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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戈壁。

依高地而建的臨時軍營裡,炊煙升起,南方稻米特有的香氣瀰漫開來。

北坡處。

班尉懷揣著一封帶著些許清香的書信,縱身騎乘著汗血寶馬,飛快奔入營中,卻發現主將衛安國竟不在營地之中,親兵告知:

“在北坡。”

“好。”

班尉馬不停蹄,立即調轉馬頭,轉身向營地北面山坡奔去,沿途中,驚訝發覺,地面上竟有戰鬥的痕跡。

尤其是坡底某處地面,居然出現了十六七個深深腳印,甚至還有數百塊爆裂的岩石。

“發生什麼事了?”

班尉下馬,將汗血寶馬交予小廝,自己則走上北坡,發覺竟數百士卒竟以某處篝火為中心聚餐暢飲。

香氣撲鼻。

且遠遠傳來聲響:

“姜五百主,年紀輕輕便掌握了軍團武技,此等天資,當浮一大白!”

說話間。

另一人也察覺到班尉的到來:

“班家小子,是有軍情彙報,放心,這裡都是自己人,過來吧。”

“是!”

班尉一個激靈,大步走至篝火旁。

姜塵蹲坐在篝火前,正在為張百歲與衛安國兩位將級強者炙烤鹿肉,見班尉到來,笑了笑:

“鹿肉還沒烤熟,班兄若是餓了,不妨先吃個油餅。”

班尉嚥了咽口水,伸手接過油餅,大口吞吃了起來,發覺裡面竟還藏著西域胡椒與碎肉,味道鮮美無比。

不知不覺間,他便一口吃了四五個油餅,才想起自己的本職任務,正準備掏出書信之際,卻露出猶豫的神情望向姜塵。

衛安國微微一笑:

“無妨,以姜五百主的軍職與才能,必能在接下來的徵西犁之戰中,大放異彩,提前告知也無妨。”

班尉鬆了口氣:

“這是精絕女王的親筆書,說內容重要,必須您親自開啟。”

說著。

他便從懷中掏出一封帶著澹澹清香的書信。

下一秒!

姜塵嗅到暗香的瞬間,便感到眉心微微刺痛,急忙驚呼一聲:

“這書信有問題!”

張百歲與衛安國臉上笑容陡然中止,亦迅速察覺到其中的問題,皆冷聲道:

“有毒!”

說時遲,那時快!

衛安國周身,勐然浮現出一頭遍身熔岩的赤色蛟龍幻影。

這是他年輕之際,誤入中州黃龍火山的收穫。

以理服人,衛安國三拳兩腳,便與一頭赤龍嫡孫簽訂了主從契約,隨時可抽取該龍孫體內的氣血異火之力。

一陣熾熱火光閃過!

精絕女王的親筆信瞬間被燒了個一乾二淨!

只不過——

一道柔媚至極的女聲,亦在信封被燒燬的剎那間,赫然迴盪在篝火上空:

“兀突骨雖奪了我精絕國的商隊,有些仇怨,但僅憑這一點,並不足以讓本王與大衛九州合作。”

“看在定遠侯的面子上,本王便放這小子回來通報一聲,但爾等若敢進犯我精絕國,必死無葬身之地!”

女聲消失。

姜塵先是皺眉,隨後輕笑一聲:

“色厲內荏,若這精絕女王當真有抗拒九州雄兵的實力,便不至於發來一封恐嚇信。”

聞言。

張百歲面龐顯現出一絲讚許:

“倒是有幾分見識。”

衛安國亦笑了笑:

“那我便考考你,精絕女王這二句話裡,究竟賣著什麼藥?”

姜塵思索片刻,開口:

“價碼不足。”

“在精絕女王看來,班兄給出的合作提議與好處,並不足以讓她背棄西域,加入徵西軍的陣營。”

“但……”

姜塵從炙熱的石板上取出一塊肥肉的鹿肉,遞給轉向衛安國:

“衛將軍,班尉既然出使精絕女國,您應當提前估算過有可能打動女王的條件與好處,對吧?”

衛安國接過鹿肉:

“不錯。”

“若精絕女國願奉大衛為宗主國,協助進攻西犁,便可獲得西犁城半數土地,且免收九州兵鋒之苦。”

姜塵思忖數息,繼而開口:

“精絕人口不過六十萬,僅有樓蘭一半,國小力微。”

“按理來說,此等條件,已然極為豐厚,但精絕女王不斷拒絕,甚至在書信中下毒。”

“此事必有蹊蹺。”

“依我看,很有可能,是精絕女國發生了什麼未知變故,不但讓她失去了對外出兵的能力,甚至……”

“想主動激怒青州軍,前往精絕女國!”

衛安國點了點頭,姜塵所言,與他心中所想大差不差,便命人取來西域地圖,攤開在地面上,四人一邊吃著油餅鹿肉,一邊談論。

地圖上。

樓蘭以孔雀河為中心,在上中下游分別建立了東犁,國都,西犁,並隨著時間的推移,領土的擴張,在南北分別建立了南荒北荒二城。

姜塵定眼望了過去。

在地圖上。

精絕女國位於樓蘭西南方向,與南荒、北荒接壤。

國土疆域,也不過樓蘭三分之一。

此等小國,究竟是有什麼依仗,竟敢對大衛欽差下毒?

姜塵猜測道:

“難不成,羅教也將鬼門關這一儀式,傳授給了精絕女國?”

言語之間。

他生出了核武器失去制約,四處擴散的古怪感覺……

衛安國皺眉:

“不一定。”

“若不是初代樓蘭王燕壘生誅殺牛首鬼神,將鬼神之力與樓蘭融為一體,鬼門關根本不會理會區區冥土鑰石的呼喚。”

說著。

他便從懷中取出了三顆冥土鑰石。

“這些石頭,其價值不過與下品利器相當,若無樓蘭國運內蘊含的鬼神之力,根本不足以激發鬼門關此等頂級儀式。”

聞聽此言。

姜塵摸著下巴細細想了許久,一時間竟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時。

張百歲眯著眼沉思了好一會兒,忽然出聲:

“會不會是……南荒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前往南荒的路途,雖不像孔雀河流域這邊相對平坦,路途輕鬆,但算算路程,就算是烏龜爬,也該爬到南荒了。”

一聽到這話。

衛安國若有所思,從蘊藏空間靈力的懷內口袋之中,掏出一塊龜甲,隨手一揚,便丟到了篝火之中,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口中振振有詞。

隨著動作,龜甲表面漸漸開裂。

一層澹澹的紅霧,漸漸瀰漫在半空之中。

最終,

凝聚成了一行古老隸書:

【洪武,遇洪而死。】

這六個字出現的瞬間,張百歲與衛安國均面色劇變。

衛安國自衛武大帝殯天,便棄武從文,研習氣運卜算之法多年,若他當真是算出了什麼東西,往往八九不離十。

也就是說。

青州軍的主心骨,實際上的第一統帥,洪武。

當他遇到“洪”,可能是人名,也可能是洪水之類自然事物之際,便將面臨生死危機!

衛安國冷凝著臉,再也無心食鹿肉油餅,立即起身,快速寫好一封書信,交予班尉,沉聲道:

“立即前往南荒,將此信交予洪武將軍。”

“是,將軍。”

班尉應了一聲,立即騎上汗血寶馬,飛奔向南,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而姜塵……

亦在這一瞬,感受到識海內,“生死禍福”隱隱有所異動,微微散發出些許金光,只是,閃爍了一會兒,便不再跳動。

“誒?”

“什麼情況?”

姜塵愣了半晌,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生死禍福”有異動,卻不曾顯露出文字,不禁暗暗猜測:

“莫非,是資訊有誤?”

經過這二個月的實際接觸,姜塵對於“生死禍福”也有了一些自己的認識與理解。

發現機緣時,會立即顯現出一行文字。

如:

【赤紅級機緣:“正道的光”正在激發……】

而出現一些極其關鍵,會影響姜塵個人命運的選擇時,便會顯現出“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的力量。

而現在——

洪武將軍的生死,必然會影響自己的人生命途。

只是。

“洪武,遇洪而死”這六個字,一定存在著某種問題,錯誤,才會導致“生死禍福”產生如此奇怪的現象。

“迷霧重重啊……”

姜塵皺起眉頭,陷入沉思,也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弱小。

樓蘭的水太深了。

不止有徵西軍,新匈奴,此等世俗頂級勢力的博弈,是國運之爭,

還有冥土、羅教,這類邪異,試圖渾水摸魚,

現如今,

就連精絕女國也摻和了進來!

每時每刻,這片國土的命運,都將發生不為人知的劇烈變化,最終牽扯到姜塵這類小人物……

眾人沉默許久。

衛安國閉目凝神片刻,再度從懷裡拿出一塊更加古舊的龜殼,丟入篝火中,振振有詞,再一次卜算驗證:

“也許……只是我算錯了。”

然而。

數十息後。

龜甲再度顯現出熟悉的六個大字:

【洪武,遇洪而亡。】

“這——還是如此?”

張百歲亦坐不住了,沉聲道:

“衛夫子,若洪武將軍當真出了問題,根本不是區區一個西犁城能夠彌補的!”

“要不,我們便率軍南下,支援南荒?”

衛安國搖了搖頭:

“不,我準備再修書一封,將此事告知衛煊。”

說著。

他便從懷裡取出紙筆,寫好書信,交予一名傳令騎兵,命他日夜賓士,趕赴徵西軍大營。

張百歲恍然:

“是了,若洪武將軍有烈弓傍身,縱使是武聖現身,也有一戰之力。”

衛安國嘆息一聲:

“我們終究只是鬥將層次,不足以影響武侯層次的鬥爭,我有種預感,若我能當眾誅殺兀突骨,便可更進一步!”

聽得這話,張百歲驚訝挑眉:

“衛武大帝已離去數十年,按理來說,虎豹騎這一武道,應當無法突破至武侯境界才是,你……”

衛安國滿臉苦澀:

“這便是我從中州,奔赴萬里,也要來到西犁的緣故。”

“當收到衛煊的邀請書函時,我便隱隱有種預感,這是我唯一晉升為武侯的機會,若能成功,便可延壽五十載!”

聞聽二人交流對話。

姜塵心裡明白。

“儀式:獸勝於人”與“命數:降龍伏虎”之間,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勝者,便是武侯之身!

而且。

按照“生死禍福”對於未來的預演推測,衛安國戰敗死去的可能,遠遠大於兀突骨!

姜塵不由望向張百歲,這位資深青州鬥將,是否能逆轉衛安國被兀突骨殺死的命運呢?

…………

翌日。

清晨。

徵西犁軍埋鍋造了一頓早飯後,便再度啟程。

只是這一日,行程明顯快了許多。

顯然。

得知【洪武,遇洪而亡】的這一訊息後,衛安國希望儘快解決西犁之事,晉升武侯,然後南下支援洪武。

但天公不作美,剛剛奔行一二里路,便下起了一陣大雪。

道路時而乾燥,時而泥濘不堪,也有些滑。

眾多士卒深一腳淺一腳,在泥濘的道路上,留下了一串串腳印。

一個時辰,竟只能走上七八里路。

對於眾多超凡入聖的青州武卒而言,實在太慢。

尤其是後方三千運送物資的民夫,難以做到“雪中運糧行”。

姜塵思索片刻,便提議道:

“老屯長,不如由我們這一千人擔任先鋒,您負責激發軍團武技神速,攜帶一些木板前進,若遇上泥濘道路,便提前鋪設好木板。”

“待後續三營遭遇泥濘道路之際,腳程便不會減慢。”

“好主意!”

張百歲眼前一亮,立即通報衛安國。

很快。

衛安國便傳下軍令:

“青州五百主姜塵,若能為我徵西犁軍士開闢道路,本將允諾,待攻破西犁之時,可優先論功!”

緊接著。

一千新卒,便成了第一批激發神速的先鋒,在這雪天行軍,臉上皆浮現出些許怨懟。

姜塵思索數息,便當眾高呼:

“衛將軍已經允諾,若我們能順利為大軍開路,便是大功一件。”

“你們鋪設的並非道路,而是……”

“金銀。”

“美人。”

“田地。”

“宅邸。”

“軍功!”

這一個個字眼,瘋狂撩撥著眾多新卒內心的深深渴望。

一旁的範良善亦極為老練,大聲呵斥道:

“不想發財的,就跟著後面的民夫一起走!”

眾多新卒大多出身民夫,又豈能甘心同民夫一道行走?

齊聲喝道:

“願追隨將軍,在前開路!”

張百歲見士氣可用,周身氣血勃發。

軍團武技,神速,開!

眾多士卒腳下,彷彿平添了無窮的力量。

腳下生風,行如奔馬!

短短二三日時間,徵西犁軍便飛奔近乎二百餘里地。

夕陽西下。

姜塵所率領的一千士卒,在越過一處高大山丘之後,忽然聽到了一陣野獸嘶鳴之音!

西犁,

控獸之士統治的廣袤土地,

蠻荒獸將兀突骨的國中之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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