純禮連續上書陳述親上加親之害,如今其子又寫出了相關的悲情詩詞,不禁不讓人多想。
頓時不少文人三緘其口。
“錯錯錯,莫莫莫!”
青樓、教司坊中,一個個花魁藝女淚眼婆娑,每當有優秀詩詞誕生的時候,青樓女子總會第一時間將其改變成曲,然而這一次《釵頭鳳》悲情的愛情卻是戳中了她們的淚點。
“難難難!瞞瞞瞞!”
開封城內,不少家庭陷入了沉默,他們都是打算親上加親,之前傳的沸沸揚揚的近親結婚的危害並沒有讓他們打消念頭,還讓他們頗為抱怨,然而兩首《釵頭鳳》放在他們的面前,頓時讓他們陷入了沉默。
這兩首《釵頭鳳》一個是男方的視角,一個從女方的視角,各自講述了雙方的悲情,如同活生生的畫面展現在世人面前。這是何等悽慘的生活,難道真要讓自己的兒子和女兒過這樣的日子。
“相公!依我看,這門親上加親還是算了吧!”一戶人家中,一箇中年女子落寞道,這次親上加親的乃是她孃家的侄女,她也極為滿意,仗著情面臉面才讓弟弟同意這門婚事,如今看到兩首釵頭鳳,日後若真的出現問題,她恐怕既害了兒子,又害了侄女,同時讓弟弟埋怨,恐怕是幾頭不落好。
“好!”男子嘆息道,他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一生痛苦,再加上萬一生出殘疾痴呆的後代,那豈不是讓他們家絕後。
開封城中,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很多親上加親還沒有來得及結婚的家庭,紛紛取消婚約,有這些念頭的紛紛打消念頭,對其避諱不已。
然而很多已經親上加親成親的家庭,卻猶如噹噹堂棒喝一般,這兩首《釵頭鳳》何嘗不是他們自己的寫照,不,他們更加悲慘,釵頭鳳內的二人沒有孩子還能和離,而他們不但生下了孩子,而且夭折殘疾者頗多,一時之間,很多家庭泣不成聲。
隨著兩首釵頭鳳的不斷傳播發酵,一時之間,原本一致反對禁止親上加親的民風立轉。
“我兒竟然有詞仙之姿!”範府之中,馬氏看著兩首釵頭鳳,眉眼之間全是笑意。
範正不由苦笑道:“母親慎言,此言不祥!”
馬氏揮了揮手中的宣紙,得意道:“試問之下,開封城年輕一代,又有誰能夠寫出如此詩詞?”
范家也算是開封城有頭有臉的大家,其它世家都讓後代恩蔭求官,而範正卻成為一個太醫生,這在世家看來,簡直是自毀前途,馬氏沒少被人冷嘲熱諷,如今範正兩首釵頭鳳總算讓馬氏揚眉吐氣。
範正無奈一笑,他自然知道母親的心結,只要她高興就成,如今範正更關注的是《釵頭鳳》對朝局的影響,如今恐怕父親正在朝廷據理力爭。
直到天黑之時,範純禮這才一身疲憊的回到了範府。
“父親,朝中情況如何?”範正看到連忙起身問道。
範純禮用複雜的目光看了範正一眼道:“果然不出你所料,太皇太后果然不會放棄抬高母系血脈的機會,今日朝議,通事舍人高公紀親自在朝堂之上,誦讀你的兩首《釵頭鳳》,歷數親上加親的陋習,直言,兄妹之子女,猶然骨肉也。”
“朝堂當眾誦讀正兒的詩!”馬氏聞言,頓時驚喜道,那豈不是自己兒子的才華已經朝堂皆知了。
範純禮苦澀道:“高公紀就是高太后的侄子!”
高公紀乃是外戚,兄妹之子女,猶然骨肉也,豈不是正中高公紀的下懷,自然不遺餘力的支援。
“高太后也下場了!大事可成!”範正自通道。
範純禮點頭道:“高太后力排眾議,下令日後嚴禁中表為婚,中表為婚者,杖一百,離之。”
“太好了!”範正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那已經成婚的親上加親呢?”馬氏反問道。這些才是世俗最大的助力,他們成親的已經有了孩子,甚至是殘疾的孩子,糾纏頗深。
範純禮無奈道:“已經成親的既往不咎,和離與否全憑自願。”
範正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同姓不婚的律法?”
範純禮搖了搖頭道:“為父提議直系血親和旁系三代禁止通婚的提議並未透過,依舊是同姓不婚,僅僅新增中表為婚杖一百離之的律法。”
範正不由一嘆,這個時代男尊女卑思想極為嚴重,哪怕他們手握血證,高太后想要抬高母系血脈的地位,兩方共同發力,然而面對強大的世俗阻力卻依舊困難重重。
“饒是如此,為父依舊成為眾矢之的,群臣彈劾不斷,最後老夫主動請辭,太后不允,改為知亳州!”範純禮道。
“知亳州?老爺豈不是要去外地為官!”馬氏一臉驚慌道。
範純禮點頭道:“遠離朝堂紛爭,治理一方,並非是壞事!”
亳州乃是高太后的孃家,讓範純禮知亳州,已經表明了高太后的態度,才能平息眾臣對範純禮的攻擊,而且範純禮經歷親上加親之爭,已經厭倦了朝堂的爭鬥。
“是孩兒拖累了父親!”範正慚愧道。
範純禮看了已經長大的範正,拍了拍肩膀道:“不!你沒有做錯!先天下之憂而憂,此乃范家的家訓,你如果畏首畏尾才會讓為父失望。”
這一次,範正率先發現近親結婚的危害,冒天下之大不韙寫出和離的藥方,讓範純禮心中大慰,更別說範正的兩首驚豔至極的《釵頭鳳》,更是給了他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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